今天不八卦不撩漢了，想和大家聊些關于家人的話題。
上周，鴨妹回家了。周末難得地早起，久違地喝上了廣州的早茶。
大概是太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跟他們聊天了，我才發(fā)現(xiàn)小時候照顧我的幾個姑媽，臉上皺紋多了，頭發(fā)有些花白了，操心柴米油鹽的她們，開始操心自己變老的日子。
忘了是從哪里談起，大人們說，「人有時真的不得不認老了，再過那么個幾年，大概就要在養(yǎng)老院度過余生了?！?/span>
我聽了有點驚訝，因為小時候聽說過，養(yǎng)老院那些老人都是老而無依靠的。
電視上的養(yǎng)老院里，老人們聚在一起，聽著音樂勉強地擺動著雙手，音樂歡呼雀躍，他們卻面無表情。老人院里的日子，熱鬧而冷清。
我猜，養(yǎng)老院的日子對于老人們來說，可能跟監(jiān)獄的日子差不多吧。
我媽馬上回了一句，我才不要去養(yǎng)老院呢，那里太可怕了。
在座的人笑笑說，哪輪得到你說不肯啊，這都是沒有辦法的事實。我們的晚年啊，注定只能在養(yǎng)老院里度過啦。
我沒有想到的是，說這些話的人，也包括了我爸。
初中的時候，我跟我爸經(jīng)常吵架，冷戰(zhàn)。他認為對的東西就不接受任何反駁，他說你是錯的那就是錯的。長大之后我很少再跟他爭吵下去，不是我爸那破脾氣變好了，是我明白沒有辦法說服他。
我曾經(jīng)想象過很多次，我爸這種暴脾氣，到老了肯定很難伺候吧。
想起了前段時間火起來的那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老爺子感冒了卻硬是不肯穿衣服，老伴和女兒怎么勸都不聽。
北京12月的冬天啊，一點人情味也沒有。老人最后病毒入侵，病情惡化，不到30天就最終離開人世。
文章的作者，在老家和北京都有房子，有一個幾歲大的女兒，生活過得還算寬裕。可是經(jīng)過老爺子這一病，做了幾趟手術，醫(yī)藥費東拼西，湊幾乎連北京的房子都要拿出去賣了。
怕的不是病，是老人需要治療的時候，我們沒辦法拿出救命的錢。原來，好生活不是用心態(tài)換回來的，是用錢。
所以，「賺錢養(yǎng)父母」就成了人生下一個目標。
可當在我們還想著掙錢，努力給他們一個舒服的晚年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給自己想好了退路。
他們的想法是，你們沒辦法兼顧得來，沒關系，那我們就自己去養(yǎng)老院好了。
他們不怕監(jiān)獄般的養(yǎng)老院，怕自己會成為我們的負擔。比起子女的辛苦，他們更寧愿自己在養(yǎng)老院里挨苦。
座上的一個長輩說，你們都是獨生子女，以后要養(yǎng)孩子，還要養(yǎng)四個老人家，要掙錢養(yǎng)家，哪兼顧得來啊，所以都是沒辦法的。
我媽聽了一臉惶恐地說，養(yǎng)老院的護工都不當老人是人啊，拿洗菜水給他們當開水喝，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換，只有有人探望的那天才整理得干干凈凈，做做樣子給你看。
我奶奶生前的半年都是在老人院度過的。
有次我姑媽去養(yǎng)老院看望奶奶，一進門，旁邊的護工一邊拍拍奶奶的背一邊微笑著說，阿姨在這里很乖呢，你可以放心啦。
奶奶中風好一陣子了，語言能力喪失，基本說不出話來，可是她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旁邊的護工，眼神并不友善。
姑媽幫奶奶換洗好，運動一下胳膊腿，洗好一盤水果放在床頭，陪奶奶說說話。傍晚的時候，姑媽要走了，奶奶的眼神很不舍，一直看著姑媽，直到她走出門口。
可是沒走幾步姑媽就聽到了奶奶的哭聲，她趕緊跑回房間，但是一切都好好地，一旁的護工有點無措，但是很快地換上了笑容。姑媽問奶奶發(fā)生了什么事，奶奶沒有作聲。
后來姑媽知道，家人不在的時候，那個護工就會打罵奶奶。
沒有辦法投訴，她們擔心投訴了之后，養(yǎng)老院會變本加厲地虐待老人；也沒有辦法退院，每個人都要上班工作，找不到人來照顧奶奶。
養(yǎng)老院對待老人，根本就沒有宣傳上說得好，連基本的照顧都沒有做到，甚至還會打罵和虐待他們。
大家都心照不宣，卻選擇了接受現(xiàn)實。
「所以啊，現(xiàn)在存夠入住養(yǎng)老院的錢，老了我們就一起去?！构脣屨f完這句，看了看旁邊的姑丈。
以前在想，掙錢為了什么呢？養(yǎng)自己，養(yǎng)父母啊。
有一句很老土的話，「我們掙錢的速度，一定要趕上父母老去的速度」，聽起來很勵志，很雞血。
可是慢慢發(fā)現(xiàn)，父母可能早就為自己的晚年做好了準備。
他們知道，就算我們跑得再快，生活上的壓力也會越來越多，有家庭，有子女，有工作。父母的前半生一直在我們付出，到了后半生，他們打算默默離場。他們也想享兒孫福，他們也喜歡一家人其樂融融，但是他更怕成為了負累。
奇葩說有一個議題：「如果父母提出要和老伴一起去養(yǎng)老院養(yǎng)老，我該支持還是反對呢？」
最開始的時候，選擇支持的人有70%，最后幾乎一片倒戈。
馬薇薇的發(fā)言讓我印象很深，她說，我們和父母最大的矛盾，不是我們不再愛父母了，是父母感覺到自己「不再被需要了」。
父母愿意去養(yǎng)老院，并不是他們真心想去養(yǎng)老院。他們知道那里有點殘酷，也有點孤獨?？墒撬麄兙拖瘛付碌男『⒆印梗怨缘剡x擇去學校，讓老師來看管。
就像長大之后，我們會在學校和工作上受挫，但是為了不讓父母擔心，我們會選擇說：我學習/工作挺順利的，我錢夠花，我挺好的你們放心吧。而父母選擇去養(yǎng)老院，也是同一個道理。
就像馬薇薇說的那句：他們說自己愿意去養(yǎng)老院，就想我們像他們報平安一樣，都是真心的，但是真心的話，不一定是真話，是情話。
飯桌上那群「愿意老了就去養(yǎng)老院」的父母，其實心里非常缺乏「安全感」。
父母擔心自己成為負累，不想眼看著自己成為「大麻煩」。老了的他們，可能會行動不便，可能連自己吃飯的能力都沒有，他們擔心這樣自己會被子女嫌棄。
父母不確定，自己的孩子會不會承擔起這份贍養(yǎng)的責任。
我媽曾經(jīng)很久之前問過我，等我老了你會送我去養(yǎng)老院嗎？我似懂非懂地回答，肯定不會啊，我養(yǎng)得起你。
當時的我當然不懂，其實她是在試探我，怕我會嫌她麻煩，寧愿花上重金給她住進養(yǎng)老院，都不愿意照料她的吃喝拉撒。
他們不舍得勉強你，也不想什么孝順的道理來綁架你，只是很想在你口中聽到一句肯定。
當我想象著，我媽一個人躺在養(yǎng)老院的床上，眼神空洞地盯著窗外的樹葉，直到被護工叫起來吃飯，把那些比學校飯?zhí)眠€難吃的飯菜咽下之后，又躺回床上繼續(xù)放空的時候，我就想起我那句回答。
不會的，我會陪你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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