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德霖、余玉琴《斷橋》
在平劇中,不論生旦凈丑,對于扮相都很重視。譬如許蔭棠的王帽戲,論扮相就要算上選,因為他生就了個富態(tài)(有福氣也)臉。老譚演《定軍山》,改帶軟巾和白三,就為的是臉太瘦。裘桂仙唱作都好,唯有扮相不濟,在藝術(shù)的完齊上講,就要打折扣。就旦角講,關(guān)系便更大了。
大凡扮相的優(yōu)劣,一半是天生,一半是人工。盡管化妝技術(shù)多好,假使生就了不能改良的臉,上妝以后仍然難看。在從前,對于旦角的扮相并不考究,像陳德霖、余紫云、田桂鳳等名旦,就扮相看未免太差。要是在現(xiàn)今,不管唱作多好也不會紅,試看現(xiàn)今出名的旦角兒,扮相總不至于太壞。其次,扮相批評還有個客觀的因素在。從前觀眾認為好看的裝束和臉上的化妝方法,早先和現(xiàn)在不同,三十年前點唇和畫眉的樣式完全兩樣了。今日我們看著覺得好的扮相,多少年后也要被人笑話了。但這扮相之重要,我們總覺得是不該忽視的。
梅蘭芳在化妝
扮相有幾個標準,大約如下:一、美。除去丑旦和老旦外,大概這一點總是需要的。二、莊。青衣、正旦所必具。三、活。就是臉上有生氣的意思。花衫一類,非臉上活潑不可。假使板板的和木頭一樣,必會令人生厭。四、媚。媚與活不同,媚是帶有風流的意味?;ǖ?、玩笑旦一類必具。這四種都是扮相優(yōu)良的標準。雖然旦有很多種,但對于這四種總帶上點兒,不過有多有少,有主要有次要而已。
標準既然講過,再說旦角優(yōu)良扮相需要什么條件,才能達到標準?先從臉型說起。旦角的臉型總以圓形為宜,因假使是個瘦長臉,那么片子貼了之后,便更顯得瘦小、細長,而較豐滿、圓形的臉,倒能用片子貼成個鴨蛋型或其他形式。額部最忌突出,就是北平話所謂“奔兒頭”最難看。同時額部要闊,鬢角一貼,不至太窄,直里面也得有相當?shù)拈L度,不然的話,頭面要壓到眉毛上了,夠多難看。在五官方面講,耳朵沒有大關(guān)系。眼珠最重要,愈大愈有精神,眼白要清亮,眼睛太小或像一條縫兒,那便糟透了。眼眶不能太深,反是飽滿的好,眉眼之間要距離大些,眼睛的部位要在面孔的中間,太高、太低都不好看。其次,鼻子是正樑,也很要緊,最忌低矮或是彎曲。鼻孔向天,遠遠看去兩個黑點很難看。嘴太大當然難看,但嘴較大不要緊,只要唇不厚就成。假使嘴又大、唇又厚,那簡直像個非洲黑人了。
此外還有幾點小地方也很重要,譬如兩腮太大、嘴巴突出、胡子太多,兩顴高聳,都有害于扮相之美。
溫如華《牡丹亭》
目前看戲的眼光改了,旦角的扮相不濟就不用想出頭,甚至于有人拿這個作為藝術(shù)的先決條件。就拿四大名旦來看,扮相都是上等的,但也有缺點。個人眼光不同,批評也就兩樣。筆者管見論,扮相自然梅蘭芳推首。但是在民國十三四年是極盛時代,現(xiàn)在一天天的發(fā)福了;硯秋的扮相嬌小美倩,只是嘴大了些,但近也胖了;小云剛氣太盛,兩腮太闊,眼神較差;慧生本來面目不如其他,可是他上服以后,瘦瘦的臉(片子貼),韻倩的眼,都很動人,這個本領(lǐng)倒真不小。
平劇扮相不能像話劇或電影里的化妝一樣,把眉毛涂得黑黑,滿臉粉油亂涂。京劇的扮相有一定規(guī)矩,不過人各有巧妙不同。反之,天生的尊容也就很難對付。所以說扮相的優(yōu)劣,一半是天生,一半是人工。
《戲劇旬刊》第三十一期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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