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立軍今年四十出頭,靠自己的努力大學畢業(yè)后,在城市里工作安家立了足。算是“功成名就”的張立軍,對自己的父母、弟弟都非常照顧。然而真心付出換來的不是理解和尊敬,而是他們無休止的索取,和求而不得時的埋怨。
張立軍講述,花兒姐整理:
我是我們村里考出來的第一個大學生,也是長達八年時間里,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梢哉f,我是父母的驕傲,是家族的驕傲,甚至是全村的驕傲。畢業(yè)后留在城市工作,更是全村第一份。我媽說:“因為你有出息,現(xiàn)在全村人都對我們客客氣氣的。你舅媽再也不敢對著我翻白眼兒了?!?/p>
上大學的時候,我經(jīng)常利用課余時間兼職做家教、培訓班老師。大學畢業(yè)后,我就創(chuàng)業(yè)做了一家教育培訓機構(gòu)。那時候創(chuàng)業(yè)比現(xiàn)在容易一些,各項審批流程走得都很順利。城市里的家長們都非常重視孩子的學習成績,我機構(gòu)里聘請的老師也很優(yōu)質(zhì),所以簡簡單單就掙到了第一桶金。
掙到錢后我沒有瞞著父母,他們說想翻新一下家里的舊房子,讓我出錢。我想了想答應了,我家的房子確實太破敗了。同村的人家,絕大多數(shù)都翻新了洋灰房,我家住的還是磚瓦房呢。
當時還是零幾年,在農(nóng)村蓋一座新房,大概需要五萬塊錢。房子快竣工的時候,我爸給我打電話,讓我再給他十萬塊錢,他要給人家結(jié)算工錢,還要付一些材料錢。原來我爸不滿足簡單地翻新房屋,直接蓋了一座兩層的小洋樓。室內(nèi)、院墻等都裝修得非常仔細。
我家就四口人,我父母、我和我弟弟,我還不怎么在家里住,根本用不了那么多房間。我不滿我爸這么奢侈,就抱怨了幾句。我爸有些不耐煩:“我蓋都蓋了,總不能不給人家錢吧?,F(xiàn)在全村人都知道你出錢給我們蓋樓了,你自己看著辦吧?!?/p>
我還能怎么辦,只能給錢了。不給也不行,我爸把我的手機號給了人家負責人,躲都沒處躲。我并不想賴賬,也不是付不起那些錢。而是覺得實在沒必要,我爸明顯就是為了炫耀才蓋的樓房。付完錢后跟我爸說了想法,被我爸一句:“行了知道了,上了幾年大學,回家教訓起你爹了,真能耐!”給打發(fā)了。
我弟比我小七歲,上學不靈光,初中畢業(yè)就輟學了。開始打了幾年工,后來嫌累不干了??次覓甑藉X了,我爸媽就想讓我弟跟著我混:“你都當老板了,照顧一下你弟弟怎么了。他不會教書還不會看門嗎,你讓他給你看門去,一個月給他五千塊錢就行?!?/p>
當時五千塊錢對我來說不是很多,我一個月能掙兩三萬??墒菬o論我弟在我機構(gòu)里做什么,都不值五千塊錢的工資。我機構(gòu)里的任課老師,一個月辛辛苦苦備課、教研、上課,也就能拿到五千塊錢左右。
我弟弟跟我爸媽說我冷漠無情,我爸媽開口就罵我:“你現(xiàn)在有本事了,去了大城市就不看不起我們這些種地的泥腿子了。真是翅膀硬了爹媽都管不住,我跟你爸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拉扯長大。你有出息了,讓你幫忙拉扯你弟一把你都不愿意……”
我最后以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工資,把我弟弟招進了我的培訓機構(gòu)。要求他做一些打掃衛(wèi)生、開門鎖門之類的雜事。我弟干了二十來天就不干了,說他干的活又臟又累,掙的還不如前臺多。
我弟回家自然免不了一通添油加醋,我爸媽又把我臭罵一頓,內(nèi)容還是老樣子:“你現(xiàn)在有出息了……翅膀硬了……沒良心的白眼兒狼……”。
二十八歲的時候,我結(jié)婚了,我老婆是我機構(gòu)里的老師。不知道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我爸媽總覺得是我老婆嫁給我是為了傍我,因為我是她老板。為此,我老婆委屈了很久。除非過年,我都不帶老婆回老家。
可是有一年過年的時候,我媽竟然當著我老婆的面兒跟我舅媽含沙射影地擠兌我老婆。說我老婆嫁給我是高攀,指不定使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手段……我老婆怒極,扔下正在洗的碗就要離開。
知道原因后,我說我媽:“媽,您說的都是些什么話啊。沒有的事兒被你編得有鼻子有眼兒的,您這叫誹謗,太過分了?!?/p>
我舅媽煽風點火:“多大點事兒啊,就值得這么發(fā)脾氣。你這么跟你媽說話,就不過分了???”聽了我舅媽的話,我媽就像抓到了我多大把柄似的,一邊嚎哭一邊罵我:“我是上輩子造了多大孽,才生了這么個不孝的兒子啊。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牙縫里擠出來的錢供他上大學?,F(xiàn)在翅膀硬了……”
我舅媽還在旁邊拱火:“行了姐,自己想開點兒。孩子都一個德行,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多著呢。人家現(xiàn)在有了摸奶的人,誰還管你這喂奶的啊……”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帶我老婆回過老家,我自己也是只在過年的時候回去。街坊鄰居笑話我:“老板娘又沒回來啊,也是,人家是城里人,哪會兒看得上咱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啊?!蔽抑溃野謰尶隙ㄓ志幣帕艘恍┰捲诖謇飩鞑?。我沒解釋,隨便找了個話題岔開了。
前陣子,我弟弟要二婚,我爸媽又打起了我的主意。想讓我出十萬彩禮,再在鎮(zhèn)上給我弟弟買套房子。我拒絕了:“我沒有這么多錢,就算有,也不會填我弟那個無底洞?!?/p>
我爸媽還是老一套:他們把我拉扯大很不容易;讓我學學人家電視上當哥哥的;我有出息了就該多幫襯家里人,否則就是沒良心;不聽他們的話就是翅膀硬了……”
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對,我就是翅膀硬了!你們生我養(yǎng)我,我理應回報。可是弟弟不是我的責任!我一個月給你們打兩千塊錢,逢年過節(jié)還加倍。我知道你們花不了多少錢,都給我弟揮霍了。反正錢是給你們的,愛怎么處置你們隨意。但是別想拖著我去養(yǎng)活他!
你不是說我翅膀硬了不服管嗎,說對了,我還就是翅膀硬了?,F(xiàn)在,我想往哪飛往哪飛,你們找都找不到……”
壓在心里多年的委屈,一下子爆發(fā)出來,瞬間輕松了很多。多年來,因為父母的一句:“養(yǎng)你不容易,你翅膀硬了”,我咽下了諸多委屈。本以為家人就該互相扶持,父母就該誠心孝敬,然而真正遇到事情的時候,才能看清一些東西。
疫情開始的時候,我的機構(gòu)一下子就癱瘓了。老師和孩子們都不能出門上課,緊急組織線上教學,效果卻很不理想。好不容易調(diào)試好了線上課程,國家又實施了“雙減政策”,可以說是禍不單行。
我的培訓機構(gòu),招收的都是小學和初中的孩子,正好撞在了“雙減”的槍口上。我無奈地注銷了培訓機構(gòu),用賬面上的錢退還學生的學費、結(jié)算老師的薪資。然后開啟了無所事事的躺平模式。
在此期間,我父母和我弟弟從沒關(guān)心過我。跟往常一樣,除了要錢,他們都不跟我聯(lián)系。疫情松快了之后,我在老婆的鼓勵支持下,開了一家兒童圖書館。由于以前的好口碑,吸引了很多孩子辦借閱卡、參加讀書會。
現(xiàn)在一切又回到了正軌,我還沒來得及享受人生復蘇的喜悅,我爸媽就把我弟二婚的彩禮按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覺得很可笑,我父母很可笑,我弟很可笑,而我更可笑。竟然被他們以家人之名壓榨這么久不反抗。
我爸媽打過好多電話,都是為了罵我不孝。不孝就不孝吧,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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