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錫永先生瑣憶
今年是太老師商錫永(承祚)教授誕辰一百一十周年(編者按,文章寫于2012年),值得我們好好紀念。商老不朽,而好學者繼其志,我雖不才,也愿與古文字研究所的同仁一道,把容老和商老共同開創(chuàng)的中山大學古文字研究的事業(yè)做下去。我生也晚,無緣從游于商老。對商老的印象,除了拜讀商老的著作,大多來自師長輩的口述,有限的幾次接觸,卻是沒齒難忘,下面就想寫下自己一些零碎的記憶。
1979年,我考上了中大中文系,才知道有商老這位著名教授。當時古文字研究室在東北區(qū)18號二樓,黃光武先生在研究室任資料員兼管日常事務(wù),我同黃先生是澄海的小同鄉(xiāng),有時去研究室拜訪,也會偶遇容老或商老,但都只敢笑笑地點點頭,然后就肅立在側(cè),聽他們同黃先生閑談,或者匆匆告辭,以免妨礙他們工作。
1983年底,大學同班同學戴曉軍在《佛山市報》當編輯,主持“專業(yè)戶之友”欄目,托我請商老題寫欄目,我貿(mào)然答應(yīng)了此事。其時商老家住東南區(qū)一號一樓,一天傍晚,商老正在家門口小路上漫步,我趁機上前請求題簽,商老從口袋里掏出小本子,記下要寫的內(nèi)容,約我一周后來取。我如約造謁,順利拿到商老的墨寶。
1985年秋天,古文字學教材研討會由中大主辦,規(guī)模小,規(guī)格高,參加者有作為東道主的中大古文字研究室諸位先生,包括商老和曾憲通、陳煒湛、張振林、孫稚雛四大金剛,蒞會嘉賓有夏淥、趙誠、李學勤、裘錫圭、林沄、何崝?shù)认壬蜗壬鳛樗拇ù髮W伍士謙先生的代表出席。我們還是碩士生,旁聽了會議兩天的討論。會議開幕式就在物理系大樓舉行,中大副校長李華鐘先生當時兼任中大高等學術(shù)研究中心主任,主持開幕式,輪到商老致辭,商老藉李學勤先生的名字開玩笑:“你是學勤,我是學懶,我得向你學習。”言辭詼諧,令人捧腹。
1985年,王力先生應(yīng)中文系中文刊授中心之邀來穗講學,住在中大紫荊園專家樓。我年少無知,冒昧造訪王先生,當時正好商老在客房同王先生晤敘,王夫人夏蔚霞女士也在場。我自報家門說是潘允中先生的學生,正在做碩士論文研究先秦反義詞,想向王先生求教,王先生一聽就說:“潘允中的學生我不管,你去問別人?!鄙汤弦姞?,忙替我說情:“人家一個初學的小青年,你就指點指點吧?!弊约涸缫淹水敃r如何落荒而逃,但商老出面相助的情景卻銘感在心。
大約是1986年夏天,我當時是碩士生三年級,曾有幸聆聽商老的一次演講,講座由中大書法篆刻社主辦,地點在舊教學樓(中區(qū)惺亭東北側(cè),今稱數(shù)學樓)202課室,座無虛席。商老腰板直挺,一身素白唐裝,手搖蒲扇,氣定神閑,口齒清晰,講的是書法篆刻方面的內(nèi)容,主張楷書學顏真卿,推薦《顏勤禮碑》,篆書力主學嶧山碑。正是聽過商老的講座之后,自己跑到北京路工具書店買了《顏勤禮碑》,還認真地臨寫了一陣子。商老以八十五高齡,全程站立講演,字正腔圓,輔以精妙絕倫的板書,簡直教我輩后學小子如癡如醉。商老于1991年仙逝,1998年,其哲嗣商志
教授曾經(jīng)將商老生前藏書捐贈中文系,入藏文科大樓容庚商承祚先生紀念室,黃光武先生、我和一批研究生將這些書整理上架,后來商志先生決定將書改贈學校圖書館,才把書搬走。商老對傳抄古文有專精的研究,專著《〈說文〉中之古文考》和論文《孫氏魏三字石經(jīng)集釋校正》都屬這方面的成果。商老對傳抄古文相關(guān)研究資料的積累至為弘富。1999年,我為了準備赴臺灣高雄參加第二屆國際清代學術(shù)研討會,用數(shù)月時間,撰寫論文《試論晚清學者對傳抄古文的研究》,充分利用了商老的珍藏圖書,心中充溢著感恩之情。此文只在高雄會議論文集發(fā)表,大陸同行通常不易讀到,后來有數(shù)位朋友向我索取,可算是對我的最好獎賞。商老是享譽海內(nèi)外的大學者,在古文字學、考古學、書法學和文物鑒藏等領(lǐng)域卓有建樹,給我們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財富。商老畢生熱愛祖國,對學術(shù)孜孜以求的品格更是激勵我們不懈努力、精進日新的永恒動力。
商承祚先生部分作品欣賞
對聯(lián)
安得天下盡亡事
且向林泉樂考般
王維《渭川田家》
斜陽照墟落,窮巷牛羊歸。
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荊扉。
雉雊麥苗秀,蠶眠桑葉稀。
田夫荷鋤至,相見語依依。
即此羨閑逸,悵然吟式微。
貧窮而志廣
富貴而體恭
安燕而血氣不惰
勞倦而容貌不枯
李商隱《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兗》
竹塢無塵水檻清,相思迢遞隔重城。
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
業(yè)精于勤
對聯(lián)
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說說笑笑除舊歲
家家戶戶老老少少歡歡喜喜接新年
龍
何淡如諧聯(lián)
雞毛掃雞毛粘住雞毛掃
牛頭煲牛頭頂穿牛頭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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