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臨近春節(jié),我就要給我的外甥、外甥女打電話,邀請他們以及他們的配偶到我這裏來過年。因為不是第一次,他們一進門就能快速找到自己的“崗位”:外甥個子高,往門上貼春聯(lián)、換燈泡等工作就由他來完成;外甥女的愛人在部隊炊事班幹過幾天,我就把廚房交給他主持,擔任年夜飯的總策劃兼總製作人;外甥女在幹活做家務上十分外行并且沒有熱情學習,那就幹點技術(shù)含量低的工作,比如洗碗、剝蒜、洗水果、擺餐具,相當於餐廳前臺服務員……
給外甥和外甥女的電話如果不打,他們也會來的,因為他們沒有地方過年——他們的父母在多年前去世了。外甥女愛人家又很遠。就在他們面對過年這個難題不知如何解答的時候,我的電話及時趕到了。
一臨近春節(jié),我感到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就像掉進了河裏,我不需要伸手搭救,只要一喊他們的名字,他們就得救了,就自己爬上岸來了。平時的日子,他們都能很好地生活,在他們各自的家裏,沉著地應對著寒暑和陰晴。外甥女結(jié)婚后很省心,一次也沒有哭哭啼啼地跑來說不過了。外甥更懂事,有限的工資還能有所結(jié)余,信誓旦旦地要買房子。應該說,這兩個孩子的生存能力都很強。但是過年,他們表現(xiàn)得很沒有信心。過年就像十二級颱風來了,得提前找好一棵大樹抱住。他們沒有父母,沒有那棵可抱的大樹。他們找到我,他們母親的妹妹。我是他們母親的替代品。如同沒有糧食,米糠是替代品。我意識到我得站穩(wěn)了,多大的風,我都不能搖晃。
我的父母也早早就沒有了,一過小年我也驚慌了起來。我尋找什麼或誰做替代品?我連姨也沒有了。我連米糠也沒有了。而我只能迎著風,面帶微笑,穩(wěn)穩(wěn)地坐在那裏,坐成孩子們的靠山。
這些無家可歸的孩子,加上我的孩子,加上兩隻狗,他們不由分說就向我聚攏了過來,瞬間把過年的時間和空間填滿了。我需要這種填滿。彷彿一輛車,既然坐滿了乘客,就可以開車了。也許最重要的乘客沒有來,但是,坐滿了人,尤其坐滿了大小不等的孩子和毛色不一的狗,我就只得把握方向,開車啟程迎著新年開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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