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心中的別樣荷塘系列已對比介紹了吳昌碩與齊白石、張大千與潘天壽、吳湖帆與汪慎生的荷塘作品。我們從中發(fā)現(xiàn):客觀的荷塘是一樣的,可在每位大師的作品中卻被賦予了不同的情感和意境。原因何在?這就是藝術創(chuàng)作的物我交感規(guī)律,心中所想即眼中所見,更是筆端所現(xiàn)。說白了就是:我們心中有什么樣的審美境界,眼中就會在自然里發(fā)現(xiàn)什么樣的美好事物,筆下就會表現(xiàn)出什么樣的意境作品。不僅創(chuàng)作如此,寫生亦是如此。
李苦禪大王雪濤4歲,兩人全是影響近現(xiàn)代中國寫意花鳥畫的大家。李苦禪筆下的荷塘如交響樂般激蕩震撼,大氣磅礴、淋漓勃發(fā)。而王雪濤的荷塘如輕音樂般清新歡快,活潑俊美,生趣盎然。兩人性格、學養(yǎng)的差異必然產生不同的審美意趣,作品自然傳達出不同的精神感受。同時,不同的審美意趣也造就了他們選擇不同的繪畫方法。王雪濤注重“生活真趣”的表達,故此他選擇了更能表現(xiàn)物象生動的小寫意畫法。而李苦禪剛直豪爽的性格,追求“遺形寫神”,強調心靈意象的抒發(fā),因此,他選擇的必然是大寫意的方式。
王雪濤筆下的花鳥魚蟲,在清幽荷塘中,演奏了一曲和諧歡快的生命樂章,他贊美的是自然、生命的鮮活和美麗,使我們能靜下心來欣賞生活中被忽略的“真趣”。王雪濤充滿“生活真趣”的作品風格完全與他性情稟賦分不開,王雪濤天生就對多彩的自然充滿好奇和熱愛,他認為:“一草一木、花、鳥、魚、蟲都是有‘靈性’的,非人獨有也。”這種對自然、生活的至深感悟成為他一生藝術創(chuàng)作的審美理念,同時也使他注重對生活、自然情趣的觀察和寫生。加之王雪濤自幼喜愛寫生,受師長王夢白影響長于默寫,而且,在北平國立藝專學習,受到了最早的中國現(xiàn)代藝術教育,尤受外教柯羅多的影響,使得王雪濤寫生與色彩很大程度上受到西畫的影響。他的寫生注重動態(tài)、神情表達,尤其善于捕捉稍縱即逝的瞬間神態(tài),無論迅疾飛掠的水鳥、還是展臂捕蟲的螳螂等,無不神形兼?zhèn)洹?/p>
他認為:“中國花鳥畫在意境創(chuàng)作中,要注意畫情、畫理、畫趣的關系,‘情’和‘趣’是畫家自身的感受。更要把握對象的精神氣質,不拘于機械地再現(xiàn)對象,著意于創(chuàng)造意境以感染觀者。要畫得引人生情,畫家要先自動情?!蓖跹@種情趣、神韻的捕捉,使他筆下的荷花、荷葉俊俏淋漓,顧盼生情;鳥蟲、小魚更是清新生動,神氣活現(xiàn),好像這些小生命為我們述說著荷塘、自然與它們并育而生的美好時光。
李苦禪與王雪濤相比,對寫意畫的理解更加強調心靈意象的表達,在尊重客觀物象典型特征的基礎上,認為要“遺形寫神”“合象而求”達到造型上的形式美感。他還強調:“寫意技法都是為內容服務的,筆墨僅僅是手段,而且,不是一成不變的。寫意就要服從‘意’的要求,切不可離開‘意’,也不可拋開物象的典型特征去玩弄筆墨。”他十分反對那種心中無數(shù)、裝腔作勢、劍拔弩張地一味狂涂亂抹的寫意繪畫。他所強調的“意”的表達,完全建立在寫生基礎上,不像當代人認為的“中國大寫意畫不用寫生”。其實,無論寫意畫還是工筆畫,寫生為本、意象為要,這才是中國繪畫的師造化與發(fā)心源的根本關系。他認為:“大寫意既不追求極目所知的表象,也恥于非目所知的抽象,而是要求以意為之的意象(造型)……沒有大量真正的寫生(主要是速寫)基本功夫,便沒有綜合、變形、夸張、取舍創(chuàng)造意象的資格……意象創(chuàng)造的最高心境應是:經過以上理與法之實踐,再忘掉這些理與法,不思而得,不勉而中,從容中道。”李苦禪對形和意的關系闡述精辟通透,完全講清了大寫意繪畫的意象造型觀念。
李苦禪長于荷花創(chuàng)作,常作巨幅荷塘作品,體現(xiàn)出剛烈、正直、豁達、豪爽的個人性格。他筆下的荷塘大氣磅礴、沉郁雄渾,筆墨豪放縱意之中,更見意象之精微,他所創(chuàng)造的荷塘在淋漓的墨氣中,躍躍噴薄出一派勃勃生機。荷葉畫出了浩蕩之氣,荷花的大紅顏色更是畫出了樸素、熱烈的性情。李苦禪畫荷技法多變,同樣是畫荷葉,筆墨技法有“擺墨法”“破袈裟法”“混墨法”等,這些方法給大家的錯覺是他行筆很快,其實不然,他的用筆速度較緩,而且,用筆沉穩(wěn)、自然順暢,沒有過強的跳宕變化。這樣的運筆給了墨在紙上滲化、發(fā)散的必要時間,因此,我們看到李苦禪在畫荷葉上,無論濃墨、淡墨都有自然變化,有層次,有厚度,還通透,給人以元氣淋漓的感受。
喜畫荷花的朋友可以從這兩位大師身上,學到寫意畫很多正確的、基本觀念性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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