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泉
王鏞,他是“放眼”高和“放眼”深的一位畫家,我想強調(diào)的是“眼界”之“眼”。他之所以能夠由知名書法家的身份,轉(zhuǎn)變?yōu)槌晒Φ漠嫾?,即他在藝術(shù)選擇的著眼點上有過人之處。王鏞之“眼”,放在了“以書入畫”上。如此選擇,除去諳熟書法之道,還包括畫家對畫壇狀況的判斷。
王鏞是圈子里修養(yǎng)比較全面的藝術(shù)家,書法、篆刻和山水皆有常人不可比擬的成就,特別前兩項,十余年來尤其吸引青年學子。因為放松通透成為許多人的入門捷徑,所以從學者眾而成為一股風氣。最近幾年,王鏞頻頻以山水畫家的面目出現(xiàn)。他是科班出身,又有書法的根基,給觀眾制造了許多期待。
畫家王鏞顯然更鐘情黃賓虹的美學主張,而悄悄地放下了老師李可染“為祖國山河立傳”的大旗。黃賓虹現(xiàn)在成為時尚,也是一個知名品牌,學黃者數(shù)不勝數(shù),但個人目的大不相同,有囫圇吞棗者,有只取一瓢者,有奮力深入者,也有淺嘗輒止者,反正是五花八門,成為繪事奇觀。我想王鏞是個對自己要求嚴格的人,既融入時流又鶴然獨立,自然會有他的充分理由。
不過要在黃賓虹身上打個滾,卻是需要真刀真槍的功夫,王鏞知難而上,底氣大半還是自己擅長的書法。因為對筆墨點畫的熟諳,畫家就是以書法的身份進行創(chuàng)作,其中奧秘完全得力于中國“書畫同源”的傳統(tǒng)。
“書畫同源”說得簡單,又有幾人能夠參透其中機關(guān),王鏞的過人之處就在于憑借黃賓虹繪畫樣式,迅速建立了彼(書)此(畫)的聯(lián)系。他十足地發(fā)揮了自己的優(yōu)勢,一鼓作氣化書法線條為紛繁離披的山水紋理,變橫、豎、撇、捺為勾、皴、點、染。他畫山水的語言直白,做了一個山水畫的減法。在他畫中所謂山石、樹木、飛瀑、流泉,只是書法線條的變體,甚至不分時間、地域、透視、色彩這些原本繪畫上很在意的東西。他挪用了書法創(chuàng)作的方法,卻不再考慮營造一個如郭熙在《林泉高致》中描繪的山水境界。
王鏞繪畫彌漫著一股強烈的書法之氣,他拋給觀眾感受的就是書法線條的美。畫家繪畫時似乎忽略了思考的時間,完全投身于筆墨點畫之間的快速聯(lián)系,洋洋灑灑地制造了“奮筆俄頃而成”的視覺效果,繪畫的過程變成了享受由書寫語言而造成的氣韻流動。也正是如此,畫面顯得緊湊而富于運動感。王鏞刪繁就簡,舍棄丘壑的過分堆砌,原來被它們指引的觀看,都會被那些活蹦亂跳的筆觸吸引,用心體會者自然會與王鏞繪畫時的忘我狀態(tài)息息相通。
王鏞知道中國山水畫的繪畫捷徑,他抓住書寫這個可以入畫的本質(zhì),在洞察山水的基礎(chǔ)上,讓其余一切事物都從屬于這個本質(zhì),于是“王鏞山水”的獨特得以彰顯。而且從更深刻的角度看,王鏞“以書入畫”的“眼”恰恰使他避免了時弊,以至把古今之爭和中西論戰(zhàn)遠遠拋在畫外。他的創(chuàng)作不僅提供了一個純粹的山水畫樣式,而且顯示了一種新穎的思考方式:在不回避時代風格的前提下,坦然以“書法”這種純粹的方式來創(chuàng)造被大家普遍接受的畫境。
憑借書法這塊飛毯,王鏞之“眼”已經(jīng)凌空而起,再加上畫家性格敦厚穩(wěn)重,對待藝術(shù)執(zhí)著專一,相信“王鏞山水”還會有更大的創(chuàng)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