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話簍子
大學(xué)畢業(yè)兩年，自從工作后，與要好的同事、朋友們一同抱怨枯燥的工作、無能的同事、弱智的領(lǐng)導(dǎo)、黑心的老板、磕磣的工資、微薄的福利、隱藏的內(nèi)幕、死貴的房價、無良的有錢人、不公平的社會環(huán)境……已經(jīng)成為調(diào)劑我沉悶生活的一部分，頻率已接近吃飯、喝水。我自以為我們這些慷慨陳詞、群情激昂的眾人是“眾人皆醉我們獨醒”，是魯迅筆下“鐵屋子中已經(jīng)清醒的人”，認為“機智如我們，早已看穿了一切”。我們占領(lǐng)著正義的制高點，蔑視、嘲笑、仇恨著“蕓蕓眾生”。一句“礙我眼者皆罵”可道出我們的心境。
直到最近，我被我的一個“戰(zhàn)友”賣了，（我倆曾進行了多次的“密談”，公司的N多人成為我們評論的主角）她把我渣兒都不剩地賣給了我的老板，于是我“慷慨赴死，英勇就義”，很壯烈得滾蛋了。氣炸的我如何能輕易放過這個“小婊砸”，我要對她進行“口誅”，我在微信里，短信里，電話里向我的其他戰(zhàn)友、朋友們傾訴。求同情、求安慰、求一起用唾沫星子淹死這個小賤人。“我被背叛了”“人心不古，世道險惡呀”“我祝她全家吃方便面沒調(diào)料”……她們果然“不負我望”，成為我強有力的援軍，對那小賤人開足火力：“寶寶乖，不哭”“人至賤則無敵”“真是人心隔肚皮，這種人遲早要遭報應(yīng)的”云云，我在大家的安慰中愈加覺得我簡直太委屈了，大家在我憤怒的火舌中添油加醋一番，我心頭之火更盛。我再一次站在正義的至高點，批判著那些對不起我的人。
直到我的一個朋友在微信里回了我一句話：“你做錯了?！蔽伊ⅠR回：“是呀，我錯的太離譜了?！?/span>
“你知道你錯哪兒了嗎？”
“我非常清楚，'只怪當時太年輕，是人是狗沒分清’?！?/span>
“算了，已經(jīng)辭職了，沒意義了?！?/span>
算了，哪兒能算了，這么快偃旗息鼓不是我風格呀，我還沒罵爽呢。咦，我的機靈抖了一抖，不對，這“算了”兩個字很微妙，應(yīng)該不是“算了，已經(jīng)辭職了，不要這個人計較了”這么膚淺的意思。（天可憐見的，我還有藥可救）我為我的機智點贊，我識相地問了一句：“別算了，以后還要在職場混，躲不過，您老人家就大發(fā)慈悲，不要惜字如金了，給我往細里說說。”他說“那你想想你還有哪兒做錯了？”我細細琢磨了一下，“哎，貌似我又在跟別人抱怨了一些不該說的，我咋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呢？”（請相信我在偶爾抽風的深夜，突然覺得這樣不對，我發(fā)誓要改掉“嘴賤”的毛病，不過睡一覺之后，這樣的深刻反省與誓言如我的夢一般被忘得一干二凈）。“嗯，管不住自己的嘴，職場大忌呀，以后這些話偷偷放在心里就好”“職場沒有真朋友，不該說的不能說”，我似乎找到了我的問題，我很感謝我的這位朋友，他真是我的一位諍友?？氨取袄钍烂竦奈赫鳌?。
然而，這位諍友決定將直言勸諫進行到底，他今天下定決心要度化我了（我估計他是在為我的智商捉急），他咬著牙說：“你老板是花錢雇你罵他的嗎，你以為你是選秀節(jié)目的導(dǎo)師嗎？你老板需要你將公司的人與事一一點評嗎？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么資格來評論別人？？？你到底哪兒來那可笑的自信？？？”
這排山倒海的架勢，這一聲聲的詰問，竟似一盆涼水，不，是一盆冰水澆到我的心尖兒，將我憤怒的小火苗澆的連火星子都不剩。平時自我感覺挺神氣的我，如今生生被罵成這樣?？墒?，我竟無言以對。
我沉默良久，思考良久，說：“是的，我錯了，我錯得離譜。”他似乎也覺得剛才的言辭有點兒激烈了些，（我估計這丫是被我經(jīng)年累月的抱怨給折磨得憋不住了，不過照現(xiàn)在的情形來看，在我那長時間祥林嫂似的念叨下，跟他還沒有友盡，倒是我人品爆發(fā)了)他于是苦口婆心的對我說：“你要覺得公司不好，那你為什么不走？你要覺得領(lǐng)導(dǎo)弱智，那你有什么不弱智的建議嗎？你確定你的那些“戰(zhàn)友”不會在你跟他們說完的下一刻，認為你才是個大傻叉嗎？你的炒魷魚真的因為你同事的小報告嗎？你這兩年到底獲得了什么，你有認真想過嗎？”（這丫的問句咋那么多，確定他是疑問而不是設(shè)問嗎，明明知道答案還問）
我竟然不能同意更多，回想一下，在我工作兩年的口水戰(zhàn)役中，我收獲了什么？除了浪費了我大量的口水后，讓我口渴多喝了幾桶水；讓我在罵完后累得夠嗆，本來想干點什么的時候說算了，本宮今日乏了，明日再說；讓我更加厭惡我的工作與生活外我竟一無所獲。（嘴皮子溜了，算不算？呵呵）不但如此，我20幾年的知識儲備似乎全部還給了老師；面對新的工作內(nèi)容也似乎越來越吃力；經(jīng)年累月的抱怨，讓我柳眉更加倒豎，臉上終年散發(fā)著一股怨氣，讓本就不出眾的我愈發(fā)不能見人。那些罵完之后絲絲的快感也被深夜靈魂深處的空虛感和對未來的恐懼消磨殆盡。
現(xiàn)代社會的我們都是功利主義者，仔細一算，這竟是樁賠本的買賣，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我竟沉迷至今。愛錢如命的我當然要立馬止損，停止這種可笑的“義務(wù)演出”。
沉舟側(cè)畔千帆過，再回頭已百年身。（不是一首詩，我的語文已經(jīng)還給老師，但這兩句挺能符合我心境的）如今似被打通任督二脈、混沌靈臺瞬間清明的我，在回望那些硝煙彌漫的罵戰(zhàn)中，曾經(jīng)志趣相投、侃侃而談的我們，像極了一群嗡嗡的蒼蠅，吵著那些埋頭做事的人，吵著這個安靜的世界。那些或在衛(wèi)生間高談闊論，或在辦公室竊竊私語，或上班時間在微信上暗度陳倉的我們像極了一群跳梁小丑?？尚Ξ敃r還為能在那些“高談闊論”引經(jīng)據(jù)典而洋洋得意，能妙語連珠而沾沾自喜。
我更看到，在我喋喋不休地抱怨時，我那異常灼熱的目光，那異常飽滿的熱情，那指點江山的瀟灑，那似打了雞血的癲狂，竟與工作時判若兩人，我的工作狀態(tài)是什么樣的呢，我想應(yīng)該用被抽干了血來形容再恰當不過。細思極恐，如今我竟覺得羞愧難當。
我客觀地重新看一下我曾經(jīng)的抱怨：
枯燥的工作是因為有意思的工作我不能勝任；
無能的同事跟我半斤八兩，抑或我只是五十步，而他是一百步；
那個弱智的領(lǐng)導(dǎo)似乎也不是吃干飯的，有時他提出的方案我竟連想都沒有想到；
那個壓榨我們剩余價值的黑心老板，在我抱著西瓜看歐洲杯的周末還在外地出差；
那些無良的有錢人，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無數(shù)個我好夢的深夜，他們可能還未眠；
那個不公平的社會環(huán)境，也讓我通過高考，走出小山村，來到大城市，沒讓我饑腸轆轆、日曬雨淋地去譏諷看不慣的一切；
老板讓我滾蛋，也大多是我的不作為；
而我那磕磣的工資，哎，不提也罷，自作孽不可活，一切竟都是罪有應(yīng)得……
彼時持著仇恨的我們，抓住膚淺的表象，往自己愿意相信的方向一推理，成就了一番自娛自樂、掩耳盜鈴的高談闊論，于是振臂一呼，那些同樣膚淺的“戰(zhàn)友”們扎堆而來，或聲援或默認，組成一股正義之師，在揮灑唾沫星子的時候，其實在狠狠發(fā)泄著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和對他人的嫉妒。
再來以新的視角看看我們抱怨的主角們，在我們聲嘶力竭、如喪考妣的抱怨中，他們在干什么？
我的老板更有錢了，那輛開了多年的寶馬3系換成了奧迪A7；
我的領(lǐng)導(dǎo)要晉升了，笑得春風滿面；
我那無能的同事提了一個好的建議被表揚了；
物價依然瘋了似的在漲，死貴的房價再一次嚇顫我的心尖兒；
那些無良的有錢人似乎過得更愜意；
……
我們這群嗡嗡亂飛的蒼蠅沒能產(chǎn)生“蝴蝶效應(yīng)”,絲毫沒影響到他們。多么諷刺與可笑，一切的一切，竟然毫無意義。然后，我聽到了他們的成功學(xué)——成功還是挺容易的，因為有那么多的傻叉停在路中間不停地抱怨，而你只要低頭向前走就好了。哦，我們的意義竟是自掘墳?zāi)?，為那些想要成功的人自覺讓道。呵呵……
逐漸清醒的我繼續(xù)思考，經(jīng)驗尚無或尚淺的我們，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價值到底能不能與工資對等，答案是：在最開始的我們基本不能創(chuàng)造什么價值，每個公司基本都是以戰(zhàn)略眼光來挖掘人才。找到工作的你，恭喜你：你的優(yōu)勢是你還年輕，你還有可能。提醒你：如果在他們允許你的時間里你沒能成長，那你就可以滾蛋了。
在我們一文不值的時候，能有人出價負責我們的溫飽問題已實屬不易。找到工作的我們，不感恩戴德，誠惶誠恐，恨不能將“精忠報企”四個大字刻在大背上；不低頭做事，利用良好的平臺與資源提高自己，以期有朝一日能為公司盡犬馬之勞；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為事業(yè)獻身。卻恬不知恥地作勢拿喬，貪得無厭，竟像那在大街上胡攪蠻纏、撒潑打滾的農(nóng)村婦女般將唾沫星子如決堤洪水般噴向你本應(yīng)感恩的人。
是呀，你在抱怨什么呢，如果你創(chuàng)造的價值遠低于工資，那你有什么資格抱怨？如果你創(chuàng)造的價值高于你的工資那你大可以走，在如今這個時代，真正”懷才不遇”的還真不多見，“良禽擇木而棲”，你要真是一只好鳥，自有高枝等著你，你又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你在抱怨中錯過的是本可以更優(yōu)秀的自己。
當你真正帶著腦子讀完以上，我想當你下次再想抱怨時，你會三思一下。80%的抱怨會中重重地咽回的喉嚨里，沉甸甸地砸在你的心上，化為腦中的一句感嘆：算了，我還是繼續(xù)干我自己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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