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歷史上最猥瑣的王朝是哪一個?
這個殊榮,晉朝當仁不讓。
不只是因為司馬氏得國不正,歷史上以臣凌主的竊國王朝不只晉一個,隋、宋都是這樣起家的——晉朝之所以尤其的突出,是因為這個王朝一手將漢民族拖入了無底深淵,如果不是因為歷史長河無意間拐出的幾道小彎、幾個難以言說的巧合,你我今天也許都不會有機會說著漢語、寫著漢字。
在此之前,漢民族的強大是無以倫比的,大漢王朝建立了從未有過的大一統政權,方圓萬里的國境之內,來自皇宮的政令可以通達最遙遠的邊境,所有人尊奉的都是同一套文化體系。在這套體系之下,四周的敵人不斷被打服,或者遠遷,或者投降,直到帝國分崩離析的最后階段,余威仍然沒有任何一個少數民族敢反抗。
曹操征烏桓,孫吳掃山越,諸葛亮伐彝族……在帝國末期,漢人依然展現出了無以倫比的戰(zhàn)斗力!
然后,晉朝出現了。
晉朝之亂,始于開國皇帝司馬炎。
司馬炎總結曹魏江山被自己奪走的原因,用他過人的腦回路得出“宗室不強”的理由,于是決定好好補上這個BUG:大肆分封子侄為王,鎮(zhèn)守各地,以王爺的私軍代替國家軍隊,這樣如果有權臣敢在中央奪權,各地的司馬王爺手里就有實力起來清君側,以此保證皇位永遠掌握在司馬家手中。
這一切做完之后,他甚至放心大膽的選了一個弱智兒子來繼承國家。
他自己是權臣奪位出身,最害怕的就是有人試圖復制自己的成功,所以他要想盡辦法,把自己走過的路拆了,讓別人無路可走。
只是,他忘了防范自家的王爺們。
他給了子侄們太多的權力,多到他們可以跟皇權分庭抗禮。
司馬炎死之后,皇位僅僅傳了一代,天下就開始大亂。
他的想法很對,沒有權臣、亂民起來造反。
造反的全是他司馬家的王爺。
藩王過于強大,自然會有興趣問鼎一下皇權。
在司馬炎的傻兒子即位短短幾年之間,天下先后有八個王爺起兵,試圖把皇帝從那把椅子上拖下來,自己上去坐坐,史稱“八王之亂”。
這些王爺一個賽一個的殘暴,在他們眼里,只有自己是人,低賤的黎民是不算人的。河間王司馬颙搶到傻子皇帝,當寶貝一樣把皇帝劫持到長安,軍隊缺乏糧食,居然就擄掠了一批婦女,既充軍妓,也當糧食,一路吃人吃到長安!
對于這樣一個盜取而來的政權,老天也不幫忙。西晉立國前四十年,發(fā)生的地震就有十九次之多,其它的蝗災、旱災更是不計其數,但西晉這個王朝做得最絕的就是:它不賑災,任憑一批批的流民外出乞食,餓死他鄉(xiāng)。
百姓已無活路,八王的部隊仍在中原大地上征戰(zhàn)流動,直殺得山河失色,民怨鼎沸,天下已經鋪好了干柴,只等一顆火星了。
此時,這顆火星子還潛伏在晉朝中央內部,從事的職業(yè)很多人也想不到:他在給司馬家當人質。
一、少年匈奴王——劉淵之煩惱
五胡亂華的根源,其實從漢朝就已經埋下了。
大漢王朝實在擴張得太快,從王朝初期開始,就一直面臨著一個尷尬的問題:
人力資源不夠用。
不管是軍事擴張,還是從事生產,都是需要人的,漢王朝自己的人不夠,就想了一個很妙的辦法:引進胡人來當打工仔,這些人又便宜又好用。
漢朝末年和曹魏期間,漢人政權放開了胡人內遷的限制,打服大量的胡族之后,就將他們遷移到北方的幽翼并涼等各州,主要功能是為自己提供兵源,胡人勇猛無比,是天生的戰(zhàn)士。
因為是被征服過的對象,所以漢人政權使用他們的時候很放得開,跟使喚奴隸一樣。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因為實在太好用了,所以漢人政權的胃口越來越大。到西晉時期,北方的秦雍兩州已經有超過一半的人口都成了胡人,離首都洛陽不到一百公里的滎陽也有大量胡人居住。
不是沒有明白人,晉武帝的御史郭欽曾經上書,試圖解決少數民族內遷之患,他說道:胡人已經深入了中原腹地,如果百年之后胡人作亂,連以前最艱難的叩關這個步驟都省了,胡騎三天之內就可以打到首都。不如把內遷的胡族徙到邊地,以保證中原腹地的安全。
帝不聽!史書用直白的三個字記載了晉武帝的態(tài)度,掐滅禍患根源的機會在司馬炎的一搖頭之間悄悄溜走了。
既然你給了我機會,那就不要怪我鏟你的根了!
公元250年左右,劉淵出生。
作為一個匈奴人,劉淵不僅擁有一個漢姓,而且還學著漢人的習俗起了字,叫元海。他是匈奴單于冒頓之后,父親是被曹操內遷到并州的匈奴部族左賢王劉豹,血統非常高貴,是野人中的貴族。
因為被漢朝狠狠的打疼過,劉豹此時對漢族文化非常仰慕,甚至改掉了原來的姓氏,給自己取姓為“劉”,漢朝皇室所姓的那個劉。
這倒不是劉豹亂認親戚給自己臉上貼金,在冒頓的全盛時期,漢朝確實是跟匈奴和過親的,現在也算隨了母姓。
劉淵長大以后,完全不像個匈奴人,具體表現為:非常的喜歡讀書,尤其喜歡讀《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一看一整夜那種。
這兩部書都非比尋常,一部記載了古時的各種帝王謀略,一部則是漢人兵法集大成之作。從劉淵日后的表現來看,這兩部作品給他禍亂漢家天下提供了很多的營養(yǎng),堪稱匈奴版的“師漢長技以制漢”。
不過此時的劉淵,還是對漢文化從頭到腳的欽佩的。他在山西上黨求學的時候,曾經公開點評漢高祖的四位文武名臣:“每次看書,我都要鄙視隨何、陸賈這兩個文臣不懂帶兵打仗,周勃、灌嬰這兩個武夫則接近于文盲,跟了高祖這么牛的皇帝,也沒有封侯拜相,太挫!”
意思就是,他們都不如我牛逼。
從這個發(fā)言來看,此時的劉淵還沒有與漢人為敵的心思,他一門心思只想在自己崇拜的漢人圈里出人頭地,最大的愿望也是成為漢人政權里一個牛逼的臣子。
他確實能文能武,諸子百家無不綜覽,而且箭術高超,膂力過人。為了更加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在自身的裝潢上下了一番苦功夫,留了把超過一米長的大胡子,在其中挑了三根最長的,染成紅色,一走出來紅胡子就甩啊甩,非常顯眼。
但是,沒人敢用他。
他那時候還年輕,還不懂得韜光隱晦的道理,總想得到展示才學的平臺,所以做事情總是很高調,完全沒想到自己出身匈奴,是不可能被自己崇拜的漢文化所接納的。
這個高調的習慣在未來將給他帶來數次大禍,一直到他年紀老去,終于修煉出了深沉如海的心機,才騙過了司馬家各個殘暴的王爺,實現了心中最不可示人的隱密野心。
晉武帝咸熙年間,劉淵十五歲,他來到洛陽,替自己的部族在首都當人質。這是魏晉以來漢人王朝的通行做法,把轄下少數民族首領的嫡子召到都城為質,以牽制異族。
這些人質的待遇非常好,衣食無憂不說,甚至可以在朝廷里做官,就是不要想離開,擁有朝廷賜予的有限度的自由。但不管怎么說,仍然是寄人籬下。
少年劉淵來到洛陽的那一天,首都熙熙攘攘,繁華無比。這座城市不會想到,自己將會用滿城的漢文化精粹把他培養(yǎng)成一代梟雄,直至有一天他麾下聚集了千軍萬馬,來將這座傳承千年、象征漢文化頂峰的大城焚成一片荒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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