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金(小小說)
王永壽
她家拆遷的時候，鄉(xiāng)里與村里都答應了她，暫時租屋住的錢，全由村里出，等她新房落成搬進，村委就付給她所租的租金。她覺得現(xiàn)在的政府真的很好，很人性化，連租房住的錢政府也補貼。
九個月后，她的房子落成了，退了租屋，搬進新房，租金花了九千多元，她先墊付了。
年終，她到村里去要租金。
進了茍支書的辦公室，茍支書把幾個手下支走了，叫她坐下，她沒坐，站著等待茍支書給她的錢。
茍支書走近她，說，錢是怕要年外給了，村里開支大，緩一緩，讓我應一下急，明年開春三月準給。
她聽了茍支書的話，沒有辯解，覺得茍支書的話在理，可以理解，明年給就明年給，家里不差這幾個錢，過個小家，都有缺錢的時候，何況這么一個大的村子，用錢的地方更多，她正要挪步離開，茍支書從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這太出乎她的意料，頓時花容失色。
她正要喊，茍支書的嘴，堵住了她的嘴，舌頭強硬地撬開了她的嘴唇，羞愧，驚恐，她開始掙扎，咬了一口茍支書的舌頭，茍支書痛得“哎唷”大叫松開了她。
她的胸脯急劇起伏，眼里堆滿憤怒的烏云，隨時要將冰雹擊倒茍支書臉上的樣子，說，茍支書，你是長輩，按輩份，應叫你叔，咋能這樣？
茍支書的目光戳著她，說，我有那么老嗎？六十還差幾年，叫我哥哩！哥真喜歡你，在哥眼里，你魅力迷人，依了我，不但這九千元好拿，而且我可以多給你，那是我一句話的事，并且今后你家里有我罩著，啥事不吃虧。否則，你找鄉(xiāng)長也沒用，今后你家在村子里抬不了頭，我踩著你家不松腳。
理智告訴她，不能依了他，寧愿不要租金，也不能讓他玷污了自己。
她孤獨無助的眼里，流淌著慍怒、傷感、絕望的眼光。
咚咚咚，敲門聲不重，但很急促。
茍支書又調(diào)整好神態(tài)，咳嗽兩聲后，不慌不忙去開門，她低頭逃也似的離開茍支書的辦公室，路上，她覺得很委屈，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憤憤地在內(nèi)心罵罵起這個畜牲不如的茍支書。早就聽人說，茍村支書好色，老嫩統(tǒng)吃，還真是條色狼。
當時拆遷的時候，她想阻，聽說是建養(yǎng)老院，這是公益事業(yè)，她一口答應了，沒有為難鄉(xiāng)村干部，沒想到茍支書……她想到這兒，嘆了一口長氣，再去要，茍支書肯定饒不了自己，那雙色迷迷的眼睛，一想起，就不寒而粟，這事又不敢外露，想找個人商量對策，怎么收拾這個披著人皮的惡狼，都不好找，話若一出口，人家會懷疑自己勾引茍支書，有口難辯。但這九千塊錢怎么辦呢？不能不要，不要，等于給了這狗官，以前他們連低保的錢也撈，何況這錢。
她不想讓茍支書得逞，又想拿到這筆錢，一直在苦惱之中。覺得做小老百姓真的好難，開個證明，村里要卡，不給煙，休想，今天推章不在這兒，明天又說這事得開村委會研究，兒子學校曾要個困難申請補助的證明，村里拖得讓你想哭，給了煙，才拿到證明。建個房子，不知有多難，比唐僧西天取經(jīng)九九八十一難還難。上面政策好，村官全是另一套。
那天她挑菜進城賣，剛擺好，就有人叫了她一聲，方琳。
她抬頭，認不出對方，愣著。
那人笑著說，我是閆德永。
她才“哦”的一聲后，說，長胖了，認不出，咱初中畢業(yè)17年了，你在哪兒高就？
閆德永說，在組織部工作。
她欲言又止，連連嘆氣，覺得第一次見面，就倒苦水求人不好，她心里這么想。
他從她的表情，知道她有難言之隱，對她說，生活上有困難，說出來聽聽，我叫同學們一起資助你。
她搖頭，一臉凄苦。
在他的再三懇求下，她才道出了“租金”難拿的苦衷。
他聽后，對她說，這事你不用煩，芝麻大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兩天之內(nèi)，租金定會送到你手中。
她看著他，半信半疑，但還是笑了。
第二天中午，茍支書到她家里，眼里含著謙和，話里帶著恭敬，掏出一沓錢，遞給她，說，真對不起，那天酒喝多了，腦子發(fā)熱，往邪道兒奔，多有得罪，千萬別在閆科長面前叨這事，支書這頂帽很輕，閆科長一句話，我就變回老百姓了，租金經(jīng)村委會再研究決定了，我又據(jù)理力爭，把你爭取到一萬六千元。另外給你家困難補助六千，以后你家里有啥困難，跟我吱一聲，別客氣，我是你親叔，能幫的，盡力罩著，明日我們村委會班子成員，再到你家困難走訪，兩袋米，一壺油，一千二佰元紅包。
茍支書走后，她哭笑不得，心里充滿了對老同學的感激，多虧老同學，如果沒有他，不但拿不到租金，而且會遭他的糾纏，真是一物降一物，茍支書也有低頭的日子。
茍支書到她家走訪后，人們看她的目光就怪怪的，幾個好姐妹也不搭理她。
她知道，大家準以為她與茍支書有一腿了。
不少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有人當著她的面，指桑罵槐，農(nóng)村人就是這樣，你得了村里的好處，他沒沾上邊，免不了猜測、瞎謅。每當她聽到那些刺耳的話，總要顯出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氣概。揚起頭，“哼”的一聲后，提高嗓子，在人家背后高聲，茍支書算什么東西？想在老娘身上磨皮擦癢，借他一百個膽，料他也不敢，老娘不是好惹的，一腳踹他回到十八年前……
聽到的人，都很吃驚，輕輕嘀咕，她吃了豹子膽，或哪根神經(jīng)搭錯，這話也敢嚷出口，讓茍支書聽到，就不怕……
作者簡介: 王永壽，68年5月24日。一個在風雨里經(jīng)營小生意者，嘗盡人間辛酸。雖沒業(yè)績，但很感恩這個美好的社會，三餐能填包肚子，還擁有一輛小三輪車。已發(fā)表中短篇小說、散文400多篇。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