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姐就是這樣的人。表姐今年58歲,退休了。這些年,她不與外界主動接觸,沒什么朋友,也沒得罪什么人。她和表姐夫之間,也是AA制。
表姐懷孕后,就跟表姐夫約法三章,家里有關(guān)孩子的事情,夫妻二人共同分擔(dān),水電費(fèi),樓房取暖費(fèi),這些共同的消費(fèi),也是平均分擔(dān)。
但雙方的人情來往,要自己走自己的親戚。表姐說:“婆家的大事小情,婚喪嫁娶,我不會去。我娘家的事情,你也不用去?!?/p>
當(dāng)時(shí),表姐夫以為表姐開玩笑,也就敷衍過去。表姐的兒子生下來之后,表姐還想去上班,就想雇人看孩子。表姐夫說:“我表妹想到城里打工,要我表妹給咱們照看一年兒子吧?!?/p>
表姐說:“一樣花錢雇人,我雇個陌生人,比雇親戚事情少?!北斫阆牍透浇泥従?,一個60多歲的從醫(yī)院退休的老太太,看護(hù)他們的兒子。
表姐夫說:“你怎么這么特兒呢?一樣花錢雇人,雇親戚的話,也算幫助了表妹?!?/p>
表姐說:“雇親戚事情多,七大姑八大姨,以后麻煩事兒多了。雇鄰居的話就沒有多余的事情?!?/p>
表姐夫拗不過表姐。后來,表姐的兒子,就是鄰居老太太幫忙照顧,一直照顧到五歲,老太太還教會了孩子識字,算數(shù),還有良好的衛(wèi)生習(xí)慣和飲食習(xí)慣。
兒子五歲之后,表姐才把兒子送到學(xué)前班。周末她要是加班,還把孩子送到老太太那里照顧。
隔了幾年,表姐夫的媽媽闌尾炎手術(shù),表姐夫當(dāng)時(shí)搞個項(xiàng)目,表姐夫就讓表姐去醫(yī)院看護(hù)婆婆。表姐說:“我們結(jié)婚的時(shí)候就說好了,你的親戚,你自己走動,跟我無關(guān)?!?/p>
表姐夫因此跟表姐大吵起來。表姐也不跟表姐夫爭執(zhí),帶著孩子到單位的宿舍去住了。表姐夫拿表姐沒辦法,只好給自己老媽雇個護(hù)工。
因?yàn)檫@件事,表姐夫被親戚們數(shù)落,說他怕老婆,說他娶了老婆忘了娘。有的親戚還說:“女人就是打到的媳婦揉到的面,你的媳婦就是欠揍,揍幾頓,就把她揍老實(shí)了,就服服帖帖地聽你管了。”
表姐夫也想揍表姐一頓,他到表姐的單位大鬧,說了表姐很多難聽的話,表姐卻一個字都不辯解,也不跟表姐夫有任何的爭吵,就是撥打了一個電話,把保安叫上來了,保安把表姐夫請了出去。
表姐夫家的親戚又對表姐夫說:“這樣的女人要她干啥?離了算了,憑你的工作,憑你的長相,找啥樣的找不著?。糠撬獙侔??”
表姐夫沒有離婚的打算,但是,他想嚇一嚇表姐,就把離婚協(xié)議寫好了,摔在表姐的面前,說:“你簽字吧,簽完字,咱倆就去民政局?!?/p>
表姐看了一眼表姐夫?qū)懙膮f(xié)議,說:“兒子我要,其他的我都不要?!北斫惴蚩吹絻鹤邮潜斫愕能浝?,就更來勁了,說:“兒子我要,其他的我都不要?!?/p>
表姐說:“好,你去重新寫個協(xié)議吧,就按照你剛才說的,寫好,我簽字,然后去民政局?!?/p>
表姐夫傻眼了,他開始耍賴,喝醉酒,在家耍酒瘋,說:“你跟我結(jié)婚是為了什么?你一點(diǎn)都不在乎我?!北斫阋膊粻庌q,看到表姐夫拿出一瓶白酒還要喝,她起身穿過客廳向表姐夫走去。
表姐夫以為表姐要搶下他的酒,怕他喝多了。就更來勁了,舉著一瓶白酒,嘴對嘴地喝起來。沒想到表姐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去了,出門上班,晚上都沒回來。
一連三天,表姐在單位宿舍住下了。表姐夫醉了兩天,痛苦地生無可戀,覺得表姐一點(diǎn)也不在乎他,就寫了協(xié)議,準(zhǔn)備跟表姐到民政局。兩人那天都起得挺早,在民政局門口等待開門。
表姐夫蠟黃著一張臉,對表姐說:“你一點(diǎn)也不在乎我,一點(diǎn)也不心疼我,我跟你傷透了心?!?/p>
表姐淡淡地說:“你自己都不在乎你自己,你自己都不心疼你自己,你還指望別人在乎你?你明知道白酒喝多傷身,你還喝,你怪誰呀?這是今天我們要離了,要不然我都不跟說這些。”
表姐夫一想,表姐說得也對。民政局開門了,表姐夫說:“單位有點(diǎn)急事,我得趕緊回去,明天再來?!北斫阋膊环瘩g,回自己單位上班。
表姐不管表姐夫家族的所有事情,就像她婚后說到的,夫妻雙方,只負(fù)責(zé)自己一方的家族關(guān)系來往。
其實(shí),表姐自己家這方面的人際來往,表姐從不參加,今天表弟結(jié)婚,明天表妹生孩子,后天姨媽的兒子參軍,下個月舅舅的女兒上大學(xué)。最近幾年,人們都老了,又開始做壽。每個月都有這種禮份子。
表姐夫家族的交往,讓表姐夫疲于奔命。表姐呢,自己家族的交往,她一概不去,日子倒過得清閑自得。
表姐在單位也是如此,誰家婚喪嫁娶,表姐都不去。就是領(lǐng)導(dǎo)的老媽做壽,領(lǐng)導(dǎo)的兒子上大學(xué),結(jié)婚,表姐也一概不去。她從來沒有破例。她在單位業(yè)務(wù)能力超強(qiáng),連電腦壞了,自己都能修理,基本上不會求助于任何人。
表姐夫說:“你在單位干了三十多年,還是個小編輯,你要是會來點(diǎn)事兒,早升職主任了。”表姐說:“主任事多,我做編輯清閑,業(yè)余還能寫稿賺錢,不比主任的工資少?!?/p>
在家里,表姐負(fù)責(zé)做飯,表姐夫負(fù)責(zé)收拾房間。如果表姐夫不收拾房間,表姐不會動一下。如果表姐夫三天不收拾房間,地板上有灰,衣服亂扔,兒子的玩具滿地都是,那么,表姐就拒絕做飯,帶著兒子去住單位宿舍,在宿舍里跟兒子做飯吃。
表姐夫有一次到單位宿舍找表姐,看到表姐和兒子用小砂鍋端著雞湯在喝。表姐夫氣呼呼地說:“你們娘倆就多余我呀?就不能多做一口,把我的飯菜帶出來?”
表姐說:“我們都是成人了,說話要算話,當(dāng)初說好的,我做飯,你收拾房間,你如果不收拾房間,我就不做飯?!北斫惴蛘f:“我剛才回家都把房間收拾好了,給我喝一碗雞湯吧?!北斫氵@才給表姐夫倒一碗雞湯。
表姐夫喜歡車,老想攢錢買車。但他在外面交友廣泛,每月掙的工資,扣除家里的費(fèi)用,就沒有多少了。后來他就想貸款買輛車。
表姐說:“從家里到你們單位,慢走半小時(shí)也到了,你買車干啥呀?這不是浪費(fèi)錢嗎?再說你還沒有攢夠這個錢,你還要借錢買車,你不是腦袋有病嗎?”
表姐夫說:“那你借給我錢吧?!北斫氵@些年,什么喜宴也不參加,確實(shí)積攢了一筆積蓄。但表姐說:“我們當(dāng)初說好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負(fù)責(zé),我不會管你的。你這是不理智的消費(fèi)?!?/p>
表姐夫后來還是貸款買了車。買了車之后,同事親戚有什么事情,就求表姐夫的車。表姐夫一個月花費(fèi)的油錢,就很驚人。還有車子的保險(xiǎn),維修,是一筆不小的費(fèi)用。
表姐逢年過節(jié),會回父母家看望。表姐夫要開車送表姐和孩子,表姐卻不坐他的車,說:“不理智的人開的車,我害怕。”
表姐就是這樣的人,別說跟外界不來往,她就是跟表姐夫也是有事說事,沒事不往一起湊。她說言多語失,閑聊天,也容易拌嘴,浪費(fèi)精力,犯不上。
后來,表姐夫的車貸款一直沒還上,他讓表姐借錢給他,表姐拒絕,表姐夫沒辦法,就把車賣了。但他心里對表姐有了成見。
表姐的老爸腦梗,住院半個月,表姐夫要去看護(hù),表姐拒絕了。她說:“你好好上你的班吧,我家的事情,我能處理,我處理不了,我會雇人的,不會影響你的工作?!?/p>
表姐夫還是經(jīng)常來到醫(yī)院,看望岳父。岳父病好后,逢人就夸表姐夫孝順。轉(zhuǎn)過年,表姐的婆婆腦溢血,也住院治療,表姐不去看望婆婆。
表姐夫跟表姐吵架,說:“你爸生病,我去醫(yī)院看望,我媽生病,你不去醫(yī)院看望,你還是我媳婦嗎?”
表姐說:“我是不是你媳婦,你自己清楚。我爸住院,是你自己選擇去,我沒有強(qiáng)迫你,你也不應(yīng)該強(qiáng)迫我。”表姐夫說表姐不孝順。
表姐說:“法律上沒有規(guī)定兒媳婦必須孝敬婆婆,我和她沒有血緣關(guān)系,孝敬你媽,是你的事。”
這次,表姐夫真有點(diǎn)心灰意冷,他們的兒子考上大學(xué)后,表姐夫就跟表姐離了。兩人共同生活的房子賣掉了,房款一人一半。
表姐恢復(fù)單身后,用賣樓的一半房款,再加上這些年她積攢的積蓄,買了兩室一廳的樓房。兒子寒暑假回來,就住在表姐家里。
表姐夫呢,恢復(fù)單身后,租了一個房子,每天交朋好友,日子過得不亦樂乎。退休后,表姐夫更是放飛了天性,天天喝酒。有一次,喝醉后昏迷不醒,送到醫(yī)院,命是搶救回來了,但半邊身體不能動了。
表姐夫拿著手機(jī),不知道該把電話撥給誰。老家的親戚都在農(nóng)村,就是來到城里,也是看看他,誰能一天一個月一年的照顧他?
最后,表姐夫給兒子打電話。這時(shí)候,兒子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在外地找到工作,娶妻生子了。兒子就給表姐打電話。表姐說:“兒子,你放心吧,你好好工作,你爸的事情不用你管了?!?/p>
表姐到表姐夫的家里看了看,給表姐夫雇了一個護(hù)工,每日三餐,都由護(hù)工幫忙。所有花費(fèi),都從表姐夫的退休金里出。退休金不夠的,表姐再拿錢。
表姐夫說:“我沒想到,咱倆都離了,你還能管我?”表姐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呀,快點(diǎn)好起來了,別賴在床上不起來。我積攢的錢也是有數(shù)的,一年后,一日三餐變?yōu)閮刹?。兩年后,一日兩餐變?yōu)橐徊汀N艺f到做到?!?/p>
表姐夫知道表姐的個性,說到做到。他戒酒了,在護(hù)工的幫助下,每天做康復(fù)運(yùn)動。一年左右,就能自理了。
表姐的兒子知道老媽的性格,他妻子生了孩子后,想讓表姐去給照顧孫子,表姐的兒子說:“你別找我媽了,我媽不會來的,我們雇保姆吧,錢不夠了,可以跟我媽借一點(diǎn)。”
幾年后,兒媳婦想生二胎,給表姐打電話。表姐說:“你們能養(yǎng)得起,生五胎也沒關(guān)系?!眱合眿D有些生氣,說:“媽,你將來老了,不止著我們給你養(yǎng)老啊?”
表姐說:“我養(yǎng)老的事情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就不用你操心了。再說,你也沒有養(yǎng)我老的義務(wù),這是我兒子的事?!?/p>
表姐跟兒媳婦也沒什么來往。不過,寒暑假,孫子回到小城,看望表姐,表姐會給孫子花錢買衣服,買球鞋,買各種玩具。兒媳婦不讓孫子回小城,孫子卻想奶奶,自己買火車票回小城。
去年,表姐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在海邊買了一個小房。孫子很愿意去海邊玩,吃海鮮,游泳,快樂極了。但孫子一旦回他自己的家,表姐一個電話也不會打。她自己過自己的日子,不打擾別人。
表姐退休后,更不與外界接觸了。她每天在家做做運(yùn)動,做做沒事,剩下的時(shí)間就是看書寫作。離開了外界和人群,不求人,不靠人,像植物一樣,自己活自己的,活得充滿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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