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0-10-22 |
韓非畫像（資料圖）
□特約撰稿人劉承
人物簡史
韓非(約公元前280年—公元前233年)是戰(zhàn)國末期法家學派的集大成者，也是先秦諸子百家爭鳴中產
生的最后一位思想家。他出生于韓國的貴族，同李斯都做過荀況的學生。他有些口吃，不大善于講話，卻很能寫文章。韓非見韓國日趨削弱，曾上書韓王，主張變法圖強，韓王不能用。他的《孤憤》、《五蠹》等著作被秦王嬴政看到了，卻大為贊賞，感嘆說：“寡人若能夠與此人促膝長談，雖死無憾啊！”秦攻韓，韓非被派出使秦國。韓非到了秦國，很受秦王賞識，想重用他。他曾經的同門李斯心存嫉妒，卻在秦王面前說韓非的壞話，以至于韓非被關進監(jiān)獄。李斯又派人送毒藥給韓非，韓非被迫自殺于獄中。終其一生，韓非是一個帶有悲劇性色彩的貴族知識分子，但他的法治思想卻保存于他的著作中，至今仍給我們以深深的啟迪。
1
君主立法
韓非生于戰(zhàn)國末期的亂世中，他的學說融會貫通并發(fā)展了老子、荀況以及商鞅等人的思想，形成自身的法家理論。他的著作收集在《韓非子》一書中?，F(xiàn)存《韓非子》五十五篇，大體上可以說是韓非學派的著作匯編，除少數篇章外，大多數是韓非的著作，反映了韓非的思想。韓非一生追求的政治抱負是為統(tǒng)治者創(chuàng)建一套完善而行之有效的“王者之道”，這就是其以“法”、“術”、“勢”為核心的法治理論。
所謂“法”，就是法令，是官府制定、公布的成文法，是官吏據以統(tǒng)治人民的條規(guī)。韓非繼承了法家學派依法治國的思想，但與前期法家人物申不害、商鞅等人相比，又有超越他們的地方。
前期法家強調“變法”，韓非雖然也講變法，但更側重“定法”，即用法律把現(xiàn)有的社會秩序固定下來；前期法家變法重在富國強兵，韓非的法治重在加強君權，以法防奸。他認為任何人都靠不住，臣下都是虎狼之輩，總有人時刻想著要篡權奪位。儒墨學派稱頌的堯、舜、禹、商湯、武王等圣人，在韓非看來都是一幫弒君的逆臣。因此君主千萬不要相信儒墨所鼓吹的“尚賢”，君主唯一可信的只有法。
既然法是治國之本，人人都要以法為準繩，那么法的制定就必須詳細具體。韓非說：“書約而弟子辯，法省而民訟簡。是以圣人之書必著論，明主之法必詳事。”法令簡約就會使得人們產生曲解，就會使訴訟簡單草率，所以圣明之君所著的法令一定明晰細化。為此韓非主張“立法于君”，強調立法權的集中。他認為法是由國家來編訂，讓官府來具體設施，并讓老百姓周知和遵守的規(guī)范。這樣一來，舉國上下，事無巨細，一切決斷于法。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韓非的思想并不存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觀念，在他那里，“人人”是不包括君主的。他曾說過“君不同于群臣”、“君臣不同道”，在君主面前，人人都要絕對服從君主。因此，韓非的“法”實則是把法律絕對化，也就是把君主絕對化，樹立君主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威。
2
駕馭之術
“術”，就是權術，是君主駕馭、使用、考察臣下的手段。一次，君主私下將某件物品藏起來，命臣下去尋找，大臣找了幾日也找不到。此時君主悄悄將藏匿地點告訴另一個人，很快便找到。于是對大臣們說：“你們這些碌碌無為之人，這么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到，而我派人去找卻很快能找到，你們對我還算得上忠心嗎？”群臣聽后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把君主奉為神明。此做法純粹是一種小權術、小詭計。
燕國丞相子之有一次忽然對著大門說：“剛剛跑出去了一匹白馬?！弊笥页枷陆哉f沒看到。突然有一人急速跑出去追趕“白馬”，回來后對子之稟報：“剛剛確實是有白馬?！弊又纱丝芍巳藢ψ约汉苤倚?。
術與法的顯著區(qū)別在于，后者是向國人公布，前者是藏在君主的“胸中”。韓非是君主的謳歌者，他所講的術都是維護君主專制的馭臣之術。由于他把君臣關系更多地視為買賣與利用的關系，所以除了講考課監(jiān)察方法之外，更多的是講陰謀詭計。他著重指出近親與近臣是最危險的人物?！俄n非子·八經》篇中就把主母、后姬、子姑、弟兄、勛臣、顯貴列為最有威脅的人物，要格外提防。他還專門寫了一篇《備內》，顧名思義，就是講如何防備近親和近臣干政和篡權。
韓非所講的術，其主旨便是以權術施謀詐，亦即陰謀詭計，包括：深藏不露；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用人如鬼”；深一以警眾心、故意裝聾作啞，不聞不問，其實心里有數；倒言反事，故意說錯話，做錯事，以錯檢驗臣下是否與自己一心；倒言反事，故意說錯話，做錯事，以錯檢驗臣下是否與自己一心；事后抓辮子；以戒心對待臣下，防臣如防虎；秘密設置眼線，監(jiān)視臣民動態(tài)；用莫須有的罪名處決強臣。
簡言之，韓非的術是一種以詭計詐術為主的馭下之術，是樹立君主權威，維護君主專制的一種非常規(guī)手段。雖然這種手段對于防止分裂、維護中央集權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其總體上是陰暗的，它的消極影響還是占主要方面。
3
權勢統(tǒng)治
無論是法，還是術，前期法家人物商鞅、申不害都曾進行過深入闡述，韓非的法律思想便來源于此。但與這二人不同的是，韓非不光強調法、術在統(tǒng)治中的作用，還創(chuàng)造性地突出“勢”的重要性。這里的勢，主要指君王手中的權勢、權威或君主統(tǒng)治所依托的權力和威勢。他說：“君持柄以處勢，故令行禁止。柄者，殺生之治也;勢者，勝眾之資也?！庇终f：“凡明主之治國也，任其勢?！奔窗褎菘闯山y(tǒng)治者相對于被統(tǒng)治者所擁有的優(yōu)勢或特權。
《韓非子》一書中有《難勢》篇，專門討論勢，韓非認為勢有“自然之勢”和“人為之勢”兩種?！白匀恢畡荨?，是指世襲的君位，是君主生而有之的命運，不可移易?！叭藶橹畡荨笔莿莺头ǖ慕Y合，即所謂“抱法處勢”，是指君主的法治權力。這兩者之間，韓非尤其重視“人為之勢”，其用意在于強調君主的主觀能動作用。具體說來，“人為之勢”主要包含兩方面內容：
“聰明之勢”。韓非在《奸劫弒臣》篇中說：“明主者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視，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聽。故身在深宮之中，而明照四海之內?！本鞑槐赜谐说闹腔?，只要善于使天下之耳目成為自己的耳目，讓天下人都為己所用，做到了這一點，即使身處深宮，依然洞察千里之外。
“威嚴之勢”。他在《人主》篇中說：“威勢者，人主之筋力也?！庇帧讹@學》篇中說：“嚴家無悍虜，而慈母有敗子，吾以此知威勢之可以禁暴，而德厚之不足以止亂也?！币馑际钦f，威勢體現(xiàn)著君主的鐵腕政治，棍棒出孝子，慈母多敗兒，道德禮義都是空談，只有威嚴之勢才可以禁止暴亂。可見，儒家那一套德治主義在韓非眼中完全是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君主不必非得成為圣賢，只要把權力集中到自己手中，形成真正的最高權威，將勢治與法治結合起來，形成“抱法處勢則治”，國家自然會長治久安。
總之，韓非的法治思想，吸收并總結了前期法家學說，通過“法”、“術”、“勢”這三個要素來構建一套完整的法治體系。概括地說，就是君主立法、馭術、憑勢來統(tǒng)治臣民。這套學說，適應了戰(zhàn)國新興地主階級建立大一統(tǒng)帝國的統(tǒng)治需要，也是中國兩千多年封建政治理論的主要內容之一。
4
法治精神
在韓非所處的戰(zhàn)國末期，諸子百家已經完全呈現(xiàn)出百花齊放的面貌。荀子道“性惡”、隆禮法，墨子主“尚賢”、倡“非攻”，商鞅重法，申不害重術，還有陰陽家宣揚五行相克的歷史循環(huán)論。這些學說，林林總總，歸根結底都是為政治服務。韓非的思想也不例外，相比其他學派的曲意婉轉，韓非以“法”、“術”、“勢”為核心的法治思想更直接，更務實，更能走進專制君主的心坎?？梢哉f，法治就是韓非政治思想的核心，其精神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方面。
法是全國臣民行動的準則。韓非認為，“一民之軌，莫如法”，有了法，行動才能有統(tǒng)一的步調?！胺ǚ置?，則賢不得奪不肖，強不得侵弱，眾不得暴寡”，如果能夠依法行事，就能消除人間的不合理現(xiàn)象，社會秩序才會穩(wěn)定?！耙宰锸苷D，人不怨上”，如果按法行事，就是受到懲罰的人，也會心安理得。所以“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法治舉措得當，國家才能步入穩(wěn)定。
與術只用于臣下者不同，法治的對象是廣大的臣民。所謂“法不阿貴”，“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除了國君以外，不論貴賤，一律要受法的約束。
實行法治關鍵離不開賞罰。賞和罰是重要的統(tǒng)治工具，韓非稱之為“二柄”。他發(fā)揮了荀子的“性惡論”，認為人們天生就不會自動向善，必須利用人們趨利避害、喜賞怕罰的本性，君主只要賞罰得當，就可以支配全國臣民。一方面，他主張論功行賞，反對無功受祿，不論貴族小民，只要立下功勞，就可依法受賞，加官加爵。另一方面，法治的精神更重要的在于罰，而且是重罰。他說：“夫嚴刑者，民之所畏也；重罰者，民之所惡也。故圣人陳其所畏以禁其邪，設其所惡以妨其奸，是以國安而暴亂不起。”嚴刑是人們所畏懼的，重罰是人民所厭惡的，英明的君主就應利用這種心理，實行嚴刑峻法，使人不敢輕易以身試法，國家就會因此而穩(wěn)定不會產生暴亂。
總之，韓非“以法為本”的法、術、勢三者結合的法治思想，是在戰(zhàn)國末期有分裂走向一統(tǒng)的時代背景下產生的，在封建社會早期法治建設尚不完備的情況下，無疑是一種思想上的進步。當然，也有一些消極成分，如鼓吹專制、反對德治、權謀詐術等。但總體來看，他的法治思想為秦的統(tǒng)一提供了理論基礎，對以后兩千多年的政治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的很多著作是在身陷囹圄之時醞釀而成的，雖有一些偏激言論，但矚目于天下大勢，其內心未嘗不奔騰著以天下為己任的氣魄。
所謂“法”，就是法令，是官府制定、公布的成文法，是官吏據以統(tǒng)治人民的條規(guī)。韓非繼承了法家學派依法治國的思想，但與前期法家人物申不害、商鞅等人相比，又有超越他們的地方。
前期法家強調“變法”，韓非雖然也講變法，但更側重“定法”，即用法律把現(xiàn)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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