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經(jīng)集義卷之八
凝遠(yuǎn)大師常德路玄妙觀
提點(diǎn)觀事劉惟永編集
前朝奉大夫太府寺簿兼
樞密院編修丁易東校正
不尚賢章
邵若愚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為無為則無不治矣。夫不尚賢能者，恐人矜智。王所好者謂之風(fēng)，民樂隨之謂之俗，上矜賢智，下心競?cè)?。不尚賢，使民不爭其名故也。食之為貨，務(wù)資贍養(yǎng)，豈貴珍其難得。貴乎難得，民必深藏。凡人之情，與之則不受，藏之必竊奪。治世非不用貨，不貴珍奇難得之貨者，使民不為盜故也。下民不見名利，可使欲心不亂，其民自治。是以圣人之治，不尚賢，使民無知，無知則自虛其心，心虛則能容萬物。故云實(shí)其腹。不貴貨，使民無欲，無欲則自弱其志，志弱則不隨境轉(zhuǎn)。故云強(qiáng)其骨。常使民無知則虛心，無欲則忘境，心境兩忘，無所攀緣，萬事俱息，使夫有智者而不敢為，圣人為無心之為，則天下無不治矣。
王志然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夫語道而非其序，非道也，語道而非其道，安取道。莊子九變之序五變，刑名可舉舍，是若倒道而行，逢道而說者，人之所治安能治人，驟而語刑名者，由未知所以為學(xué)為治之本意歟。且名者實(shí)之賓，名實(shí)既定乎內(nèi)外之分，天下之人爵因任而已，豈有賢者棄之野而不用者哉？而老子謂不可尚之之意，其有深旨焉。故莊子曰舉賢則名相軋。尚賢則起爭之一端，以至天下大駭，智詐是非，頡滑解垢，儒墨畢起，其不可尚者如此。聚天下之貨財，養(yǎng)天下之民人，而民熙熙然，擊壤而歌，鼓腹而游，物物而不物於物，烏可竊竊然而貴之哉？老子謂不可貴之之意，其亦有謂。以天下之萬物職職蕓蕓，各有所系焉。既有時而成，必有時而毀，既有時而貴，必有時而賤，付之自爾，詎可容心哉？人欲貴之者，唯必得是求，求之不得，將決性命之情以爭之。以至攘奪覬覦，靡所不至，豈只為盜而已？此蓋上有所好，下有必甚者焉。經(jīng)曰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孔子云富貴是人之所欲。至如目擊耳聞，鼻嗅舌嘗，侈情動心，皆謂之可欲。茍欲之無饜者，雖天地之大，萬物之多，不足以供其求。君子之所欲者名也，小人之所欲者利也，舉天下賢不肖皆不見可欲之欲，則心常寂然，何亂之有？所以圣人常虛其心，不為一物之所囿，常實(shí)其腹，不為一物之所礩。內(nèi)觀其心，廓然無有，外觀其形，與物委蛇而同其波；遠(yuǎn)觀其物，物無其物。故志弱而有用，骨強(qiáng)而有立，志之所之有所操，則有所守焉。腎主藏志，而骨者腎之余，弱其志則精不搖，而骨強(qiáng)矣。心主藏神，而腹者心之宅，虛其心則神不虧，而腹實(shí)矣。由是萬化生乎身，精神生乎道，以此治人事天。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唯其如此，則無不治矣。莊子曰：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則民性得矣。若然者，天下焉知賢之可尚不可尚，貨之可貴不可貴者。
黃茂材曰：不尚賢至使心不亂。方且和其光，惟恐人之知，何賢之可尚，故民不爭。不爭者，各安其性之自然。方且窒其欲，惟恐物之?dāng)_，何貨之可貴，故民不為盜。不為盜者，取足於身而有余。不見可欲，非閉其目，而不之見也。物之交於吾前，而動於吾心者甚多，將不知見其可得乎，惟能見其無有可欲之處，然后不足以亂吾心。何者？毛嬙麗姬，天下之美也，人莫不欲之，而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推此以言，誠無見其有可欲者，則心不亂矣。是以圣人之治至實(shí)其腹。南郭子泰隱幾而坐，仰天而噓，嗒然自喪其偶，能養(yǎng)其心至此，則可謂之虛矣。一飽之外，雖有珍羞百味列於其前，惟恐其不亟徹而去，此腹所以欲其實(shí)也。經(jīng)曰圣人為腹不為目。弱其志。自強(qiáng)者有志。今乃弱其志，何也？自強(qiáng)則可以進(jìn)乎道，弱則可以到於日損之地矣。強(qiáng)其骨，老子之道深乎強(qiáng)強(qiáng)，故曰強(qiáng)梁者，不得其死。今強(qiáng)其骨何也？戒乎強(qiáng)者，惡其與物爭也；強(qiáng)其骨者，自強(qiáng)也。夫道獨(dú)立不改，非自強(qiáng)者安能政乎。常使民無知無欲。老子以治國治民況於其身，所謂使民即是其身，無知無欲，非頑然如木石之無所欲也。其始也，不能無知，去其知至於無知；其始也，不能無欲，去其欲至於無欲。則自非有道君子，其積所至，其孰能之？使夫知者至則無不治矣。夫道自然，豈可以智為之？惟能為無於無所為，斯可矣。
程泰之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使心不亂。其人賢矣，表而出之，以暴耀天下，則必有恥其不若而強(qiáng)與之爭，故莊子曰舉賢則民相軋也。貴難得之貨，則必有棄業(yè)趨利，而不惜為盜者。故曰貨財聚然后睹所爭也。爭且盜皆其睹可欲，而生心者也。若上之人藏好惡而不示，下之人無所趨以為利，則凡其可欲者不復(fù)見前，心自不亂而爭盜自息。此老氏正本澄源之道也。蔣閭勉之言治曰：必拔公忠之屬，而無可私，民孰敢不輯？勉之此言，蓋堯舜以來舉善而教不能，凡致治者之所共也。而季轍譏之曰：若子之言，則其自為處也。危其觀臺多物，將往投跡者眾。蓋譏其表而出之，則昭昭乎如觀臺之招物也，則見可欲而往焉，以爭者多也。然則見賢而不尚，豈其無別哉？泯跡以息爭忌焉耳矣。凡老氏之教所欲藏用自晦者，其意皆類此也。見之讀如現(xiàn)，上之人出而示之之謂也。是以圣人之治至強(qiáng)其骨。常時存想者，為心臨事欲為者為志，腹所以飲食也，骨所以負(fù)任也。老氏書有寓言，有實(shí)言，此之腹也，骨也，誠即其實(shí)而命之也。后章曰：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其當(dāng)實(shí)而虛之者也。又曰：民之難治，以其智多。此惡其強(qiáng)，而求以弱之者也。庚桑子之居畏壘也，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者遠(yuǎn)之，不使其心得有仁知焉，是求以虛也。擁腫之與居，鞅掌之為使，擁腫鞅掌非骨強(qiáng)而耐負(fù)荷者，不在數(shù)也，此其立庚桑之則，而譏堯舜之舉賢任知者然也。常使民無知無欲。民之有知則智多，而難治者是也。其有欲則睹可欲，而爭且盜者是也。老氏之貴無為也，欲以無事處天下，而使天下亦安於無事也。莊子之言治效，曰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素樸而天下之性得矣。使夫知者不敢為也。使民無知無欲，將以愚之也。而其中有桀黠不受愚者，是所謂智也。智則不復(fù)可愚矣。於是舉天下皆順吾教，則皆無知無欲矣。無知無欲則安土樂業(yè)，不可誘之為亂矣。雖有智者，知其無與附和，則亦意消而不敢復(fù)為。故曰使民重死而不遠(yuǎn)徙，雖有甲兵無所陳之。正其自謂可復(fù)結(jié)繩者，由此其致也。莊子取是語而托之上古，曰古之人在混茫之中，與一世而得澹漠焉。當(dāng)是時也，萬物不傷，群生不夭，人雖有智，無所用之，正明此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矣。既曰無為矣，而又有夫?yàn)闊o為者焉，則豈委事功而不作也哉？以無為為居，而以無事行之，是之謂為無為也。我以無為鎮(zhèn)之，而下以無知無欲應(yīng)之，所謂無為而民自化，無事而民自富者也，則安有不入於治也？
詹秋圃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安民章所言，不欲尊尚賢人，使民不狂僭而爭名。不貴珍貨奇寶，使民不為盜竊，不見可欲紛華盛麗，使心不生妄亂。是以圣人治民，久欲與之相安，在我必虛其心，而去嗜欲，常使斯民無知無欲。雖知亦不敢為，則為無為而無不治安矣。
張沖應(yīng)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老子出乎上古，其風(fēng)淳俗厚，人皆質(zhì)樸，日以無為，名利俱忘，聲色不作，五神不亂。蓋自上古降民改而皇，皇改而帝，帝改而王，官以鳥名，繼以龍名，又繼以王侯卿大夫，以美名之，則虛名日盛。而世所尚者行權(quán)之賢，是以比干爭而死，夷齊不能爭而隱。，以激紛紜征戰(zhàn)之苦，又自鑿山耕海，鉆石淘沙，良金美玉，惑之未已，奇珍怪寶，惑世愈甚。世所貴者罕獲難得之貨，是以虞氏懷玉而喪國，石氏藏寶而喪家，以成滅身傾德之禍。又自笙簧之淫聲逆耳，子女之淫色迷目，異味逆口，異香逆鼻，異服逆身，神昏精亂，而以所欲之形狀畢露。是以商亡以長夜之飲，陳破以后庭之曲，以起弒逆暴亂之階，皆此三者之故也。故上古圣人所以治乎人者無他，不尚行權(quán)之賢，不貴難得之貨，不縱可欲之惑，則上行之而下效之，斯無以動人心之爭、之盜、之亂者矣。故虛心下而不為，三者之所拘。實(shí)腹運(yùn)道而不為，三者之所耗。弱其志而不尚、不貴、不欲，強(qiáng)其骨而常健?？党帲擞幸杂^我之無為，則自然無知無欲矣?；蛴兄哂衅滟t、欲貴其貨、欲華其五鬼心鼻口耳身欲，亦不敢為也。故人皆為其所無為，而人無不治者矣。
張靈應(yīng)曰：心不虛明，如何得其炁沖和以實(shí)其臟腹；志不卑弱，如何得其精膠固以強(qiáng)其筋骨。心常虛而炁不虧，志常弱而精不耗，這腹便充實(shí)，骨便堅強(qiáng)，更有何趨蹶夢遺之患。大凡人一時趨蹶，皆炁不沖和中來；寢夢遺失，皆精不膠固中出。要皆炁不沖和，只是心不虛，精不膠固，只是志不弱。
白玉蟾曰：不尚賢，為子當(dāng)孝，為臣當(dāng)忠，使民不爭，飽不思食。不貴難得之貨，黃金與土同價，使民不為盜，如意無他。不見可欲，耳目之間，心實(shí)在焉，使心不亂，去即喚回。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shí)其腹。弱其志。強(qiáng)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廖粹然曰：不尚賢，有道之士不務(wù)榮華。使民不爭，默識如愚，無爭三昧。不貴難得之貨，觀世財如灰塵，不貪而不欲，以內(nèi)丹為至寶，自愛而不自貴，使民不為盜。知是不欲不見可欲，外不著物，內(nèi)不自見，使心不亂，同太虛空如如不動。是以圣人之治，主上以道治國，吾亦以此修身。虛其心，以虛為身，以無為心。實(shí)其腹，神炁沖然，清浄自守，要將坎位中央畫，點(diǎn)化離宮腹里陰。弱其志，專炁至柔，頑然不動，強(qiáng)兵戰(zhàn)勝，功成后霹靂，俄然出地雷。強(qiáng)其骨，潛形於身而不出，藏神於心而不見，水火抽添丹就日，金筋玉骨自堅強(qiáng)。常使民無知無欲，國安民富更無他，吾之子孫亦無事。使夫知者。省得此理，不敢為也。何嘗妄作為無為？道常自然，則無不治矣。子能知一，萬事畢也。則豈不快哉？
陳碧虛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夫人君之謙下雌靜，不矜尚己之賢能，則民之從化如風(fēng)靡草，柔遜是守，何有爭乎？經(jīng)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又解曰：人君靜，大臣明，刑不避貴，澤不隔下，賢不肖各當(dāng)其分，則士無爭矣。若人君依違，大臣回佞，雖尚賢求士，則外忠內(nèi)僻，情毒言和之才至，至則奸偽生而交爭起。嚴(yán)君平曰：盛德者為主，微劣者為臣。賢者不萬一，圣人不世出，夫天生之賢，匪由尚出也。又曰：譬如使駑馬驛騮并馳於夷道，鴻鵠鶉鴳雙翼於青云，則賢不肖可知矣。此乃自然，非由尚也。故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難得之貨，謂金玉珠犀也。言上化清靜，民務(wù)耕織，藏金於山，捐珠於淵，不利貨財，不近貴富，則民無貪盜之心矣。又解曰：驪龍夜光之珠，金玉錦繡之玩，君王不貴，臣民無貪，盜賊於何而有？語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也?！而櫫医狻芬褶r(nóng)之法曰：丈夫力壯而不耕，天下有受其饑者；婦人當(dāng)年而不織，天下有受其寒者。故身自耕妻自織，以為天下先。其導(dǎo)民也，不貴難得之貨矣，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可欲者，謂外物或情令人生可尚愛欲之心也。而曰不見者，非遠(yuǎn)絕不見也，謂不以見為見，而為無為也。若乃人君見外物而無可尚愛欲之心者，是不為色塵所染亂，則性原清靜恬澹而復(fù)其真一矣。人君能守乎真一，則使民心不亂，而淳樸之風(fēng)可致矣。嚴(yán)君平曰：世不尚賢則民不趨，不趨則不爭，不爭則不為亂。世不貴貨則民不欲，不欲則不求，不求則不為盜。世絕三五則民無喜，無喜則無樂，無樂則不淫亂。此自然之?dāng)?shù)也。《鴻烈解》曰：令君子佩請飲楚莊王，莊王許之，子佩疏揖，北面立於殿下，曰：昔者君王許之，今不果往，意者臣有罪乎？莊王曰：吾聞子具於疆臺。疆臺者，南望料山以臨方皇，左江而右淮，其樂忘死。若吾薄德之人，不可以當(dāng)此樂也?？至舳荒芊矗试徊灰娍捎?，使心不亂。傅奕《音義》曰：古本作使民心不亂。河上公、開元御本作使心不亂，亦通。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大圣人之治，先治其身，然后及于家國也。虛其心者，謂無邪思也，不役心逐境，泊然內(nèi)寂，嗜欲頓消，神物自定，則其心虛矣。莊子曰：虛室生白；吉祥止止。謂心虛則純白自生，福慶留止也。實(shí)其腹。夫圣人道德內(nèi)充，五神安靜，憺泊自足，貪愛不生，故曰實(shí)其腹。弱其志。志者心之事，事在心曰志。欲令舉心行事，當(dāng)守謙靜柔弱，則道全矣。強(qiáng)其骨。骨者體之干。夫淳和足則體潤，精神壯則骨強(qiáng)，亦自然之理也。常使民無知無欲。圣人所以常修身虛心者，欲令百姓反樸守淳，悅?cè)蛔曰?。語曰：茍正其身矣，於從政乎何有？使夫知者不敢為也。民雖有貴尚之知、飾偽之跡者，然已被其清靜之風(fēng)、淳樸之化，而自灰心槁體，不敢與動有為之欲心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矣。為無為，猶言行無為之道也。無為者，謂不越其性分也。性分不越則天理自全，全則所為皆無為也。物物無為，則貴尚貪求之心泯然都忘，故淳風(fēng)大行，誰云不治？
謝圖南曰：不尚賢至使心不亂。任賢使能，人君當(dāng)然之事，但不當(dāng)有好尚之名。好尚之名立，則小人將假托賢者之名以爭之矣。難得之貨物之無益，而反貴之重之，無好下甚，則有盜思奪之者矣?？捎呈轮疅o補(bǔ)，而耳目與接，反動其心，則將有變亂其所為者矣。在上意向，豈可不謹(jǐn)。是以圣人至其骨。虛其心則不使人欲入於內(nèi)，實(shí)其腹則不使天理餒於中，弱其志則意向不流於驕伏，強(qiáng)其骨則躬行不憚於勤勞。此所以為圣人之治。常使民至不治矣。欲生於知，無知則無欲矣。故上以無知無欲化，則下以無知無欲應(yīng)?；蛭茨苁怪疅o知，而其間有矜知逞能者，亦必陰消潛化，而俾之退聽於不敢為之地。此所謂知者，乃私心血?dú)庵?，非良知也。若使敢為，必至害治。故在上者為之以無為，則在下者無不治矣。蓋嘗論之，民之於上不從其令，而從其所好，意向之不謹(jǐn)，則視儀聽唱必有甚者。古之圣人誠意以正心，正心以修身，修身以治國、平天下，精神念慮密運(yùn)於一堂之上，而風(fēng)聲氣習(xí)奔走於四方萬里之遠(yuǎn)，應(yīng)感一機(jī)不疾而速。后世人主窮情極欲，靡所不為，而反歸咎於天下之難化，人情之難馴。
吁，亦惑矣。
林庸齋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尚，矜也。我以賢為矜尚，則必起天下之爭。禹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便是此意。我以寶貨為貴，則人必皆有欲得之心，其弊將至於為盜。此二句發(fā)下面可欲之意也。人惟不見其所可欲，則其心自定。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此八字最好。虛其心，無思慕也。實(shí)其腹，飽思食也。弱其志，不趨競也。強(qiáng)其骨，養(yǎng)其力也。言太古圣人但使民飽於食寸，無他思慕，力皆壯而無所趨競，故其民純樸而無所知無所欲，雖其間有機(jī)巧之心者，所知雖萌於心，而亦不敢有作為也。圣人之治天下也如此，而圣人於世亦無所容心。其為治也，皆以無為為之，所以無不治也。不見可欲，使心不亂。言圣人之教其民如此。使者，使其民也。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皆恐有以動其欲心也。動其欲亦不止此二事，但以二者言之耳。老子憤末世之紛紛，故思太古之無事。其言未免太過，所以不及吾圣人也。
范應(yīng)元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尚，好也。賢，能也。又《說文》多才也。爭，競也，謂偏尚才能之人，則民必競習(xí)才能以爭功名，而不反求自然之道也。且小才小能可用於人而不可用人，務(wù)才而不務(wù)德，非君子也。人君不偏尚小才小能之人，而民自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難得之貨謂金玉之類，儻貴之則民愛其物，而患其無，以至為盜。是以圣人之治至強(qiáng)其骨。治理也，理身以理天下也，上無貴尚則民不妄想，人欲去也，茲不亦虛其心乎？上懷道德則民抱質(zhì)樸，天理存也。茲不亦實(shí)其腹乎？上守柔和則民化，而相讓氣不暴也，茲不亦弱其志乎？上無嗜欲則民化，而自壯體常健也，茲不亦強(qiáng)其骨乎？能如是則可使民無知無欲也。此四句有專就修養(yǎng)上解者，然前后文皆有正己化民之意。常使民無知至不敢為也。蓋民知貴尚、見可欲，則有爭有食而為亂，故常宜使之無妄知無妄欲，而使夫智巧之人不敢妄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矣。圣人無貴尚之述，而不見可欲，循自然之理以應(yīng)事物，莫不有當(dāng)行之路，則為出於無為也。為出於無為，則事無不成，物無不和，乃無不為矣。
薛庸齋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使心不亂。不尚世俗之賢，則民不致爭矣。不貴難得之貨，則民不為盜矣。不見可欲之事，則使心不亂矣。是以圣人之治至強(qiáng)其骨。圣人治國猶治身，虛其心則德大有容矣，實(shí)其腹則境土不貪矣，弱其志則治道尚柔矣，強(qiáng)其骨則股肱不惰矣。常使民無知無欲至則無不治矣。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能使民若此，雖有智者不敢為也。夫無欲而天下足，無為而萬物化，淵靜而百姓安，非無為之治乎？
休休庵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抱道行不言之教者，中虛外順，無所好惡，是以不尚賢，不貴難得之貨。有所好尚者，情識使然也，未免使人生能所生、貪求或爭功、或?yàn)楸I。進(jìn)道育德者又當(dāng)一念不生，致于虛極，微妙玄通，然后自已。靈明不亦貴重，若有可愛可欲之念，則忘情作，惑亂真心矣。是以圣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虛其心，無我而量寬，其無為而物自化。以道為懷，實(shí)其腹也。弘無諍之德，弱其志也。力行此道，強(qiáng)其骨也。能如是者，使其識滅而無所知情亡。
褚伯秀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古人所寶性賢，見賢思齊。此云不尚何耶？為時人多尚己賢以啟爭，嫉亂所由生，惟其不尚己賢，斯能識天下真賢。非謂棄賢於野，而不用也。世道交喪，所謂賢者未必真，尚者未必誠。君衒求賢之名，士負(fù)自賢之志，以詐逆詐淪胥于惡，而賢為虛器矣，於家國乎何濟(jì)？訓(xùn)以不尚己賢，是澄清源流，而開四海來賢之路也。貨之於天下貿(mào)遷有無，以給民用。此云不貴者，特謂難得之珍奇，寸珠尺璧，南金大貝，聲色禽獸，玩好之物，無益於家國，無補(bǔ)於饑寒，上好下承，殘暴以取，鼓動天下之貪心，上下相交盜矣。若夫流行泉布、絲麻粟帛，民資以生養(yǎng)者，未嘗一日廢，是謂不貴異物賤用物，適宜利用，家給戶足，亦何盜之有？后世貪奢敗度，利欲蝕心，天下滔滔，如出一律，惟學(xué)而知道，界限分明，必不至越分，茍求玩物喪志。食取充饑，衣務(wù)適體，室廬蔽風(fēng)，兩吉兇稱有無，所享有限，所求易足，心無企羨，何所動亂哉？上不尚賢，則下不爭名。上不貴貨，則下不爭利。上不見可欲，使民心不亂。是皆原於心虛不受物，故可欲無自入焉。心虛則元神居，腹實(shí)則元?dú)饩邸Ｖ竞脧?qiáng)而使之弱，所以召和。骨任勞而使之強(qiáng)，所以有立。虛心弱志，使民無知。實(shí)腹強(qiáng)骨，使民無欲。則雖有知者，亦不敢以有為干上之無為。在上能主無為之道，行其所無事，則天下事無不可為者。末句古本作無不為矣。義長於治。
牛妙傳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夫賢者明敏聰慧，才能也。不尚者，不自矜尚，謙辭也。既謙則光矣，天下何爭之有哉？是故君子不自大其事，不自尚其功，讓於賢，卑己以尊人。蓋自卑則民敬尊之。先儒有言曰：我賢能矣，賢能於我何有哉？我崇高矣，崇高於我何有哉？我尊於人矣，而我寧自尊哉？茍於此振而矜之，則我之不賢矣。若我之不賢，則人將拒我，非爭而何耶？此不尚賢使民不爭之說也。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如夜光之珠、明月之璧，斯可謂難得之貨也。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天下何盜之有耶？故儒有不寶金玉而忠信以為寶者。昔宋人以玉遺子罕，子罕曰：我以不貪為寶，子以玉為寶。以與我皆喪寶也。卻而不受。此可謂不貴難得之貨之說也。莊子曰：絕圣棄智，大盜巧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此非使民不為盜之謂歟？不見可欲，使心不亂。夫心者一身之主也，欲者意之所遷也。大凡目有所見則必心有所思，心有所思則必意有所為，意有所為則是之謂欲也。夫欲之所蔽心而得而清矣，豈不亂耶？《樂記》云：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故大修行人常謹(jǐn)外視，使不見可欲之事，則自然身心清靜，煩惱不侵，毋致於亂也。孟子亦曰：養(yǎng)心莫善於寡欲。此之謂也。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圣人者，淵懿聰明者也。其能繼天體道，故常虛其心也。所謂虛心者，遣其實(shí)也。蓋天下無心外之理，而圣人有窮理之心。凡天下之理，皆吾心之所有也。惟虛以養(yǎng)之，使無一毫私意撓乎其間，則天地之奧皆可以察之也。老君曰：身之虛而萬物至，心之無而和氣歸。此圣人治身虛心之義也。實(shí)其腹。夫?qū)嵏拐?，非飽膏粱，充?shí)其五臟也，謂積精累氣以成其真也。是以圣人故常尊其氣，貴其形，寶其命，愛其神，使真境長守，生氣有精，九戶不塞，體得生神，此圣人之治也。老君曰：我命在我，不屬天地。我不視不聽，使神不出身，與道同久。吾與天地分，一氣而治，自守根本。夫根本者，即神氣精之說，實(shí)其腹之謂也。弱其志。弱者，謂持也。志者，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善存養(yǎng)者，常於平旦未與物接之時，其氣清明之際，常持其志，無暴其氣，使浩然充塞，不致梏亡。則庶幾三百六十骨節(jié)之間，無諸滯礙也。孟子曰：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xiāng)，惟心之謂歟。此弱其志之說也。強(qiáng)其骨。夫強(qiáng)其骨者，謂握固趺足，升腰凸胸，此修行之道也。蓋圣人之治，先虛心以造其理，又實(shí)腹以固其精，復(fù)弱志以存其氣，令強(qiáng)其骨以行其道。然夫強(qiáng)其骨之道可無說耶？蓋大修行人行功既畢，乃退火抽鉛，使元?dú)庾晕查倞A脊上關(guān)透入泥丸，氣化為津，從上腭出，滿口含津，幾三叩齒，分為三咽，以意送之，丹田復(fù)以周天火候養(yǎng)之，是名玉液還丹。此則強(qiáng)其骨之說也。常使民無知無欲。無知者淳也，無欲者樸也，淳樸者無為也。常使民者，謂圣人先能服行，然后使民無知無欲，淳樸無為也。蓋以其昭昭，方可使民昭昭也。如玄古之君，天下無為也，蓋上無為，則下亦無為也。君猶風(fēng)也，民猶草也。草上之風(fēng)不偃，天下無之然。夫無知之俗、淳樸之風(fēng)，玄古至德之世是也。莊子曰：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biāo)枝，民如野鹿，端直而不知以為仁，相愛而不知以為義，實(shí)而不知以為忠，當(dāng)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進(jìn)，事而無傳，孝子不諛其親，忠臣不諂其君，此可謂淳樸之俗也。然則先自上以風(fēng)化下，故云常使民無知無欲也。使夫知者不敢為也。謂上古之世風(fēng)淳，無君臣、父子、夫婦三綱之可知，無仁義禮智信五常之可見，同焉皆得，而不知所以得，誘然皆生，而不知所以生，同與禽獸居，族與萬物并，惡知其君子小人哉？同乎無知，其德不離，同乎無欲，是謂素樸，而民得性矣。設(shè)使柎舊⑵又人，特達(dá)聰明之士，雖有其知，無所用矣。故曰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矣。夫帝王之德，以天地為宗，以道德為主，以無為為常。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余。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無為者，天地之平，道德之至也，明此而南面，堯之為君也。明此而北面，舜之為臣也。以此而處上，則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而處下，玄素圣王之道也。以此而退居閑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而進(jìn)為撫世，則功大名顯而天下一。故云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楊智仁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不尚賢者，富貴非所欲，爵祿非我有，上不朝天子，下不謁公卿，如是有不爭之德。不貴難得之貨者，奇珍異寶，良金美玉皆外物耳。我心坦然，民心怡怡，外不見欲，內(nèi)心不亂。蓋明了之人見亦非見，縱橫自在。古云：我若無心於萬物，不妨萬物常圍這。圣人之行，虛其心而不掛一物，實(shí)其腹而養(yǎng)乎至精，弱其志而常處謙和，強(qiáng)其骨而養(yǎng)吾浩然。我心淳淳，民心樸樸，無欲無知，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無為而無不為，則無不治矣?！稌吩活?zhàn)恿T肢體，黜聰明，離形去智，不尚賢也。草食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不貴難得之貨不為盜，不見欲心不亂是矣。頤以養(yǎng)正，謙；卑而尊，此圣人虛心實(shí)腹，弱志強(qiáng)骨，無知無欲，無為而無不治矣。
喻清中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矣。不尚賢使民不爭，即汝惟不矜，天下莫與汝爭能之意也。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即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之意也。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此一語乃太上教人最吃緊處。子貢出見紛華盛麗而悅，見可欲而心亂也，入聞夫子之道而樂，不見可欲而心不亂也。達(dá)磨少林而面壁九年，亦是此意。賢訓(xùn)如我獨(dú)賢勞之賢，大抵事事有求勝之心，皆謂之賢，如好大喜功，窮兵黷武，每每欲加於前人，非特矜尚智力而已。漢文慕黃老之清靜，卑辭厚禮，和親遠(yuǎn)人，而曰朕高皇帝側(cè)室之子，不尚賢也。齊高帝曰：使我治天下十年，當(dāng)使黃金與土同價。不貴難得之貨也。大抵好色，人之所欲也。富貴，亦人之所欲也。犬馬聲色，子女玉帛，峻宇雕墻，皆足以啟人之欲心，惟目無所睹于外，則心自不搖于中。圣人之治天下，豈有他道哉？納之於無思無慮之域，虛其心也。而八口之家必使之無饑，蓋慮盜賊起於貧乏也?；詫?，柔以教之，政弱其志也。而必使之勞其筋骨以趨事，又慮其飽食逸居而無教也。虛實(shí)弱強(qiáng)四字，是子母字。實(shí)其腹，強(qiáng)其筋骨，乃圣人詳致曲慮處。以此而治，但見斯民游於不識不知，少思寡欲之天，雖有智巧，亦無所施。是皆圣人之治以無為為之，天下其有不治者乎？
胥六虛曰：不尚賢，使民不爭。夫有國須得其賢輔共治之，不得則無以致其治。夫不尚賢，非不任賢也，不尚之而已。若上啟尚賢之門，則下有爭進(jìn)之心，故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夫貨財，天下人皆欲得，在上者貴之愛之，在下者雖欲而難於得也，難於得則窺竊之私明於中耳。如在上者視貨財若土直，不貴不愛，使民無難得之求，彼焉有盜賊之心乎？不見可欲，使心不亂。此有二說。一作見字論，謂國君不見其可欲示民，民心自定。上見可欲，下民效之，焉得其心不亂歟？作見字論，謂以修身，言聲色玩好充滿眼前，不見有所欲者心之定也。如見有所欲，惡得不亂歟？是以圣人之治至強(qiáng)其骨。是以古圣人治國必先治身，欲治身必先虛其心者，不以人欲擾之，心自虛矣。虛，靜也。心靜則氣定矣，氣定則腹自充實(shí)矣。故虛其心，實(shí)其腹，弱其志者，謂與物無競也。無競則神氣和悅，而血液盈盈，髓滿骨強(qiáng)，此養(yǎng)生之正，必信之征，以之治國，則國富民安，又奚事焉？常使民無知無欲至無不治矣。民之欲其有不可免者，欲使無知無欲何如？然謂人君不尚賢，不貴貨，不見可欲，上行下效，如草從風(fēng)，民性反淳，各安其分，衣足食飽，逍遙而游，又何知何欲歟？然上行之篤，民有未化，雖有知欲亦不敢施其為者，化者眾也。為無為則無不治者，謂人君尚賢貴貨見可欲三者之為，而誠能無為者，天下自治矣。故曰為無為，則無不治矣。
蘇敬靜曰：不尚賢使民不爭至則無不治。此章老子本心只在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一語上著意。賢者，人之勝於人者也。人之勝於人而我崇尚之，則不勝者必起而爭較。難得之貨，至寶也。我貴寶物則民起竊盜之心。此季康子患盜，子曰：茍子之不欲，雖賞之不竊。即此意也。大凡民心不見可欲，中心自不擾亂?！兑住分拊唬呼奁浔?，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釋者曰：艮，止也。人之欲心每止於目所不見，背無所見之處，有見則欲心生，欲心生則不可止。艮其背，不獲其身，不得見其身也。目且不得見其身，則欲心自然不生。雖庭除之近而不見所行之人，以艮其背也。出見紛華而悅，則中心擾亂。外物不接，心無所亂，自無過咎。此即老子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也。老子托言古圣人之為治，務(wù)使民心虛腹實(shí)、志弱骨強(qiáng)。心虛者，不使外物亂其心也。腹實(shí)者，但欲民飽食而已。志弱者，使民不見可欲，而無爭競也。骨強(qiáng)者，但欲民有力以負(fù)荷也。民無知無欲則淳樸務(wù)實(shí)，自成風(fēng)俗，其間雖有智巧桀黠者，百中無一，淳樸多而桀黠少，尚何敢出而為亂？至今山林之民與市崖之民便敦樸智巧不同，無他，市崖之民多見可欲，山林之民不見可欲故也。此圣人所為皆安靜無為，自無不治。不尚賢，不貴寶，皆使民不見可欲，心自不亂。豈若后世賞功勸能，而激天下之爭，重貨殖財而起天下之盜，皆非無為安靜之治也。
《拾遺》：秉文曰：虛心實(shí)腹，即上不尚、不貴、不見，使民無知無欲是也。知無所慕，不敢為也?；蛟铺撔酿B(yǎng)道，雖於義無害，非此章本指?！吨T子旁證》：《莊子》曰：至德之世不尚賢，不使能，上如標(biāo)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為義，相愛而不知以為仁，實(shí)而不知以為忠，當(dāng)而不知以為信，蠢動而相使不以為賜，是故行而無述，事而無傳。《韓非子》：宋之鄙一人得璞玉而獻(xiàn)之子罕，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寶也，宜為君子器，不宜於細(xì)人用。子罕曰：爾以玉為寶，我以不受子玉為寶。是鄙人欲玉而子罕不欲玉，故曰欲不欲而貴難得之貨?！段淖印罚捍笳煞蛱袢粺o思，淡然無慮，以天為蓋，以地為車，以四時為馬，以陰陽為御。行乎無路，游乎無跡，出乎無門。以天為蓋則無所不覆也，以地為車則無所不載也，四時為馬則無所不使也，陰陽御之則無所不備也。是故疾而不搖，遠(yuǎn)而不芳，四肢不動，聰明不損，而昭明天下者，執(zhí)道之要，觀無窮之地，故天下之事不可為也。因其自然而推之，萬物之變不可救也。秉其要而歸之，是以圣人內(nèi)修其本，而不外飾其末，厲其精神，偃其知見。故漠然無為而無不為也，無治而無不治也。所謂無為者，不先物為也。無治者，不易自然也。無不治者，因物之自然也。
石潭曰：不尚賢，使民不爭。不貴難得之貨，使民不為盜。不見可欲，使心不亂。上章既申無名之義，此章又申無欲之義。尚賢則名為可欲，而民為之爭矣。貴難得之貨，則利為可欲，而民將盜之矣。惟不見名之可欲，則名不亂其心；不見利之可欲，則利不亂其心。欲之可亂其心者，固不止此。姑以二者例其
凡耳。林庸齋以不尚賢為不自矜，黃茂材解以不見可欲為不見世間有可欲者，二解尤勝。是以圣人之治，虛其心，實(shí)其腹，弱其志，強(qiáng)其骨。欲不亂其心，則心虛矣；心不為欲所奪，則中有主而實(shí)矣。故曰實(shí)其腹。志不外慕則其志弱矣，其志雖弱一氣不為志所動，而骨益強(qiáng)，故曰強(qiáng)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無知無欲，則雖有知無所用其知。為無為則無不治矣。圣人之治，為無為而已。而能使民不為可欲之所亂，所謂無不治也。前章自無名中來，此章自無欲中來，而皆歸於無為。蓋無為所以體道也。
道德真經(jīng)集義卷之八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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