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玲
耳聞目睹父母和子女之間為學(xué)琴和練琴而爆發(fā)的頻頻戰(zhàn)爭，一直膽戰(zhàn)心驚，不敢動手謀劃。更深一層的恐懼是，如果在逼迫中抹殺了孩子對音樂的興趣和向往，才是大大的得不償失。
眼看著孩子們一天一天長大，質(zhì)樸頑皮，實在到了不得不刻意雕琢的時候。無獨有偶，一位媽媽贊不絕口地推薦了自己孩子的吉他老師和西式長笛老師。立馬聯(lián)系老師面試。
曾經(jīng)征求過老大的意見，問他如果要選學(xué)一門樂器，會選擇哪種。老大張口就說flute（笛子）。追問原因，實在說不出個所以然。告訴他現(xiàn)在有一位笛子老師和一位吉他老師，想帶他去拜訪一下，再由他自己做出選擇。老大躍躍欲試，老二愁容滿面。
與吉他老師的面談很有些“一見鐘情”的意境，隱隱覺得就是他了。笛子老師提出兩個孩子年齡偏小，要等兩年左右才好。那時，老大剛上完三年級，差兩個月九歲。老二七歲半。
盡管吉他并非一般公立學(xué)校“法定”樂器之一，一則孩子始終沒開鋼琴和小提琴的口；二則，孩子自己的興趣和選擇來得更為可貴。強扭的瓜不甜。以后若在練琴方面有什么問題，我也有話來回他。吉他課就這樣緊鑼密鼓地開張了。
既然都是從零開始，第一次上吉他課，老師建議老大和老二同時上課。以我對哥倆脾性的了解，覺得有些不妥。鑒于對老師的尊重，不妨一試。果不其然，一節(jié)課下來，老師也看出了差別，還是選擇單獨授課。
老大回家后興致盎然地抱著吉他練了起來，而老二卻嘟著嘴，說不要學(xué)吉他。我深深理解老二打出生起就掙扎在老大的“陰影”之下的苦衷。平心而論，老二何嘗不是可教之才，怎奈老大的確是同齡人中的“快面手”，再加上長老二兩歲，處處占了上風(fēng)。
我告訴老二，你可以不學(xué)吉他，但你必須選一門其他樂器。
老二嚴肅地問我，“必須嗎？”
我違心地回答，“必須?！?/span>
“那我學(xué)鋼琴。”吞吐了半天，老二似乎做出了艱難的抉擇。
我嘆了一口氣。不是冤家不碰頭呀。本想哥倆學(xué)同一門樂器，免去我不少四處接送的顛簸之勞。
我答應(yīng)老二盡快給他找鋼琴老師和鋼琴。吉他就暫時放一放吧。
其實，我心里是有另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的: 在找鋼琴和鋼琴老師的這段時間，我跟著老大一起學(xué)吉他，回來自己教老二。兩全其美！
理想很美妙，現(xiàn)實很骨感。很快，我就意識到，我的確應(yīng)該感謝小時候我的父母親沒有條件逼著我去學(xué)樂器。盡管幾乎所有帶孩子學(xué)樂器的媽媽們都苦口婆心地告誡我為了糾正和督促孩子們在家持之以恒地練習(xí)樂器跟著孩子一起學(xué)習(xí)樂器是多么多么地重要，到第三次上課，我便絕望地意識到，我根本不可能跟上老大的步伐。我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 我其實就是個樂盲。
承認自己是個樂盲絲毫不會打擊我的自信，本來我這一輩子也從未想到過要以音樂來謀生?？蛇z憾還是挺深的。教老二學(xué)習(xí)吉他的雄心壯志不得不擱淺，對老大也只好順其自然。在孩子面前我從來不掩飾自己的弱點。我告訴老大，媽媽沒有能力回答你任何有關(guān)吉他的問題，只能提醒督促你每天練習(xí)，至于能夠練到什么程度，全靠你自己了。老大似乎對這種結(jié)果喜出望外，眼睛里閃爍出興奮的光芒。
感謝主，很快經(jīng)朋友之手找到了鋼琴老師，并且買到了一架還算不錯的雅馬哈舊琴。隨著老二鋼琴生涯的正式開始，我也不得不更加辛苦地在不同時間奔波在不同的老師門前。好在老師們都很隨和，我可以伴著琴聲在他們的沙發(fā)上打盹。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是樂盲的事實倒是給我們?nèi)規(guī)砹撕推降姆諊＠洗笫且粋€不愿被人強迫的孩子。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是不愿被大人強迫的。但有些孩子不得不被大人強迫，有些孩子不得不在某些時候被大人強迫。追求“獨立自主”的老大在練琴上基本可以自食其力，我們之間從來沒有爆發(fā)過激烈的刀光火影，但磕磕絆絆也是家常便飯。
老二在度過了對鋼琴的“蜜月”期之后開始懈怠下來。好在我從未對老二說起過我對音律一竅不通。在老二那單純樸素的心中，我和他的老師一樣能聽出他彈奏曲子的對錯。我也樂得將計就計，每次與他同坐一條琴凳，專注地聆聽。老二一向憨厚誠實，每每彈錯，轉(zhuǎn)過頭來，不好意思地對我傻笑一下，然后重彈。多么寶貴的童真無邪!
后來老二抱怨為什么我只坐在他的身邊看他練琴而不坐在哥哥那里。我只好退回到后面的沙發(fā)上。但與老二之間為了練琴，著實多了不少聲嘶力竭和武力威脅。
老大學(xué)吉他剛滿半年，在老師的年終演奏會上竟然獲得了初級組兩個進步最快獎的其中一個。不要說作為媽媽的我是多么地受寵若驚，就連老大自己也是一個意外的驚喜。平日吉他老師幾次提起老大進步很快，我只當(dāng)是老師的鼓勵，原來真的是半年學(xué)了別人幾乎一年的東西。獎杯和獎勵很中老大之懷，從此更加享受練琴之樂。
一年之后的五月，吉他老師鼓勵老大去參加一所當(dāng)?shù)貙W(xué)校的吉他比賽。機會難得，特為老大買了一套正規(guī)的襯衫和西裝。老大是所有賽手中年齡最小的一個?？吹剿谂_上西裝革履地并肩坐在大哥哥大姐姐們中間的那股嚴肅勁兒，感慨萬千。當(dāng)然老大離獲獎的水平相差甚遠，但這種經(jīng)歷，這種眼界，希望會在老大的心里留有痕跡。畢竟路漫漫其修遠，老大還需上下求索，越久越顯彌足珍貴。于達拉斯
作者：張曉玲，七零后。西北大學(xué)中文系畢業(yè)，曾在國內(nèi)做過七年的記者和編輯。兩千年留學(xué)美國，畢業(yè)后在達拉斯私立學(xué)校做老師至今，基督徒，家中有兩個上小學(xué)的兒子。在美國讀的是教育學(xué)碩士，在養(yǎng)育兩個兒子的過程中，也是每天都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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