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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樓圖 局部)
公元824年,大唐,京師,長安。
長安城里有個算卦的,名字叫做蘇玄明,蘇玄明有個好朋友,叫做張韶,張韶混的比蘇玄明稍微強一點,他有一份正經(jīng)工作,在長安城皇宮里的染坊里做工。
張韶和蘇玄明相識多年,關系那是相當不錯,同吃酒肉同逛花樓,那好的簡直像穿了一條褲子。
有天晚上這蘇玄明拉著張韶到酒坊喝酒,倆人喝到天色將晚,醉醺醺的出得門來,走上一段路,癱坐于城墻跟下,開始胡吹神侃,消磨時光。
時年,大唐的君王是十四代皇帝敬宗李湛,其人無道無德,以至于民生疲敝,天下大亂,當時老百姓的日子那過得是苦極了,而像如蘇玄明和張韶此等社會邊緣人士,真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沒什么別的指望了。
倆人是一頓吹謅胡說,無非是自己到哪兒哪兒下了館子,吃了什么稀罕菜,要么就是自己得了哪家姑娘的便宜,又或者是玩了什么長安城里的名妓,各自說了一陣子后只覺沒趣,張韶一擺手,就要起身回家去睡覺,卻被蘇玄明是一把拉住。
張韶說你干嘛啊,不知道長安晚上宵禁,街上不許咱們這般閑雜人等走動么?
蘇玄明神秘兮兮的說不差這一會兒,我今兒有事兒要告訴你,大事兒。
張韶說你別廢話了,你趕緊說吧,到底啥事啊,蘇玄明則神神秘秘的說:
《資治通鑒·卷二四三》:“我為子卜,當升殿坐,與我共食。今主上晝夜球獵,多不在宮中,大事可圖也?!?/p>
(客使圖 局部)
我呢,剛才給你算了一卦,這卦象顯示,你不久就要走進皇帝的宮殿,坐上皇帝的御榻,吃上皇帝的點心,喝上皇帝的瓊漿,你馬上就要過上好日子了——當然了,這么好的日子,那也有我一份,到時候你我二人在宮中飲酒賞月,肆意吃喝,縱情玩樂,那是好不快活啊。
張韶聽完,反應不是很大,只是嘲笑蘇玄明,說哥們你是不是假酒喝多了啊,咱兩個小老百姓,還上皇宮,還喝瓊漿吃點心,你不是跟我扯淡呢么?
張韶笑話蘇玄明,但是蘇玄明卻毫不在意,仍舊煞有介事的說,你以為哥們閑著拿你開涮啊,我說真的呢,你在宮里上班,你還不知道么,敬宗李湛不務正業(yè),不理政事,每天就是吃喝玩樂造,馬球打的飛起,想來皇宮城防松懈,看管不嚴,咱們兄弟想要混進去,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么?
這番話說出來,著實是把張韶給鎮(zhèn)住了,他一尋思,有道理啊,這蘇玄明的想法有理有據(jù)有可實施性,完全可以試一試。
這皇帝老子吃好的喝好的睡好的,那日子過得簡直就像是天上的神仙,誰不想要享受一把?
倆人當即是一拍即合,立刻開始商量,如何把這個想法付諸于現(xiàn)實。
研究來研究去,倆人達成一致,認為只有起事暴動,才能占領皇宮,享受一下皇帝的美妙生活。
主意已定,二人立刻分工行動,張韶呢,在宮里找來了一幫和他一個崗位的染工,要這幫染工跟他一起行動,而蘇玄明則在長安城內(nèi)拉攏一些流氓無賴和亡命之徒,糾集他們起事暴動。
未經(jīng)宣召,以布衣百姓的身份闖入皇宮,那是死罪,殺頭還不算,九族也要消消樂,就算是亡命徒,他也得掂量掂量,所以一開始大家都不愿意跟著干,不過這蘇玄明可謂有三寸不爛之舌,非常能搞煽動,也非常能蠱惑人心,他的重點不在于跟他們起事能得到什么,而是在強調(diào),你是苦命的染工,你是無業(yè)的盲流,你是官府通緝的要犯,你是偷雞摸狗的潑皮,大家都已經(jīng)混到這步田地了,地無一畝,身無一錢,我們還有什么可以失去的?
(侍衛(wèi)圖 局部)
我們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如果你們肯跟我倆干,你們就有可能得到整個天下。
您想想,這貫口,這說辭,這誰不得心動啊。
既然心動,那不如行動,于是一百多號人欣然聽命,在蘇玄明和張韶的帶領下可就奔著皇宮去了。
當然了,就是敬宗李湛再貪玩,城防再薄弱,守門的士兵安全意識再淡薄,再沒有責任心,這一百多號人也不可能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進去。
直接進去不行,武力強攻那更不現(xiàn)實,所以他們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喬裝打扮進入。
畢竟張韶等人是染工,他們一天到晚總是要出入宮闈,守城的士兵認識他,所以他和蘇玄明干脆搞來好幾架馬車,馬車上裝滿了紫草,然后把這一百多號人連帶著他們準備的兵器和家伙事兒全都藏到車上,當然不可能幾架馬車就能把這一百多號人全都藏進去,所以張韶打算分批進入,來來回回他個幾十趟,就能把人給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送進去。
這個紫草啊,它是一種草本植物,是一種中藥,當然宮里用紫草不是用它來入藥,而是因為紫草的根部富含紫色物質(zhì),把這個紫色物質(zhì)提取出來,就可以用于染色,因此染坊常會用到大量的紫草,張韶本就是染工,他運原材料那很正常,加之守門的衛(wèi)兵的確有點玩忽職守,責任松懈,因此張韶來來回回運了七八趟紫草,七八十號人得以入宮,就差最后一趟,張韶和蘇玄明親自押車,車上又藏了十來人,這趟進去了,他們潛入皇宮的計劃就算是成功了。
但是,就是這最后一趟,出事兒了。
我們知道,紫草是很輕的,它不是那種很高很大的植物,就算是馬車上堆滿了紫草,那馬車的整體重量也不會很重,張韶和蘇玄明壓的這幾車紫草,上面都藏好了人和兵器,那死沉死沉的,馬車一過,地上就會留下極深的車轍印,之前他們比較幸運,沒人發(fā)現(xiàn)這個印記,可是到了張韶和蘇玄明騙過守門士兵進到宮里來,馬上就要進染坊了,好死不死迎面就撞上了幾個宦官。
(唐內(nèi)侍圖 局部)
這幾個小宦官一看,馬車壓出這么深的車轍印,這明顯是車上藏東西了啊,立刻叫住盤問,還要上手檢查。
本來張韶是染工,他對宮里的情況還算熟悉,碰到宦官盤查,無非是幾句話應付過去,就算應付不過去,兜里掏出幾兩紋銀一賄賂,肯定也把這群宦官給打發(fā)走了,他是能沉著冷靜的應對的,但是問題是,他能冷靜,可他車上藏著的這些人,包括染坊里馬車上藏著的人,他們都是張韶臨時拉過來的,沒經(jīng)受過訓練,他們無組織無紀律,一遇事情就難免慌亂,因此這幫人在車上藏著,看著幾個宦官伸手要來檢查,他們干脆不裝了,攤牌了,各自抄上武器,直接就從車上跳了下來,幾個人搶步上前,手起刀落,幾個小宦官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兒呢,直接領盒飯了。
人殺了,危險暫時解除了,那么接下來就聽張韶和蘇玄明指揮,進行下一步的行動吧?
您要知道,一百人看似不多,可是他們手里有兵刃,個個不要命,而且他們此時已經(jīng)處于皇宮腹地,保不齊就能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張韶和蘇玄明也想要干大事兒,但是他們不得不面臨一個更加嚴峻的問題,那就是,這一百多人太難控制,根本就不聽從他們的號令。
幾十個染工還好,勉強還能聽張韶的話,可蘇玄明帶來的人,全是江湖破落戶,沒見過世面,皇宮這么好的地方,他們哪兒來過啊,一到宮里,發(fā)現(xiàn)這真是金碧輝煌,富麗堂皇,各處都是古玩珍奇,隨處可見奇珍異寶,這幫人是徹底按捺不住了,一個一個撒丫子全都跑去搶東西了。
人群一哄而散,張韶和蘇玄明扯著嗓子叫了半天也無濟于事,倆人幾聲嘆息,只好帶著剩下的數(shù)十名染工繼續(xù)前進。
張韶知道路線,也提前對皇帝的作息進行了摸排,他知道此時敬宗李湛必然在大明宮清思殿里打馬球,現(xiàn)在只要趕過去,百分百把他給堵個正著。
打定主意,一群人快步疾行,開始往清思殿奔。
(狩獵出行圖)
這個時候,清思殿中的皇帝已經(jīng)知道了有亂民闖入皇宮的消息,他是十分著急上火,因為他到清思殿里打馬球,就帶了幾個內(nèi)侍宦官,身邊無人護衛(wèi),真讓這幫亂民給逮捕了,保管自己腦袋搬家,身首異處。
沒說的,這小皇帝不愧是整天打馬球的選手,身體素質(zhì)鍛煉的非常好,前腳聽說亂民已經(jīng)奔著清思殿殺來,后腳二話不說拔腿就跑,一溜煙就沒影了。
所以,等到張韶和蘇玄明帶著十數(shù)人殺到清思殿的時候,殿中是空空蕩蕩,人早就沒了。
人沒了沒關系,東西在就行。
張韶和蘇玄明非常開心,他們信步殿上,坐在殿中的椅子上,一個坐在左邊,一個坐在右邊,一個拿著皇帝吃剩的點心往嘴里塞,一個拿著皇帝喝剩下的酒水往嘴里倒,倆人是相當舒心,相當愉快,張韶一邊吃喝還一邊對蘇玄明豎大拇指,說哥們你真是神人啊,你說我能做皇帝的椅子,我真就坐上了,你說我能吃皇帝的東西,我也吃上了,你說我能喝皇帝的酒,我也喝上了,你說我能體驗皇帝的日子,我也體驗到了,你太狠了,你簡直是神算子,你料事如神啊你。
蘇玄明說,哥們你這是什么話,我還能騙你不成,你就好好享受吧你。
倆人是接著吃接著喝,跟著他們一起來的十幾個染工也是四處在殿內(nèi)殿外翻箱倒柜,看看有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不一會,點心吃沒了,酒喝完了,張韶一抹嘴,心滿意足,詢問蘇玄明,說咱們現(xiàn)在吃好喝好了,享受也享受過了,下一步怎么辦呢?
蘇玄明本來還志得意滿,張韶這么隨口一問,他反倒是呆住了,是啊,下一步怎么辦呢?
帶進來的人都已經(jīng)跑散了,現(xiàn)下這么十來人也干不成什么大事兒了,吃是吃了,喝是喝了,可是皇帝沒捉到,什么事兒也沒辦成吶?
是啊,從開始制定計劃的時候,他們就沒把“計劃”給計劃完,要干什么,不知道,要做什么,無所謂,他們?nèi)魏蔚耐寺泛蜕坪蠖紱]給自己留,合著就是為了進到宮里開通個時常只有十分鐘的皇帝體驗卡。
倆人大眼瞪小眼,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月明星稀,銀白如練。
當然了,他們也不用說話了,因為宮里的禁軍已經(jīng)反應了過來,片刻之間涌入清思殿,張韶和蘇玄明不及反抗或者逃走,直接就被砍成了豆腐渣...
參考資料:
《新唐書卷一五八》、《舊唐書卷一五六》、《資治通鑒卷二四三》
郭海文.唐穆宗、唐敬宗、唐文宗、唐武宗公主考陜西歷史博物館館刊,2016
向英,劉雨佳.從法律角度看唐朝中央機構行使的軍事權力中國商界(下半月),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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