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的帝王之家,如果兒子被立為皇儲,當母親的一定喜不自勝,因為從此可母憑子貴,盡享富貴榮華。然而在南北朝時期的北魏皇室里,后妃們卻害怕生下皇子,因為按照制度,一旦自己的兒子被立為太子,那么她也走上了人生的盡頭。
北魏是鮮卑族建立的北方政權。入主中原之前,鮮卑族首領繼承人的冊立和即位往往有賴于母親一族勢力的強大。登上皇位的并不僅僅是皇儲本人,而是有強大的母族做支撐。這種“母強子立”的體制一直持續(xù)到北魏的開國皇帝道武帝拓跋繼位。道武帝即位后,積極擴張領土,并于386年建立北魏,三年后又遷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并稱帝。
頗有遠見的道武帝意識到,先前的部落體制已經不再適用,北魏需要建立超越一切的專制君權。而在原來的“母強子立”的體制下,母權對皇權的影響是巨大的。為此,道武帝痛下決心,創(chuàng)立殘酷的“子貴母死”制度,即一旦某位皇子被立為儲君,儲君的母親就要被賜死。
制度剛一設立,道武帝就賜死了太子拓跋嗣的母親劉貴人。年少的太子傷心得號啕大哭。道武帝卻對他說:“我之所以這樣做,是為了不讓婦人以后干預政權,讓外戚勢力作亂。你要把這種方法繼承下去?!迸赃叺拇蟪家策B忙附和道:“是啊,古代圣明的君主也是這么做的?!贝蟪贾傅氖菨h武帝賜死鉤弋夫人一事。漢武帝晚年想冊立鉤弋夫人所生的皇子劉弗陵為繼承人,又擔心自己死后皇帝年幼,太后容易把持朝政禍亂朝廷。于是,為了皇權的穩(wěn)固,漢武帝狠心賜死了年輕貌美的鉤弋夫人,以絕后患。
就這樣,已有“先例”的“子貴母死”制度作為北魏的祖制傳了下來,歷代帝王都必須遵守這項制度。這可苦了生下皇子的后妃們。兒子被立為皇儲本是好事,可這也意味著宣布了她們的死期。
然而,這種極端的制度并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
小皇帝的生母被賜死,就需要有其他女性來照顧他。于是,北魏出現了奇特的三位皇太后并存的局面。一位是皇帝的生母,皇帝即位后要追封被賜死的母親為皇太后。另一位是皇帝的養(yǎng)母,由于對皇帝有養(yǎng)育之恩,她們也會被封為皇太后。第三位更神奇,是在前一任皇帝時運氣好沒生下兒子而活下來的皇后,到了新帝即位,自然會被封為皇太后。
在這種制度下,后兩位皇太后依然擁有左右皇權的能力,因此,“子貴母死”制度的效力大大減弱。又因為這項制度對于每位皇帝來說,都是一場童年的噩夢,所以北魏很多皇帝都想廢掉它。北魏孝文帝的母親李氏,也是因為兒子被立為太子而被賜死。孝文帝在被立為太子時,生母即被賜死,由祖母馮太后撫養(yǎng)成人。孝文帝即位時年紀太小,由祖母馮皇太后執(zhí)政。后來孝文帝的愛妃林氏,生子拓跋恂,立為太子后,林氏依舊例被賜死。孝文帝的母親死于斯,愛妃又將死于斯,心中十分不忍,求之于當權的馮太后,要求不襲舊法,但被太后拒絕。
由于北魏有此殘酷的舊例,以至妃嬪們“相與祈祝,皆愿生諸王公主,不愿生太子”。嬪妃們不愿生太子”的消極反抗,使孝文帝只留下孝明帝一根獨苗,而孝明帝則無子嗣。
直到北魏的第八任皇帝宣武帝元恪在位時,因為篤信佛教,不忍心殺生,斷然宣布廢除這項制度。但仁慈的宣武帝沒有想到,自己的好心換來的卻是王朝的衰落和滅亡。
宣武帝不忍心殺死太子的母親胡太后。宣武帝死后,即位的孝明帝只有六歲,未諳世事。胡太后臨朝聽政,獨攬大權。她不僅在國內大興土木,建造佛寺,開鑿石窟,而且極其喜歡飲宴游樂,在朝廷里掀起攀比富貴的奢靡之風。與此同時,她還重用佞臣,豢養(yǎng)情夫,把朝廷內搞得烏煙瘴氣。
孝明帝逐漸長大成人,覺得胡太后的所作所為必將導致王朝覆滅,于是想方設法奪回權力。但胡太后勢力深厚,親信遍布朝野內外,孝明帝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后來,胡太后竟然聯合親信毒死孝明帝,消息傳出,天下嘩然。大都督爾朱榮趁機興兵作亂,攻入都城洛陽(今河南洛陽),將胡太后和她剛扶立的三歲小皇帝溺死在黃河里,又殺死兩千余名大臣。這就是著名的“河陰之變”。事變發(fā)生后不久,歷經一百七十余年的北魏王朝終于氣數已盡,分裂成東魏和西魏。
始于公元409年,止于公元512年的“子貴母死”制度,在北魏沿襲七代,歷經百年,它也見證了拓跋鮮卑的興衰起落。但它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舉,雖然有一定合理性,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婦人干政問題。事實上,北魏出現很多女強人,如竇太后、常太后、馮太后、高皇后、胡太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