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奩集》
韓偓自序:“余溺于章句,信有年矣,誠知非士大夫所為,不能忘情,天所賦也。自庚辰辛已之際迄己亥庚子之間,所著歌詩不啻千首,其間以綺麗得意者亦數(shù)百篇?!备鶕?jù)自序,我們算知《香奩集》所收的詩歌是從唐懿宗咸通元年(公元860年)開始,到唐僖宗廣明元年(公元880年)止的,總共二十年光陰,這二十年正是韓偓青春年少的時候,除了讀經(jīng)讀史之外,他也不能置身于晚唐整個綺靡風氣之外,于是便有了若多的香奩體的早期創(chuàng)作,這些詩歌“往往在士大夫口,或樂官配入聲律”,幾近于后來詞的形態(tài)和傳播。這就是為什幺韓偓在歷史上絕對是一個忠臣和賢者,但是在文學史上卻一直被隱晦著,他后半生的忠貞良苦留在了正史的某個角落,而他少年多情風流的吟詠卻留下了濃重的一筆在文史上,和香奩分不開了。后世研讀《玉山樵人集》的學士們?yōu)榱诉@都有些憤憤然,不過他們并不能直視韓偓這個少年時的美麗“錯誤”,而是一味翻案,認為香奩詩乃是“美人香草之遺”(《關中叢書·韓翰林集》原跋),“其詩骨格極高,香奩亦多寄托之辭,不足為病”(《關中叢書·韓翰林集》跋)。而其實,《香奩集》真的并無繼承美人香草之意,這倒是沉德潛在《唐詩別裁》中寫得對,“少歲喜為香奩詩,后一歸節(jié)義,得風雅之正焉。”韓偓自序中說“大盜入關,緗帙都墜,遷徙流轉(zhuǎn)不常厥居,求生草莽之中豈復,以吟詠為意,或天涯逢舊識,或避地遇故人,醉詠之暇,時及拙唱自爾,鳩集復得百篇,不忍棄捐,隨即編錄。……柳巷青樓未嘗糠秕,金閨繡戶始預風流。咀五色之靈芝,香生九竅;咽三危之瑞露,美動七情。若有責其不經(jīng),亦望以功掩過。”可見,“不忍棄捐”是《香奩集》編錄的原因,而其中所寫確實是柳巷青樓,金閨繡戶的事情,所以文末“望以功掩過”。再對照《玉山樵人集》,在韓偓處以女子自比來抒發(fā)對君王的眷眷之情的寫作概念已經(jīng)淡漠,整個集子除了及第時的兩首詩,《余作探使以繚綾手帛子寄賀因而有詩》、《別錦兒》和同年作的《半睡》,再沒有涉及女子和閨情的詩作,我們推測在當時詩寫作的范圍已經(jīng)很寬松了,除了正經(jīng)的“言志”,更可以稍“言情”、“描人”,所以韓偓準確地把他的詩按題材分成了兩部分,詩言志和詩之余,放入了不同的集子里。前者秉承詩的傳統(tǒng),絕不涉及風月和閨情,后者則用詩來寫那些私己的東西,正像后來的詞,寫詩不屑于涉及的角落。如果韓偓真有意在《香奩集》里寄托什幺,這樣的劃分不是加重后世的誤解嗎?
《玉山樵人集》
如果說《香奩集》是韓偓的封里,那幺《玉山樵人集》就是他的封面?!断銑Y集》只收錄了詩人二十年的詩作,而后者則收錄了詩人從公元872年到晚年歷經(jīng)五十余年的作品。也正是在此期間,韓偓經(jīng)歷了他最得意和最無奈的時期,這五十年里的詩人,絕然告別了風月,在仕途上顛簸流離,直到蒼老隱居,棲止于南安桃林場。詩人死時,有當?shù)氐囊粋€官員聽說韓偓曾是朝廷高官,便來看家財,以為總有些稀世寶貝或錢財可以貪圖,沒有想到家底真是清寒,只剩下些紅巨燭,老奴說是詩人在朝時被召去夜議國事,宮女持著巨燭送出宮來,燒剩下的。這樣一介寒士,實在難與寫香奩詩,宴游于風月中的那個詩人聯(lián)系在一起,可是自從韓偓踏入仕途,特別是后來得到了昭宗的青睞后,從詩作中就再也看不見那個年少的韓偓了,古人之為國家傾力之巨由此可以想見。所以,被用和被逐對一個士人來說確實是有天壤之別,如果秦少游仕途能青云直上恐怕就沒有那幺多相思之辭,而柳永也不會甘心混跡于市井,寫一輩子的艷詞。
公元872年,游歷江南,書《離家第二日卻寄諸兄弟》和《游江南水陸院》。
公元873年,書《夏課成感懷》。
公元889年,《及第過堂日作》,《余作探使以繚綾手帛子寄賀因而有詩》和《別錦兒》。韓偓擢進士第。
入河中幕府充執(zhí)掌記,書《余自刑部員外郎為時權所擠值盤石出鎮(zhèn)藩屏朝選賓佐以余充職掌記郁郁不樂因成長句寄所知》和《守愚》?!妒赜蕖分袑懙健笆赜薏挥X世途險,無事始知春日長。一畝落花圍隙地,半竿濃日界空墻。今來自責趨時懶,翻恨松軒書滿床?!钡谝淮瘟髀秴捑胫模@不是真厭倦而是不得志的灰心。但是,詩人頗好道家清修淡泊五位的學說,每到世事不濟之時便會有道家的思想流露出來,一直到最后詩人在昭宗被弒后隱居于福建,直至終老,更是他覺得最快意的日子。此外,他還寫有不少贈給道士的詩,如《寄禪師》和《永明禪師房》,以及鼓勵別人放棄仕途,潛心入道的詩歌,如《送人棄官入道》“忸怩非壯志,擺脫是良圖。”
拜官左拾遺。
超遷左諫議大夫。
天復元年(公元901年),《中秋禁直》,《雨后月中玉堂閑坐》,《六月十七日對自辰及申方歸本院》“如今冷笑東方朔,唯用詼諧侍漢皇。”充翰林學士,受到了昭宗的器重。
《辛酉歲冬十一月隨駕幸岐下作》,《秋霖夜憶家隨駕在鳳翔府》“鳳蓋行時移紫氣,鸞旗駐處認皇州。”昭宗為韓全誨劫至鳳翔。《新唐書·韓偓傳》“未及用,而全誨等已劫帝西幸。偓夜追及雩,見帝慟哭?!?br> 《重游曲江》《曲江夜思》隨駕返回長安。
天復二年(公元902年)《冬至夜作天復二年壬戌,隨駕在鳳翔府》,朱全忠率兵圍鳳翔城。
《江行》《早發(fā)藍關》貶濮州司馬,出京?!缎绿茣ろn偓傳》“帝執(zhí)其手流涕曰:‘我左右無人矣?!儋H榮懿尉,徙鄧州司馬?!?br> 天佑元年(公元904年),《訪同年虞部李郎中天復四年二月,在湖南》,《同年前虞部李郎中自長沙赴行在余以紫石硯贈之賦詩代書》,《湖南絕少桃偶有人以新摘者見惠感事傷懷因成四韻》,《贈漁者在湖南》,抵湖南。天復四年四月,朱全忠逼迫昭宗改天復年號為天佑,但韓偓記年仍用天復年號。韓偓已有歸隱之意,《小隱》“借得茅齋岳麓西,擬將身世老鋤犁?!?br> 天佑二年(公元905年),《新唐書·韓偓傳》“天佑二年,復召為學士,還故官。偓不敢入朝,挈其族南依王審知而卒?!薄恫≈新剰凸俣住贰奥劦缽凸俜殂?,屬車何在水茫茫?!薄盎峦編d崄終難測,穩(wěn)泊漁舟隱姓名。”《即目二首》“宦途棄擲須甘分,回避紅塵是所長?!?br> 歸隱福建。作了大量好詩,《自沙縣抵龍溪縣值泉州軍過后村落皆空因有一絕》“水自潺湲日自斜,盡無雞犬有鳴鴉。千村萬落如寒食,不見人煙空見花。”《贈隱逸》:“蜂穿窗紙塵侵硯,鳥斗庭花露滴琴?!薄渡钤骸罚稓埓郝蒙帷贰皹漕^蜂抱花須落,池面魚吹柳絮行?!薄洞罕M》“細水浮花歸別澗,斷云含雨入孤村?!薄肚锎濉贰翱掌侣芳氁婒T過,遠田人靜聞水行?!表n偓的詩勝在寫靜景上,特別是寫自然界的細小變化和從中生出的寧和,他能準確抓住這些慢慢發(fā)生著的小生物的小動作,從這些細小中還原出他所體悟到的靜謐之美。
梁龍德三年(公元923年),韓偓卒于福建南安,葬蔡山,這是《十國春秋》的說法,存疑。王達津《〈宮柳〉詩和韓偓的生卒年》“到癸酉公元九一三年(后梁干化三年)止,自此之后就沒有詩了?!彼?,有人認為韓偓應卒于干化四年或五年(公元914、915年)。
總集與別集等概況
總集:
《全唐詩》中華書局第十冊,《韓翰林集》一卷,《香奩集》三卷。(《全唐詩》錯誤百出,應為《韓翰林集》三卷,《香奩集》一卷)。
《全唐詩》中華書局 第十三冊,韓偓詞一卷。
《全唐五代詞》中華書局 下冊,收入韓偓作品十一首。
別集:
《韓內(nèi)翰別集》汲古閣刻本(未見)。
《香奩集》汲古閣刻本(未見)。
四部叢刊影鈔本《玉山樵人集》,附《香奩集》(館藏)。這個版本的《玉山樵人集》和《香奩集》都是按詩體劃分的。前者劃分成五言古,七言古,五律,七律,七言排律,五言絕,七言絕七種,以七律和七絕為最多。后者劃分成四言古,七言古,長短句,五言律,七言律,六言律,五言排律,七言排律,五言絕句,七言絕句,其中仍以七絕和七律為最多。這個版本以小字影印,字體有些模糊。
《關中叢書》收入《韓翰林集》三卷,《香奩集》三卷和《韓翰林集補遺》一卷(館藏)。此《韓翰林集》為桐城吳汝綸評注本,不按詩體劃分,順序和《全唐詩》稍有出入?!断銑Y集》之所以有三卷之多,是增入了韓偓的《黃蜀葵賦》和《紅芭蕉賦》。《韓翰林集補遺》收入了韓偓的一些重要的政議文章,《諫奪制還位疏》、《論宦官不必盡誅》、《御試繳狀》、《手簡十一帖》。
《香奩詞》王國維,輯入十三首詞(未見)。
研究資料:
《香奩集發(fā)微》(清)季震鈞
《韓偓詩注》陳繼龍注 學林出版社
《韓偓詩集箋注》齊濤注 山東教育出版社
《〈宮柳〉詩和韓偓的生卒年》王達津
《唐韓學士偓年譜》陳敦貞(未見)
《新唐書·韓偓傳》
《十國春秋·韓偓傳》
《唐才子傳校箋·韓偓》傅璇琮(未見)
《唐集質(zhì)疑·韓偓南依記》岑仲勉
《補僖昭哀三朝翰林學士記》岑仲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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