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談道與名,框架為天地,第二章談美和善,框架為天下。從天道轉而為人道??梢赃@樣認為,這是從道到德的轉變。如果道經(jīng)第一章相應于易經(jīng)的乾卦的話,第二章就相應于易經(jīng)的坤卦,乾坤并建,道德并立。談天道不離人道,談人道不離天道,相及相依?!笆У酪樱蟮?,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義,失義而后禮。”(《德經(jīng)第一》》)道家談道德,儒家多談義和禮,逐步上出到仁、到德、到道。儒道兩家也是一以貫之的。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已。
天下皆知美為美,惡已。皆知善,斯不善矣。(帛書版)
天下,已經(jīng)從第一章的天地萬物的宇宙視角轉到人間視角。開始談美丑善惡及圣人之事功。人道之頂尖在圣人?!耙蕴鞛樽?,以德為本,以道為門,兆于變化,謂之圣人?!保ā肚f子天下篇》)在天下篇里,人有七個心性層次,天人,真人,至人,圣人,君子,百官和民。上三層人隱而不現(xiàn)?;钴S的也就是君子,百官和民,圣人千百年難得一見?,F(xiàn)在只有圣人留下的典籍和傳說了。老子也對人做了分判,“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保ā兜赖陆?jīng)·四十一章》)孔子也對人間之人做了分判,“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論語·季氏第十六》)孔子又說,唯上智與下愚不移。本章也談圣人之教化,我在這里把老莊和孔子對人的分判列出來,就能明白老子為什么這樣講了,是對誰講了。人啊,性相近,習相遠。習性不同,你認為美的,你在意的,怎么能要求他人也在意。你認為善的,你怎么能讓他人都善待之?任何的強求,要求,強制,最后都走向了反面。
美,因為分別出了不美,才有眾人追逐的美。人對美的追逐,加深了對不美的嫌惡。善也同樣。當前的整容為美,以及殺人的禮教,都是美善的異化。
道可道,非常道。美可美,非常美。善可善,非常善。我們留意老子說的是“知美”、“知善”,知而已,美,感則感了。善,行則行了。都是了無痕跡的。時空總在變換,永恒地在變換。美、善,都不會住在哪一事、一相上。
“故常無”,是一種方法,是行道的方法,把那些習以為常的對美的知,對善的知,破掉,還它活生生的面目,不要束縛住。
“故常有”,我們還會不斷地建立美的認知,善的認知。但是我們要對這個認知留有余地,余出空間,讓它自由發(fā)展。
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恒也。
有無之相生也,難易之相成也,長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意聲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隋也,恒也。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事物總在變化中,一陰一陽之謂道,陰陽不測之謂神。道是活生生的,流動著,生成著,通向悠遠久遠。
是以圣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而弗始也,為而弗志也,功成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是以圣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昔而弗始也,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我們說《道德經(jīng)》講的是帝王術,是君人南面之術,也對啊。政治理念都在這里了。沒有謀略,有的是超越和理性。
我的兒子快三歲了,每每我想管他的時候,他會有強烈的逆反心。松子說要順毛捋。松子比我懂老子之道。
“返者道的之用”,經(jīng)典的學習,必然要返回到我們自身。我們把“無為無不為”“不言之教”“功成不居”默化到我們的生活里、生命里,這就是“勤而行之”“學而時習之”,知識就是交融再一起了,“我以時物文理哲”(《陰符經(jīng)》),把經(jīng)典化入平常日用中。因為平常,所以恒常。
今早的天很藍很藍很美,拍下來也就那回事。再去看天,還是那么美那么美。
很多的言說,拍照分享,不在言說、照片里,也許恰恰是讓我們抬抬頭,看見美本身。這也是禪宗指月之旨,莊子的得意忘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