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趙永魁認為,像商代的一個玉簋,這個東西是一個劃時代的問題,10公分大小做起來很難,要把它做規(guī)矩了、做圓了,要復雜的多,所以我們說,在商代的玉簋是一個分水嶺。
專家推測,像殷墟出土的小玉人和動物形玉器,應該都是用砣機制作完成的。
從這一時期開始,砣機顯示了它作為工具的巨大能量,除了大型玉料的切割和鉆孔之外,幾乎所有的琢制工藝都可以用砣機來完成。
但遺憾的是,在所有商代的考古發(fā)掘中,始終沒有找到任何一件制作玉器的砣具,這種現(xiàn)象又如何解釋呢?
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研究員陳志達認為,因為當時青銅是比較貴重的金屬,它壞了以后就被熔化,熔化做新的去,所以我們在發(fā)掘的時候,很少發(fā)現(xiàn)破的青銅器,很少發(fā)現(xiàn)青銅工具,它就重新回爐了。
雖然后世的研究人員沒有找到商代制玉工藝的實物資料和文獻資料,但是到周代,一本名為《考工記》的古文獻記錄了周王室的制玉工藝。
《考工記》的記載中說,周代王室里分成了6種不同的手工藝,而其中的玉工則是周王室最重要的一種手工藝人。
在當時的周王室和諸侯封地里,都有專門的玉工負責玉器的制作,而后世的考古發(fā)現(xiàn)也證實,在周代的時候,玉器的制作工藝已經(jīng)達到了一個極高的水平。
當歷史走到漢代,一種新材料的大量使用給玉器工藝帶來了巨大的變化,鐵制品的工藝已經(jīng)發(fā)展成熟,鐵質的琢玉工具替代了青銅工具。
青銅工具硬度低,不耐磨,當鐵質工具普遍使用之后,制玉工藝無疑又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時代。
專家趙永魁認為,他沒有這些鐵工他做不出來的,我們就敢肯定地這么認為,到戰(zhàn)國、漢代那些玉器,都是新疆玉,硬度很高的,它沒有這些鐵工具的制作,它出不來那種效果。
由于鐵制砣具硬度更高,耐磨性更好,這一時期琢磨的玉器不僅造型異常復雜,而且紋飾也更加圓潤流暢。
徐州螭虎玉佩,這件玉佩高不過5厘米,卻用圓雕、透雕、浮雕的手法,琢制出了6條形態(tài)各異、盤繞交錯的云龍紋。
南越王玉角形杯,杯壁的厚度只有兩毫米,表面卻裝飾了極為復雜的花紋,更神奇的是,在杯底還透雕了一條繩索狀的卷云紋。
在專家趙永魁看來,人們之所以崇拜戰(zhàn)國玉器和漢代玉器,是因為我們現(xiàn)在拿這些東西來仿都很難的,非常之難,達不到那種效果。
可以說,由于鐵工具的出現(xiàn),戰(zhàn)國到漢代的玉器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此后,鐵制砣具成為最重要的制玉工具,它的使用一直延續(xù)到解放初期。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期間的鐵制砣機還出現(xiàn)了一次不小的變革,它的時間就發(fā)生在距離漢代不遠的魏晉南北朝時期。
北齊《校書圖》,是一幅反映古代文人生活的繪畫,年代大約就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畫中的文人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校對書稿,文人的這種坐姿后人習以為常,但是,在魏晉南北朝之前,古人卻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坐姿。
那時,椅子之類的高型坐具還沒有出現(xiàn),古人席地跪坐,使用的都是低矮型用具,有趣的是,古人這種生活習俗的演變卻間接帶來了制玉工具的改變,當高型家具出現(xiàn)后,古代砣機的高度也隨之改變了,席地跪坐式的砣機發(fā)展成了高型的坐凳式砣機,這種高型砣機古人稱之為水凳,這也就是一直到解放初期仍在使用的砣機。
工藝美術大師李博生介紹說:一個坐凳,坐凳的高低自己可以改變,一般選擇跟自己髖關節(jié)一般高的,他用兩個蹬踹起來,他有那個空間就甩起來了,有時候踹的速度相當快,據(jù)說一個磨玉一天的工作量幾乎可以相當于從北京走到沈陽了。
水凳的出現(xiàn)解放了玉工的雙腳。在席地跪坐的時候,需要兩到三名玉工的配合,才可以在一臺砣機上工作,有人負責砣機的轉動,有人負責琢磨玉器,有人負責添加解玉沙,而水凳出現(xiàn)以后,古代玉工可以通過雙腳的踩踏,帶動砣機旋轉,獨自一人便可以完成玉器的制作過程。
當一名熟練的玉工可以獨自操作一臺砣機的時候,他完全變成了個人的創(chuàng)作。他可以隨意調(diào)節(jié)旋轉的速度和力度,不斷更換大小不同的工具,它甚至還可以用銼刀更改工具的形狀。
古代玉器不僅保留了年代的痕跡,還記錄下了個人的風貌。
專家李博生介紹說:砣機是死的,人是活的,砣機是在人的腦子掌握下,所以都說,人是用兩只手在做玉還是用腦子做玉呢?我個人50年來做玉的這個過程,可以概括,一段時間我是用手在做玉,再往后推一段時間,我是用心在做玉,再往后推一段時間,是用自己的神在做玉,這個用神在做玉,怎么講呢,在作品體現(xiàn)了一個人內(nèi)心所感悟到的東西,感悟到的東西甭管大甭管小,是一種人的感悟,是一種作者、藝術家的化身,所以他已經(jīng)進入了神雕的層次。
可以說,當砣機工藝融入了一名玉工的藝術追求,玉器的制作便不再僅僅是一門古老的手工工藝,人們賦予其中的是那穿越歷史的藝術內(nèi)涵和人文主義的精神。
到清代的時候,砣機工藝已經(jīng)走向了高度成熟,這一時期,酷愛玉器的乾隆皇帝別出心裁,希望以砣機之外的工藝制作一件玉器。
玉雕高達130厘米,描繪的是秋天山林的景象,乾隆皇帝生平非常喜愛這件玉山,曾兩次寫詩贊嘆玉工的技藝,但有趣的是,這件玉雕作品的制作卻經(jīng)歷了一次波折,當年,用砣機制作這種玉器的工藝已經(jīng)高度成熟,但乾隆皇帝卻希望用一種純手工的方法打鑿出一件假山玉雕,這是對幾千年來砣機工藝的大膽挑戰(zhàn),當年清代宮廷造辦處讓工匠多方嘗試,最后卻不得不以失敗告終。玉料只好重新運送回揚州,用傳統(tǒng)的砣機工藝,歷時4年才琢制完成。
現(xiàn)在,這件《秋山行旅》玉山收藏在故宮博物院,玉雕的經(jīng)歷似乎正像是為了告訴后人,即使到手工藝高度發(fā)達的清代,砣機工藝仍然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秋山行旅》玉山似乎并不僅僅是一件精美的藝術作品,而更像是關于一門古代工藝的歷史見證。
在電動工具的時代,制作玉器的原理與古代砣機仍是一脈相承的,不同之處是電能代替了人力,而解玉沙則被用電鍍的方式附著到了砣具上,今天的玉工藝人手中的工具所傳承的,依然是數(shù)千年前那古老而神奇的技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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