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
——杜甫《聞官軍收河南河北》
把時政新聞寫進詩詞里,杜甫絕不是第一個,但絕對是成就最高的一個,否則他也不可能成為“詩圣”,同樣,他的詩也不會成為“詩史”。
自杜甫弘揚“新聞體”詩詞以來,千百年來,民間一直不缺此方面的高手,今天就為大家介紹一位深得杜子美遺風(fēng)的女子,她不僅寫得一首好詩詞,而且還正好是一名記者。
依稀記得17年12月初,西部兩大城市(成都、西安)發(fā)生了一件轟動一時的新聞,那就是“西成高鐵正式通車運營”,蜀道難的話題再次被推向風(fēng)口浪尖,相信如果太白、子美健在的話,肯定有流芳千古的名篇問世了。
但“李杜雖已逝,詩詞仍舊在”,于是便有一首“新聞體”的七律出現(xiàn)了。
七律·聞西成高鐵首發(fā)兼乘而有感
作者:七步一顰
大鵬一縱八千里,自古猶傷向蜀山。
閬水魚纏川北道,錦城月隱劍門關(guān)。
武侯遺冢終不克,太守逐兵竟未還。
但教英雄無限淚,而今半日到長安。
鑒賞
這是一首典型太白式的“‘浪漫派”詩歌,其中又包含杜工部的厚重風(fēng)格,全詩用典嚴(yán)謹,對仗工穩(wěn)且謀篇老練,僅從詩詞藝術(shù)來說,實乃佳作。
首聯(lián)即以雄渾豪邁之勢起,直入云霄之勁頭躍然行間,出句“大鵬一縱八千里”,先是引“《莊子·逍遙游》鯤化身為鵬”為典,然后化用李太白“大鵬一日同風(fēng)起,直入云霄九萬里”的詩句,化兩句為一句而不失其勢。
緊接著,對句一反常態(tài)的進行一個敘事反轉(zhuǎn),將“一縱八千里”的大鵬作為承托來引出“蜀道之難”,大鵬又如何?一縱八千里又如何?面對蜀道也只能黯然傷神。這樣的開篇雖和《蜀道難》在藝術(shù)上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本詩特有的描寫手法則是完全區(qū)別于先賢名作的。
頷聯(lián)進入“起承轉(zhuǎn)合”的承,在架構(gòu)上承接首聯(lián)的開闊和雄大,進行進一步的蜀道之難的細節(jié)描寫,我們來看看作者筆下的蜀道之難有多難呢?
出句“閬水魚纏川北道”,閬水,即嘉陵江,由于嘉陵江川北段河道兇險,險灘頻頻,所以江中的魚不敢隨波逐流,它們必須時刻奮力逆游,纏住河岸不至于被江水沖的無影無蹤。這雖有夸張之手法,但卻用的恰到好處,魚本身就是水生動物,理應(yīng)是“如魚得水”,作者在此卻以魚來承托江水河道之險,不可謂不高明。
對句“錦城月隱劍門關(guān)”,錦城,即成都,成都經(jīng)常是看不到明月高掛的,這不是別的原因,就因為劍門關(guān)一帶的高山峻嶺將月亮給遮擋住了,這一句同樣運用了夸張的手法,月亮之高,豈是高山能夠遮蔽的,作者卻在此中大做文章,干脆把這一自然氣象以特別的手法描寫出來,以此來進一步渲染蜀道之難。
頸聯(lián),不僅成功的做到了從寫景轉(zhuǎn)入抒情,而且再次使用兩個典故,先是出句中以“諸葛亮六出祁山”為典,六出祁山便是六經(jīng)蜀道,從客觀角度來看,諸葛亮之所以不能實現(xiàn)克定中原的志向,其一方面原因則是來自蜀國對外交通的極大不便,也就是說蜀道之難簡介影響了諸葛亮北上伐魏的成敗。
接著,對句又用了“秦始皇派蜀郡太守引兵修理蜀道而大半喪生”的典故,和出句形成工整的對仗,律詩的魅力正在于此,對仗的同時用典就必須用兩個,形式上充滿美感,意境上雙重遞進,渲染和修飾上便能形成沖擊。
到了尾聯(lián),大方面是給整首詩作結(jié)尾,小方面是為頸聯(lián)服務(wù),對頸聯(lián)的抒情進行升華,出句化用杜甫《蜀相》中“長使英雄淚滿襟”,但化句而不雷同,同時把頸聯(lián)兩個典故的深層意境進行直觀渲染和升華,手法老道。
對句“而今半日到長安”則是全詩的點睛之筆,而且也起到了破題的作用,通常律詩破題大部分會安排在首聯(lián),作者反其道而行之,將破題安排到尾聯(lián)且是最后一句中,起到了很巧妙的作用,并且從前面的層層鋪墊中瞬間穿越到現(xiàn)代,有一種心理沖擊感,可謂是“厚積薄發(fā)”,卻又“一飛沖天”。
七律,向來以難度高而著稱,是詩詞體裁中最難駕馭的一種,并有“男兒詩”的別稱,女子鮮有涉及,便有涉及者,也需有深厚的文學(xué)儲備和詩詞功底,此七律從謀篇架構(gòu)到遣詞造句,再到氣象意境以及引經(jīng)據(jù)典,都堪稱上乘,更何況作者還是女兒家。
這首詩還有一點,便是前面提到的,作者用詩詞的形式來報道轟動一時的時政新聞,她大概是杜甫的重視擁躉吧。
七步一顰,女,四川綿陽人,現(xiàn)居西安,31歲。
古詩詞愛好者、詩人、詩詞評論人士。
知名媒體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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