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可以說是紅樓夢里公認的非常有管家才干的女子,秦可卿說她“是個脂粉隊里的英雄, 連那些束帶頂冠的男子也不能過……”周瑞家的說她“ 少說些有一萬個心眼子。……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說他不過。”
冷子興演說榮國府一回,也夸王熙鳳“模樣又極標致,言談又爽利,心機又極深細,竟是個男人萬不及一的?!庇纱丝芍?,王熙鳳的管家才干憑的真本事,也正是在她的管理之下,榮國府尚能維持表面上的繁華。
但有一個人,才干并不輸給王熙鳳,且還比王熙鳳更有德行,只是王熙鳳太過招搖張揚,又深得賈母、王夫人倚重,所以我們常常忽略了他人的才干,今天要說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地位與王熙鳳相當的東府大奶奶尤氏。
很多人對尤氏的印象不深,也有人認為,尤氏并無才干,王熙鳳大鬧寧國府一回,就曾這么評價尤氏“你又沒才干,又沒口齒,鋸了嘴子的葫蘆,就只會一味瞎小心圖賢良的名兒。”
尤氏真的沒有才干,沒有口齒嗎?顯然王熙鳳并沒有真正了解尤氏,實際上,尤氏的德才遠在鳳姐之上,只是礙于某些無法言說的原因,她收斂了自己的鋒芒,但通過原文的一些片段,我們依然可以看出,尤氏過人的德才。
無論做人還是做事,可以說,尤氏都是極為成功的,可以說德才兼?zhèn)?,原生王熙鳳,深得賈府上下敬服。
會做人:鳳姐生日退份子錢
王熙鳳生日一回,賈母想了個新鮮花樣,讓大家湊份子給鳳姐過生日,這看上去是件好事,但對趙姨娘周姨娘這些不得勢的小妾和一些月例不多的丫鬟來說,卻是不小的壓力。
既然是王熙鳳生日,自然不能再讓她這個壽星張羅,所以賈母當下就安排了尤氏,“這件事我交給珍哥媳婦了。越性叫鳳丫頭別操一點心,受用一日才算?!睆馁Z母的安排,我們即可看出,尤氏是能辦事之人。
尤氏不僅能辦事,也是個精明不亞于王熙鳳的人,第二天丫頭們把各房的銀子都送到尤氏處,尤氏到王熙鳳處點銀子,她深知王熙鳳是個愛財如命的,所以干脆“當面點清”,果然有鬼,王熙鳳昧下了答應要幫李紈出的那一份。
王熙鳳生日,一共湊了一百多兩銀子,這些銀子在尤氏看來“兩三日的用度都夠了”,所以她沒跟王熙鳳計較,而是隨即又把平兒、鴛鴦、彩云,以及趙、周兩位姨娘的都還了。
二兩銀子對王熙鳳、尤氏等人來說不算什么,但對鴛鴦、平兒這些丫鬟和趙、周兩位姨娘來說,那是整整一個月的工資!尤氏雖是大奶奶,但她深知底層人的不易,她對趙、周兩位姨娘說“ 你們可憐見的,那里有這些閑錢?鳳丫頭便知道了,有我應著呢。”
很小的一件事,但卻看得出尤氏的精明善良和會做人,脂硯齋也對她評價道:尤氏亦可謂有才矣。論有德比阿鳳高十倍……
尤氏不僅有主家之才干,且對下面的人不苛刻,以仁德之心去關心和體諒他人,也必會得到他人的尊重和感激。因為還份子錢,趙、周兩位姨娘對尤氏“千恩萬謝的方收了”。
不僅如此,尤氏被榮國府的兩個老婆子怠慢了,她也沒有深究,反而是下人們利用這件事大做文章,勾心斗角,最后反弄得尤氏不好意思。即便對待身邊沒有規(guī)矩的丫鬟,她也是非常寬容和仁慈的,從不苛責,可見仁德之心。
論收服人心,王熙鳳的以狠毒的手段威懾令人懼服,遠不及尤氏的以仁德之心讓人心服口服。
能辦事:賈敬殯天獨當一面
如果一個人只會做人,辦不成事,自然談不上真的德才兼?zhèn)?,尤氏不僅會做人,辦起事來也毫不含糊,這一點,從賈敬死亡一回可知。
六十三回,賈敬死亡,但此時因宮中老太妃薨逝,賈府多數男女主人皆不在,只余尤氏一人留守在家,人死不能等,且又是熱天,只能趕緊處理,原文有一段話,寫出了尤氏的才干。
尤氏一聞此言,又見賈珍父子并賈璉等皆不在家,一時竟沒個著已的男子來,未免忙了。只得忙卸了妝飾,命人先到玄真觀將所有的道士都鎖了起來,等大爺來家審問。一面忙忙坐車帶了賴升一干家人媳婦出城。又請?zhí)t(yī)看視到底系何病。
碰到這樣大的事,尤氏并沒有忙亂,而是先卸妝,然后把玄真觀道士都看守起來,接著是帶著仆人媳婦出城,還不忘請?zhí)t(yī)前往看視,務必查出公公死因。
如果是沒有辦過大事的女子,碰到家里人去世這樣的大事,也許一下子就懵了,不知如何是好,但尤氏沒有,顯然她是有這樣的才干和經驗的。秦可卿死亡一回,如果不是因為她發(fā)現了丈夫和兒媳之間的事情,稱病不出,主事也不會是王熙鳳而是她了。
這還沒完,到了現場了解了情況之后,尤氏又做了一番非常精細的安排。她沒有聽從道士們的解釋,因為她心里早有了打算。
尤氏也不聽,只命鎖著,等賈珍來發(fā)放,且命人去飛馬報信。一面看視這里窄狹,不能停放,橫豎也不能進城的,忙裝裹好了,用軟轎抬至鐵檻寺來停放,掐指算來,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賈珍方能來到。目今天氣炎熱,實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擇了日期入殮。壽木已系早年備下寄在此廟的,甚是便宜。三日后便開喪破孝。一面且做起道場來等賈珍。
為防止意外,尤氏一面讓人飛馬報信給賈珍,一面自己先把眼前最為迫切的幾件事處理的妥妥當當,尸體運到家廟鐵檻寺停放;找天文生選定入殮的日期;壽木也早已備好;三日后開喪破孝;又請一眾道士做起道場……
在賈珍未來之前,尤氏把眼前的所有準備工作全部都安排妥當了,這樣的才干,對于女子來說,無論古今都不簡單,不僅需要精明干練的本領,更需要持久管家的經驗,還需要雷厲風行的魄力,遇事不慌的淡定,和安排事情的井井有條,王熙鳳的才干也不過如此。
比起秦可卿死亡王熙鳳協(xié)理寧國府一回,賈敬死亡完全是突發(fā)事件,且眾人皆不在現場,又是炎熱暑天,這對尤氏處理事情的能力毫無疑問是個很大的考驗,但她非常出色地辦好了這件事。由此可見,尤氏也是一位非常有才干的女管家。
有孝心:中秋家宴哄逗賈母
王熙鳳這個人很厲害,厲害在哪呢,就是她既能管好家,又能撈到錢,還能時常在賈母跟前逗樂,哄的老人家開開心心的,所以賈母說她“有他一人來說說笑笑,還抵得十個人的空兒?!边@可說是對鳳姐最高的評價了。
尤氏的德才很少被發(fā)現,甚至被埋沒了,這是有原因的,一個是她自己不想招搖,畢竟自己只是賈珍續(xù)弦。一個是她“不能諫夫治家”,管不了自己的丈夫,看到寧府被賈珍弄得烏煙瘴氣,她也懶得管了,想管也管不了,這也是尤氏唯一的缺陷。
從上面的分析中可知,尤氏其實是個難得的理家好手,她有王熙鳳的理家才干,卻沒有王熙鳳的狠毒嚴苛,并且她還具備了王熙鳳所缺乏的德行,所以如果她來管家,自然能讓上下都是敬服,而不是懼服。
當然,鳳姐會逗趣,能引得賈母開心,尤氏也會,賈府中秋夜宴,王熙鳳病倒,尤氏深知賈母不開心,所以當賈母要她回去小夫妻團圓時,尤氏說了一段話“況且孝服未滿,陪著老太太頑一夜還罷了,豈有自去團圓的理?!?/span>
這話一說,賈母自然開心,一則開心這次中秋本就冷清,如果尤氏等人再離去,賈母就更是倍感凄涼了。二則開心尤氏的孝心,既懂得為公公守孝,也懂得在賈母跟前盡孝。
尤氏作為東府大奶奶,何嘗感受不到家族的日薄西山?何嘗感受不到中秋夜宴的冷清寂寥?然而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走開,她要陪在老祖宗身邊,用酒令、笑話等游戲哄老祖宗開心。
王熙鳳若在,也許尤氏不會有所表現,而是任由王熙鳳去哄賈母開心,偏偏今日鳳姐不在。尤氏明知賈母傷感,所以想著通過笑話讓賈母開心,但賈母畢竟是暮年之人,尤氏一個笑話沒說完,賈母就睡著了。
無論對自己的公公,還是對老祖宗賈母,尤氏都是帶著一顆孝心的,在賈母跟前,從來沒出過差錯,賈母安排的事,也總能漂漂亮亮地完成,這樣有才干又有孝心的孫媳(兒媳),不多見。
綜上,紅樓夢里王熙鳳的才干眾人都看在眼里,且上下一致稱頌,但對她的品德卻多有詬病,她的手里可是有不少人命官司的。尤氏的才干因為賈珍對寧府的把持,很少有人看到,但并不代表她沒才干,且她還是個有德行之人,一個人既有才,又有德,德才兼?zhèn)洌@就非常難得了,而尤氏恰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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