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子傳奇》中有篇《霍小玉傳》,說的是歌妓霍小玉和書生李益的愛情悲劇。 霍小玉本是霍王婢女所生,霍王死后,以庶出被逐,淪落為娼。古時候做妓女并非只須倚門賣笑這么簡單,還得琴棋書畫樣樣都精。小玉呢,則屬于典型的才貌雙全。尤其是唱起歌來,如流鶯婉轉、珠落玉盤。李益,書里說他“生門族清華,少有才思,麗詞嘉句,時謂無雙”。一個絕代佳人,一個風流才子,宛若天上流云,水里游魚,注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于是他們一見鐘情私定終身了。不久李益以書判拔萃,授鄭縣主簿。臨行前山盟海誓:“明春三月,迎娶佳人,鄭縣團聚,永不分離。”然而,有句老話說得好,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別相信男人那張破嘴。一年未到,李益就變了心,出于攀龍附鳳的需要,他娶了豪門千金盧氏。小玉則相思成病,沉疴不起。一位黃衫俠客出于義憤,挾持這個負心郎來見小玉,此時的一代佳人悲憤莫名,痛責李益,氣結而死。臨終前,她的一番話說得李益如芒刺在背,無地自容:“李君李君,今當永訣!我死之后,必為厲鬼,使君妻妾,終日不安!” 小時候看中國的古典小說和地方戲曲,經常可以看到類似“癡情女子負心漢”的愛情悲劇。我發(fā)現(xiàn),當愛情這艘航船在險惡的江湖中意外觸礁時,女人永遠是殉難者,而男人則無一例外成了“愛的逃兵”。 這是為什么?簡單地來講,愛情在男女的一生中各自所占的分量大不相同。打個比方,戀愛時,男人是女人的整個天空,而女人,只不過是男人的一個月亮而已。 男女的性體驗也極不相同。男人的性敏感地帶主要集中在性器官,而女人則彌漫全身,甚至有不少女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興奮點在哪里,波及全身的刺激反應,常常被戀愛中的女人看做是精神感受,這也是為什么女人的性大多要建立在愛的基礎上的原因所在。對男人來說,做愛就是“做”,一次孤立的性行為;對女人來說,做愛不僅是“做”,還有“愛”,不單是一次行為,而是連續(xù)行為,因為做愛會有后果。從生理上來講,有懷孕的風險,從心理上來講,有貞操的喪失,雖然現(xiàn)在避孕措施無處不在,貞操觀念也日趨淡薄,但意外懷孕的幾率依然存在。對于某些觀念相對傳統(tǒng)的女性來講,上床并非等同于家常便飯。所以,男人做愛完畢是完成了,女人做愛完畢則是未完成,甚至會心有余悸。如果說,男人做愛調動的是點,女人則是面;男人調動的是平面,女人則是立體;男人調動的是一兵一卒,女人則是千軍萬馬。 大多數(shù)男人都有“英雄情結”,這在第一章我分析過,這就決定了男人一生以事業(yè)為重,以道義為重。男人通常把事業(yè)當做愛情,把舍生取義看成男人的最高目標。而女人則把愛情當做自己的事業(yè),把癡心一片看成女人的終極理想。正如英國詩人拜倫所說:“愛情是男人生活的一部分,但卻是女人生活的全部?!狈▏骷疑瘶访酪渤姓J:“愛情對男人來說好似生活中的插曲,而對女人來說卻是她們一生的歷史篇章。” 所以,自古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癡。孟姜女哭倒長城、杜十娘怒沉百寶箱、七仙女下到凡間和董永雙宿雙飛、睡美人夢想白馬王子把她喚醒、灰姑娘期待著穿上水晶鞋的那一天……都是源自一個“癡”字。就連五歲誦詩百篇、七歲出口成章、十一二歲便詩名遠播長安的唐代女道士魚玄機,在被初戀情人李億拋棄、被風流才子溫庭筠拒絕后艷幟高張、倚門賣笑,心中依然發(fā)出如許慨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二)女人的專一跟生殖方面要付出巨大代價有關 為何男人花而女人癡?女人可否也像男人一樣心猿意馬、朝秦暮楚呢? 這恐怕很難,因為從上帝造人的那一天起就決定了男女兩性的這種巨大差異。 前面提到,男人的產精量雖然驚人,但含金量卻低,女人一個月只誕生一個卵子,卻資源寶貴。事實上,雄性生殖細胞和雌性生殖細胞的差別亦是如此。在生殖過程的初始,雌性就已經吃了大虧,而雄性則占了大便宜。盡管投資相差甚遠,收獲卻機會均等——下一代身上雌雄兩性的基因含量永遠是相等的。對于人類,投資比例是8500∶1。男女結合生個孩子,實質上就是這么一筆生意。女子一開始就以其巨大而營養(yǎng)豐富的卵子付出了比男子更多的投資額,而從懷孕一開始,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哺乳喂養(yǎng)、嬰幼教育,所有這一切,基本上都是由母親獨自承擔的。 從純粹的生殖意義上講,男人做父親可謂輕而易舉,而女人當母親則無論身心都要付出重大的代價。為了保證培育出下一代的優(yōu)良品種,女人必須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只能跟同一男性維持穩(wěn)定的性關系。鑒于上述理由,男人比女人在性方面更隨心所欲,因為他無須對生育承擔風險;而女人則傾向于一心一意,因為她的生育周期長且體能消耗大,所以必須心無旁騖。 從原始社會開始遵從的“男主外,女主內”的社會分工,也給男人的花心、女人的癡情提供了不同的社會土壤。男人在外捕獵打魚,風險與誘惑并存,多重性關系在所難免;女人由于繁衍后代和操持家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接觸異性的機會微乎其微,專一的兩性關系也就順理成章了。而且自古以來,男性都比女性占有更多的經濟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男權至上的社會由此產生了一套男女有別的雙重道德標準:女性被要求更收斂更矜持,甚至要對自己的性欲感到羞恥、慚愧,而男性卻不必如此。如果一個男人有很多性伴侶,那是成功、性感的標志;而如果一個女人有很多性伴侶,則是無恥、墮落的表現(xiàn)。同在情場打滾,男人是風流倜儻;女人卻是人盡可夫,男人戀愛次數(shù)越多,越表示他曾經滄海,女人相反,戀愛越多越水性楊花。顯然,這是典型的男權至上的腐朽觀念。有一種說法,女人是被各種生理或者社會的原因壓制了沖動,而男人由于生理和制度的鼓勵而放縱了沖動。 由此可見,無論從生物學還是社會學意義上來看,女人都傾向于一對一的擇偶觀念。和男人隨便把艷遇當成“艷欲”、外遇當成外出,有本質區(qū)別! 我在前面提到,男人在情愛心理上最大的差異就在于男人是性愛動物,女人是感情動物。表現(xiàn)在戀愛中,就是男人傾向于熱烈而迅速地與女人建立肉體關系,女人則傾向于盲目而迅速地投入全部感情;表現(xiàn)在結婚的問題上,男人大都消極怠工,女人則浪漫憧憬;一旦發(fā)生婚外戀,男人的外遇以性的驅使為多,女人的出軌卻以情的需求為主。 (三)女人情懷總是詩 女人就是這樣,無論強弱美丑,哪怕是八面威風、君臨天下的女國王、女皇后,都有一顆純情少女的心。要么向往浪漫的愛情,要么憧憬美滿的婚姻?!独葮蜻z夢》看過吧?一個久居鄉(xiāng)野的中年婦人,被生活的重擔磨礪得無精打采,不還在一個瀟灑攝影師的調情下死水微瀾嗎?《金色池塘》也看過吧?七十多歲滿頭銀發(fā)的老太太看到湖面上的鴛鴦戲水還興奮得滿面紅光,好似時光倒流回到了二八芳齡。過去總說少女情懷總是詩,確切地說,是女人情懷總是詩!是畫!是一切羅曼蒂克的奇思妙想! 作為男人,有時候我覺得女人既可敬可愛又可憐可悲。女人一生的事業(yè)就是愛情,沒有愛情就沒有了婚姻、家庭乃至生活;可是男人的愛情則始終是一生最美麗的點綴,所以很多男人為了事業(yè)會放棄愛情,這時候受傷的往往就是那個癡癡的女人……卓文君之于司馬相如、霍小玉之于李益、薛濤之于元稹,古往今來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愛情悲劇總是在不停地上演。都說男人是泥,女人是水,在男人這片沙灘面前,女人總是不由自主地變成一道勢不可擋的巨浪,迫不及待地沖過來,哪怕最后粉身碎骨,也執(zhí)迷不悔??墒?,有些男人卻是“不明飛行物”,你永遠把握不住他的軌跡和方向!倘若說,女人對男人的期望比物價漲得還快,那么,男人對女人的感情比股市變得還勤。</p><p>我發(fā)現(xiàn),人世間,花心的男子總是相似的,癡情的女子則各有各的不幸。秦香蓮滿腹愁怨無人理睬,只好到處開“新聞發(fā)布會”揭穿前夫陳世美的種種劣跡;杜十娘面對負心漢來了個“怒沉百寶箱”,讓成捆的百萬現(xiàn)金活生生打了水漂,自己也投河自盡香消玉殞;《欲望號街車》里的半老徐娘布蘭奇癡癡傻傻、瘋瘋癲癲,最后被冷血男人無情地送進了精神病院;《胭脂扣》里的妓女如花和多情公子十二少雙雙殉情,誰承想自己變成了冤鬼,心上人卻貪生怕死,茍活了下來…… (四)癡情有時候是一種自虐 無論滄海變桑田,無論時光怎樣流逝,感情始終是女人無法跨越的一道門檻。女人是水做的,在感情上女人永遠是一清二白、干凈透亮,但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碰上泥做的男人,水就會被泥污濁,泥卻不會被水漂白。所以女人在感情上大都有“潔癖”,不容許一段干凈的感情被玷污。在情感的角逐里,女人總是充當受傷的獵物,而不是冷酷的槍手?;蛟S,癡情不是一種罪過,但絕對是一種自虐。有一些花心的男人,注定是女人的毒品,沾上了就要上癮。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秦香蓮、杜十娘也好,莉扎、布蘭奇也罷,她們的愛情悲劇都在于輕易地就染上了花心男人的劇毒,進而無法自持、泥足深陷。 在傳統(tǒng)小說和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常??吹揭恍┌V情女子就像裹足一樣,忍著疼痛將自己束縛在一段狹隘的愛情里,一輩子也不肯變,也不后悔。不管那男人是否有妻室,不管相愛是否有結果,定要默默地、死死地纏住他。她們以為那是忠貞,是癡情。她們總是丟不下最初的那個謊言,僅僅因為這個謊言美麗動聽,她們不愿從夢中醒來面對現(xiàn)實的丑陋。她們好像吸食了毒品一樣迷失了自己、找不到生活的方向。然而,當你不計錢財、不要名分,也不管世俗倫理,越是不能愛、不該愛的,越要去愛的時候,你想過沒有,你的低三下四、不斷乞求和哀怨,只會讓那個男人離你更遠,只會讓你失去自我和尊嚴。男人就是這樣一種人,你越高貴他越在乎,你越難以企及他越奮不顧身,你如果低下高貴的頭顱,他反倒不屑一顧。 尊嚴是女人內在的顏容,女人失去了尊嚴,就等于沒有了靈魂。沒有自尊地死守一段感情,注定被男人踩在腳下丟棄一邊。沒有自尊地哀求一個男人,注定被男人視為低賤而不去珍惜。 女人沒有金錢可以,但不能沒有尊嚴;沒有愛情可以,但不能失去自我。女人最高貴的資本就是自尊!女人千萬不要拿自尊來拯救愛情。否則,你和他的關系成不了羅密歐與朱麗葉,卻會變成農夫和蛇。你的忠貞和癡情到了這種薄情的男人眼中反倒成了一項可以炫耀的資本。 在這方面我要特別提到一個女人,一個奇女子——唐代的名妓薛濤。 生活在中唐時期的薛濤不僅有絕色的姿容,還有絕世的才情,她的才情美貌曾名動蜀中。父母官韋皋聽說她詩文出眾,就把她召到府中,當場要她即席賦詩。小女子眼波流轉間一首七律脫口而出,其中“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更引來見多識廣的韋皋的聲聲喝彩。曾為宰相的李德裕在出任劍南節(jié)度使的時候,也慕名而來,她和李德裕飲酒作對,還寫出了“諸將莫貪羌族馬,最高層處見邊頭”這樣見地深遠、意境雄渾的邊塞詩,讓一代名相訝異于這個風塵女子美色之外的眼界和胸襟。她和著名詩人元稹之間的交往有口皆碑,她寫給如意郎君的一首《池上雙鳥》充滿濃情蜜意:“雙棲綠池上,朝暮共飛還。更忙將趨日,同心蓮葉間?!钡皇腔粜∮?,她曾經是想和元稹比翼雙飛,一旦心知對方只愿曾經擁有,不想天長地久,反倒坦然面對。相聚無非一個緣字,有緣自當珍惜,無緣不必強求,又何必恩恩怨怨反復糾纏呢?此時,一個曠世女子的寬廣胸懷讓人不由得不心生敬意! 忽然間腦海中想起了王菲那首聽起來有點心亂如麻的經典老歌《愛與痛的邊緣》:“情像雨點,似斷難斷,愈是去想,更是凌亂,我已經不想跟你癡纏,我有我的尊嚴,不想再受損。無奈我心,要辨難辨,道別再等,也未如愿,永遠在愛與痛的邊緣,應該怎么決定挑選。” 我總覺得,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對一個癡心女子來說,始終是一段處于“實習期”的感情,可能永遠也等不到“轉正”的那一天。如果遭遇這種情況,癡心女子能否讓那只在風雨中顛簸的愛情小船暫時靠岸,給對方,也給自己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呢? 還是一句老話說得通透:上帝在此關了門,又在別處開了窗。
(一)女人通常把愛情當成自己的事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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