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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北京“斷樁”小食--焦守正

老北京“斷樁”小食  

   在老北京的口語中,有一個詞叫“斷樁”,意思是市面上再也見不到了,意思是“絕了”的吃食。斷樁小食又叫“窮到底”,那是為老北京的乞丐,打短的臨時工(其生活水平還在拉洋車的以下)預(yù)備的。這些生活在城市的最“底層”的人們也要填飽肚皮,這就產(chǎn)生了“ 窮到底”的小吃。如今,這類小吃已絕跡了幾十年,即便是為研究老北京飲食文化,也無再“恢復(fù)”的必要,因為它不是“傳統(tǒng)”,實乃舊社會老北京底層人的生活悲劇。

  
“瞪眼食”

  小販在各飯莊、飯館廉價收購來的“折籮”(即殘羹、剩菜、雜合菜),以口闊底淺之鍋加熱,放鹽,加水;以大扁擔(dān)兩頭支上三腳架作為食客的座位,一頭是熱氣騰騰的淺鍋,另一頭是小木柜權(quán)充錢柜,柜面以銅制錢打碼計數(shù),這鍋里什么都有,如肝、腸、肚、肺、肉片、豆腐、菜幫等等。小販也在下鍋前加了工,如是葷的,切成一般薄厚大??;菜幫和豆腐則切得塊大較厚。當(dāng)然,這雜合菜里不會有海參、魚肚,最高貴的就是一片肥肉而已。
食客一手攥著窩頭或是棒子面貼餅子,一手操著筷子,兩眼瞪圓,瞄準(zhǔn)鍋內(nèi)隨沸水熱湯而起落沉浮的片片,看準(zhǔn)是肉類,下筷夾住,進(jìn)入口中,小販也瞪眼注目,見他吃下一塊,便用制錢打個碼,作為計數(shù),以待食飽后算賬,大致是一個銅板十塊,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兩個窩頭,佐以十塊“瞪眼食”,再要半碗湯(湯不另算錢),也算得上豐富實惠,可以填飽肚子,比糖餅子、榆皮面窩頭就著馬齒莧吃高級多了。這種小吃,買賣雙方都須瞪圓雙眼,注目細(xì)瞧,所以稱之為“瞪眼食”。大約在1945年以后,北京才不見了這類小販和這種吃食。

   “果子皮”
 

    這類小販大多是十六七歲以下的男孩挎籃叫賣。原料取自飯店、西餐館、賭局、煙館。妓院收來削水果扔掉的皮,大都是梨皮、蘋果皮。收來一筐后,在井臺打上一桶水,洗干凈后,放在果筐內(nèi)??鸬讐|幾張蓖麻子葉,果子皮放在上面倒也水靈靈的,上面再覆幾張葉子。售賣者沿街叫賣;“買!果子皮!”吆喝聲嬌嫩受聽,招來幼童和老嫗圍著,先看后買,一個銅板給抓一大把。這是沒本的買賣,可由秋賣到冬;果子皮削旋得稍厚,帶點果肉,像寬帶子,四季不知水果為何物者,以一二銅板也可嘗到“果味”。


“熬油渣”
  煉過豬油剩下的油渣,在飯莊、飯館的廚房里就等于雜合菜,是要扔掉的。小販們用很低的價格收買來,挑回家去,大鍋放湯,文火燉燉,加鹽、大蔥段、姜片、茴香、大料瓣。售賣時,以大碗盛出,撒上香菜末,澆一點辣椒糊(生辣椒砸碎末),油渣熬爛,湯汁油性很肥,勞苦大眾以窩頭、大餅為主食,冬季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油渣湯佐食。窮人解饞———不是辣就是咸。(焦守正)

說到“燉油渣兒”,這可是地道的舊京吃食,雖名不見經(jīng)傳,又難登大雅,但至今卻仍為不少“老北京”所回味,在閑談中還不時提到它的熱氣騰騰及咸辣鮮香的滋味。
  所謂油渣兒,就是把板油、網(wǎng)油、肥肉煉制成葷油的下腳料,放到桶狀的榨油機(jī)里,扳轉(zhuǎn)縱向的螺栓,壓榨出余油后,形成的直徑近兩尺、厚約半尺的油渣兒餅。這大塊的油渣兒餅,由經(jīng)營燉油渣兒的小商販花很少的錢買了去,分成小塊,放上鹽、花椒、大料、蔥姜等作料,在大鐵鍋里煮,煮到湯色奶白,油渣兒軟糯時,便以極便宜的價格賣給顧客。因為這吃食的原料是下腳料,所以油渣兒里常有雜物摻雜,一般衣食講究者對此多不屑一顧,因此,這買賣在城里只小有市場,倒是在城關(guān),關(guān)廂一帶賣得很火,那里的顧客大都是干力氣活兒的“短衣幫”,每到晌午,先在左近的攤子上買了鍋餅、火燒、窩頭之類的干糧,再圍站到燉油渣兒的攤子前,眼看著從上下翻滾的大鍋里盛出奶白軟糯的一碗,又見淋上棕色的麻醬,墨綠的韭菜花,鮮綠的香菜末,橙紅剔透的辣椒油,便迫不及待,燙乎乎,香噴噴,辣滋滋地先來上了一口。這些人,平時肚里的油水少,一碗燉油渣兒就著干糧吃下去,省錢、果腹又解饞,何樂而不為之。
  說到燉油渣兒的不潔凈卻也有例外,早先崇文門外紅橋大街路東,有座小四合院,院墻舍壁都用紅磚壘砌,眾人便稱之為“紅房子”。紅房子里住的是一位賣燉油渣兒的商販,姓劉,大號劉得全,人送外號“油渣兒劉”。
  劉得全在家里家外的干凈利落,可是遠(yuǎn)近聞名的。他一般每天早晨七點左右,推一輛寬幫平車出攤。若適逢夏日,但見他光頭剃得锃亮,上身穿一件煞白的夏布“湯匙領(lǐng)兒坎肩”,即無袖,對襟,系疙瘩袢,前后兩片在腋下及腰腹兩側(cè)由布帶連接的那種,下身的黑色緬襠褲,青鞋、白襪子一塵不染,做營生的油渣兒、調(diào)料、碗筷、爐火放在木制平車上,由白帆苫布屏蔽,平車的車幫,車身及輪輻都刷洗得見了白茬兒……如是在紅橋至崇文門門臉兒的土路上一路走來,往往招引得路人駐足觀瞧。
  油渣兒劉的攤子設(shè)在崇文門門臉兒里,路東的便道上,左近的幾個賣干糧的攤販,全仗著他的燉油渣兒攬生意。他的油渣兒經(jīng)過精挑細(xì)選,擇盡了異物,放在青花瓷壇里,不住地向大鍋里添加。各種調(diào)料也分放在大小、花紋一致的瓷罐里,碗筷刷洗得尤其潔凈,總給食者眼前一亮的感覺,用劉得全自己的話說:“我賣得就是一個干凈、衛(wèi)生!”
  解放以后,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煉葷油的營生逐漸消失,燉油渣兒這一口兒吃食,也隨之?dāng)扣E京城了。

 “半空兒”
  在中秋節(jié)后,炒貨上市,大花生、花生米、糖炒栗子、榛子、松子等都上市了。在炒鍋作坊中,炒得大花生后,再用篩子篩落下的不成個兒的小花生,從篩子眼漏下來的花生米,個個都是半拉的,或者是光有皮沒有瓤兒,也許是癟的,所以叫“半空兒”。這種東西賣給小販,非常便宜,近于不要錢。小販們躉來,在黃昏之際,挎籃叫賣、吆喝;“半空兒來……多給!”賣時,一個銅板給兩把,如是老主顧,兩把之外,再饒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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