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觀園是《紅樓夢》里最干凈純潔的地方,之所以叫大觀園,也是曹雪芹為他所要悼紅的眾紅樓女兒營造的桃花源。
因?yàn)椤都t樓夢》是一部徹頭徹尾的悲劇,這所武陵別景終究諸芳離散,只剩下一曲曲的挽歌。大觀園里的怡紅院、瀟湘館、秋爽齋、稻香村、蘅蕪苑、櫳翠庵……它們的主人一個一個地消逝了,蛛絲兒爬滿雕梁,空留一室的寂寞。
今天專門說一說瀟湘館。
之所以取“瀟湘”二字,是因?yàn)檫@個院子里種植著千百竿斑竹(湘妃竹),而斑竹是有典故的,《博物志》第八卷載:“堯之二女,舜之二妃,曰“湘夫人”,舜崩,二妃啼,以涕汨揮,竹盡斑。”這里的湘夫人就是堯帝的兩個女兒:娥皇和女英。嫁給舜,舜死,二妃淚灑竹而成斑。這就是斑竹之名的由來了。
而“瀟湘”一詞始于堯時?!渡胶=?jīng)·中次十二經(jīng)》說洞庭之山“帝之二女居之,是常游于江淵。澧沅之風(fēng),交瀟湘之淵”。湖南省內(nèi)的瀟江和湘江的名字就是這么來的。娥皇女英哭舜之地就是瀟湘之地。因此,斑竹又叫湘妃竹,而娥皇女英也被稱之為瀟湘妃,曹雪芹直接將這個典故運(yùn)用在《紅樓夢》里林黛玉的身上了。林黛玉的淚盡而亡,應(yīng)該是曹雪芹從這些典籍和傳說中得的靈感了。
故事聽起來很浪漫 ,說到底,這是一個斷腸的悲傷故事。是一個人亡的悲劇。盡管穿上了唯美的外衣。
用兩個悲劇人物的命運(yùn)命名的房舍,預(yù)示著它的主人同樣悲劇的結(jié)局:淚盡而亡。其實(shí),瀟湘館這處所在,在林黛玉之前,此地已經(jīng)死過了兩個人。是不祥的兇地。
此論斷的理由和證據(jù)有三:
大觀園位于榮國府后花園的位置,合并入了寧國府的會芳園。證據(jù)就在《紅樓夢》十六回,賈蓉向賈璉報告:
“老爺們已經(jīng)議定了,從東邊一帶,借著東府里花園起,轉(zhuǎn)至北邊,一共丈量準(zhǔn)了,三里半地,可以蓋造省親別院了?!?/strong>
后文又有:先令匠人拆寧府會芳園墻垣樓閣,直接入榮府東大院中……
這兩處聯(lián)系著看,可以證明,大觀園是將寧府會芳園并入在內(nèi)的。那么大觀園眾多建筑里,哪一處位于會芳園原址上的呢?就是瀟湘館。
《紅樓夢》十七回,大觀園試才題對額。賈政、賈珍、寶玉和一幫清客相公進(jìn)大觀園大門,經(jīng)翠障,過沁芳亭,到的第一處院落,就是元春后來所題的瀟湘館,寶玉說這是省親的第一處所在。而眾人游園是按逆時針進(jìn)行的,由此,可以得出,瀟湘館坐落于大觀園東邊最靠近大觀園正門的位置,和怡紅院遙遙相對。也就是說,一進(jìn)大觀園的大門,左右兩處分別就是怡紅院和瀟湘館。事實(shí)上眾人所游最后一處就是怡紅院,之后繞到怡紅院后院,同樣出來走不遠(yuǎn)就可以出大門了。
大觀園的東邊位置,就是寧府的會芳園,而這里,最靠近寧府主建筑群,基本可以判斷,天香樓位置就在此處。秦可卿淫喪天香樓。秦可卿吊死在了天香樓上,瀟湘館,就是天香樓原址。
大觀園是什么地方?群芳綻放之地,百花爭艷之地,就是會芳呀。所以,會芳園就是大觀園的前身和縮影,曹雪芹所起這兩個名字本就一脈相承。
秦可卿身上兼具黛玉和寶釵之美,兼美是曹雪芹的理想,這個理想的具體體現(xiàn)就是秦可卿。所以,從十二釵內(nèi)在聯(lián)系上說,林黛玉和薛寶釵兩個人都可以看成是秦可卿的繼承者。大觀園表面上看是賈府建造的省親別墅,實(shí)際上它是曹雪芹為他最為摯愛的金陵十二釵營造的香丘之地。
元春沒有在此居住過,但這個園子實(shí)際上的所有者和分配權(quán)就是元春;王熙鳳沒有在此居住,可是她在蘆雪庵聯(lián)詩時,她做了一句開頭詩:一夜北風(fēng)緊。也算是詩社的一分子了,況且探春還封過她監(jiān)社御史呢。還有就是秦可卿,她雖說早早地就去世了,但是她死在天香樓上,死后在會芳園停靈49天。這是曹雪芹讓她用另一種方式歸屬于會芳園,也就是大觀園。
寧國府對《紅樓夢》意義最為重大的兩處地方,一處是賈族祠堂,再一處就是天香樓了。天香樓發(fā)生過太多的事:它是賈珍秦可卿的約會之地;賈敬過生日戲臺就在天香樓;秦可卿喪禮上,天香樓舉行了最重要的解冤洗業(yè)醮的宗教儀式。批書人畸笏叟命曹雪芹刪去的“更衣”“遺簪”等不可言說的情節(jié)也都是發(fā)生在天香樓上的。
總之,凡寧府不好之事都要和天香樓扯上關(guān)系,天香樓更顯迷霧重重。秦可卿判詞里有“箕裘頹墮皆從敬,宿孽總因情?!?/strong>這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故事和情景,小說正文沒有描述,但肯定不是好事,而且,我們也有理由相信,據(jù)前分析,這等不好之事發(fā)生在天香樓上,是多么的合邏輯情理。
惜春尚在襁褓就被賈母抱進(jìn)了榮國府撫養(yǎng)。我們有理由相信,惜春之母在生下她不久就亡故了。聯(lián)想賈敬這個曾經(jīng)考中過進(jìn)士的人,又是寧府文字輩唯一的繼承人,突然就一心修道不問紅塵了。他一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這個刺激就是秦可卿判詞里對于賈敬描述的“宿孽”,原因就是“情”。若是賈敬之情,他怎么會去當(dāng)?shù)朗磕??那么理由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夫人也就是賈珍惜春之母出現(xiàn)了孽情。賈敬得知后,才會深受打擊,萬念俱灰,做出極端的決定,如果是這樣就顯得合理多了。
賈敬的夫人出現(xiàn)孽緣,這樣的丑事一旦暴露,封建社會的女人基本上是沒有辦法體面活下去的,就像秦可卿一樣,她也選擇了自盡,這個自盡之地,于寧國府,也只有是天香樓了。
天香樓隨著大觀園的拔地而起,被拆除了,不過就在它的原址之上,蓋起來了瀟湘館,迎來了它的新的悲情女主角——林黛玉。
參考原著:甲戌、庚辰本《脂硯齋重評石頭記》,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20回《紅樓夢》
圖片來源:清 孫溫《繪全本<紅樓夢>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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