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瑩口述 李學文整理
“槍炮齊鳴,硝煙彌漫,勇士們前赴后繼,英勇殺敵......”這是電影《誘狼》里的戰(zhàn)斗場景。該電影是在紀念抗日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之際,由安瀾執(zhí)導由我擔任監(jiān)制,講述了黃土嶺戰(zhàn)役中父親舍身作餌,智誘日軍“名將之花”阿部規(guī)秀及所屬部隊進入包圍圈并全殲其部隊的故事。該電影被中宣部、廣電總局、電影頻道確定為重點獻禮影片,并獲得了第十五屆電影百合獎最佳影片一等獎、優(yōu)秀導演獎等多個榮譽。重溫這部電影,父親的戰(zhàn)斗往事仿佛歷歷在目。
在父親的軍旅生涯里,歷經“向死路求生”的兩萬五千里長征、“甘將熱血沃中華”的抗日戰(zhàn)爭,“一切為了新中國、一切為了人民”的解放戰(zhàn)爭、“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的抗美援朝。父親曾獲三級八一勛章、二級獨立自由章、一級解放勛章、解放軍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毛主席曾夸贊道“曾雍雅打仗是有功的?!?/p>
在戰(zhàn)爭年代,父親出生入死保家衛(wèi)國,隨時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換取勝利,在和平年代父親奔赴西藏衛(wèi)國戍邊,父親既是歷史的見證者也是歷史的締造者,“生也為國,死也為國”這是父親常說的話。他更是將“偉大長征精神”、“偉大抗戰(zhàn)精神”、“解放戰(zhàn)爭精神”和“偉大抗美援朝精神”帶到雪域邊關,和“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老西藏精神”融會交織,極大促進了邊疆地區(qū)民族團結和鞏固西藏和平穩(wěn)定。
一
江西省于都縣是中央蘇區(qū)時期中共贛南省委,贛南省蘇維埃政府所在地,是中央紅軍長征集結出發(fā)地、中央蘇區(qū)最后一塊根據地、南方三年游擊戰(zhàn)爭起源地、長征精神的發(fā)源地、中央蘇區(qū)全紅縣之一和蘇區(qū)精神的形成地之一,這里也是我父親的故鄉(xiāng)。
1930年,在蔣介石第一次動用重兵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發(fā)動“圍剿”時,父親已是潭頭區(qū)兒童團的團長,那年父親才13歲。
早在父親參軍前,紅軍官兵來到江西省于都縣固院村,面向群眾開展“擴紅”工作,父親在村里逐步接受教育,“有國才有家,國家安定了,父老鄉(xiāng)親才能過上好日子”的進步思想影響著父親。父親是家里的長子且尚未成年,爺爺得知父親想法后,起初不同意他參軍,爺爺希望父親繼續(xù)念書或是學一門手藝。
為了做通爺爺的思想工作,父親對爺爺說:“在紅軍里有學校,參加紅軍后,也能上學。”就這樣,爺爺才勉為其難同意他參軍。
后來,父親不僅是潭頭區(qū)兒童團團長,還是在于都縣委、區(qū)蘇維埃政府的干部和赤衛(wèi)隊員組成一支一百多人的游擊隊中年紀最小的隊員,父親在游擊隊中,面對靖衛(wèi)團長達十個月的“圍剿”和長時間的封山。糧食和藥品從而相繼短缺,傷病員越來越多,隊伍里有的隊員下山返回家中,在這困難時期,父親仍然堅守著,一直等到紅軍部隊過來時,這支游擊隊只剩五十多人。父親那時年紀尚小,面對這么嚴峻的挑戰(zhàn)仍能堅持下來實屬不易。
1931年蘇區(qū)政府發(fā)出“擴紅”指令,動員蘇區(qū)的青年參加紅軍,以壯大革命武裝力量。此時父親擔任潭頭區(qū)青年委員會干事,他主動報名加入紅軍隊伍,成為紅一軍團第三軍第七師第十九團的戰(zhàn)士。父親在紅軍隊伍里作戰(zhàn)英勇,能力強口才好,沒過多久,父親就被調到紅一軍團第三軍第七師政治部擔任宣傳隊分隊長,在任期間父親充分發(fā)揮組織能力和動員能力,深入群眾中開展宣傳工作,傳播革命思想。
1932年2月,父親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同年8月入了黨,父親相繼參加了攻打賴村、漳州、水口、樂安、宜黃等戰(zhàn)斗。在長征前,父親去到瑞金縣執(zhí)行“擴紅”任務,獨自一人招到了一千多人的隊伍,用“單槍匹馬去,帶動萬馬奔騰來”比喻也毫不夸張。當時,紅一軍團政治部主任朱瑞得知父親的“擴紅”成績便表揚道:“表現了政工干部勇挑重擔的高貴品質”。
1934年,在紅軍主力五次反圍剿失敗后,準備夜渡于都河突圍,當時天色已晚,父親跟隨部隊剛好途經離家不遠的地方,部隊在此原地待命。父親已離家三年,想想剛參加革命的時候還是個娃娃,如今已成為一個小伙子,還是中央保衛(wèi)局的指導員,此時路過自己家門口,三年沒回家,心中難免想念故鄉(xiāng)思念父母。父親正想著,一不留神,保衛(wèi)局羅瑞卿局長來到跟前。羅局長指著東邊方向問道:“曾指導員,你家在那個村子嗎?”父親隨即敬了個禮答道:“是的”。
之前羅瑞卿局長通過和父親談心得知父親的住處,說時無意,聽者留心,沒承想,羅局長一直記在心里。
“部隊路過這里,離你家不遠,你回家去看看,今后可能就沒有這么好的機會了。”羅局長說道。當時,紅軍準備長征,部隊反復動員“不泄密,不逃跑,不回家,不拖后腿”。父親轉念一想,還是搖了搖頭“我是指導員要帶頭遵守紀律,還是不回去了,就怕回家后趕不上部隊。”
“不是你自己要求回家的,是我讓你回去的,速去速回”羅局長說道。父親還在猶豫時,局長身旁的秘書童小鵬說:“指導員,你就回去吧。這是羅局長和組織上對你的關懷。羅局長主動批準你回去,你就回家看看吧?!?/span>
就這樣,父親和1名戰(zhàn)友趁著夜色悄悄地繞著道進了村。父親敲了三下門,爺爺開了門。爺爺一看闊別三年的兒子出現在眼前,喜出望外,爺爺立即將父親和同行戰(zhàn)友帶進屋里。并把兩匹馬拴在隱秘處。
一進屋,父親只見奶奶用大襟衫的衣角擦眼淚,借著油燈的光亮,爺爺皺紋增多了,奶奶也更加瘦小,父親在家中各個屋子看了看,糧食都裝進袋,衣被捆成包,家禽家畜都安置好。當時國民黨宣稱要出兵江西把紅軍家屬趕盡殺絕,那時爺爺奶奶已做好了轉移的準備。父親回來一趟還要趕回部隊,爺爺趕緊殺了雞,簡單煮了一下,將還帶血絲的雞肉端上了桌,讓父親和戰(zhàn)友先填飽肚子,匆匆忙忙吃了一頓團圓飯。一小時之后,父親還是堅定地告別爺爺奶奶,趕回部隊。
此去經年,天涯路遠,父與兒,母與子遙隔千山萬水難團圓。直到解放后,父親才得知,自從他跟隨紅軍離開蘇區(qū)后,靖衛(wèi)團就把家里劃為“赤匪戶”,爺爺奶奶受盡打罵......
1934年的湘江戰(zhàn)役是關乎中央紅軍生死存亡的一戰(zhàn)。敵軍對渡江紅軍發(fā)動了全面進攻,企圖奪回渡口。天上有飛機轟炸,身后有敵軍追趕炮火襲擊,紅軍官兵一批接著一批倒下,人數由長征出發(fā)時的8萬多人銳減至3萬余人,清澈的湘江都被烈士的鮮血染得通紅。當時便有了“三年不飲湘江水,十年不食湘江魚”的說法。
湘江戰(zhàn)役中父親所在一軍團直屬部隊,不僅要攜帶裝備還要搬運文件箱柜,每人負擔超過150斤。有一回,父親和挑夫班在行軍路上,被敵機發(fā)現,便開始狂轟濫炸,把很多文件箱柜都炸壞了,還有4位挑夫和戰(zhàn)友被炸身亡。有的箱子便無人挑了。于是,父親把不重要的文件銷毀了,才繼續(xù)趕路。當時,炮彈掀起的泥土都撲到父親身上,差點犧牲。事后,有的部長向羅瑞卿局長反應:“曾指導員未經許可,擅自銷毀文件?!绷_局長立即答道:“當時情況危機,我們無法去將文件挨個查看,文件是否重要曾指導員有判斷能力,這樣靈活果斷地處理是對的,不然就不能向前走了,還能把文件留給敵人?”
長征途中,面對前有天險后有追兵,父親是紅1軍團第二師工兵連指導員,他帶領工兵連當先鋒打頭陣,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保障部隊渡過金沙江、大渡河,穿越雪山草地。那時金沙江、大渡河大浪濤濤,不知卷走了多少工兵連的官兵,很多犧牲的烈士連名字都未曾留下。那時缺少架橋設備也缺少材料,父親通過組織民船運載官兵渡河或是用木頭竹筏架設浮橋。往往浮橋架了沖垮、沖垮再架,路打通了又被堵住、堵了再突圍出去。路每開通一公里,身旁就犧牲幾名戰(zhàn)友,每次回憶起這些犧牲的戰(zhàn)友,父親都會熱淚盈眶。
紅軍過草地工兵連既要走在前列開路,還要收容掉隊官兵埋葬烈士遺體,工兵連跑前跑后一會兒當“先鋒”,一會兒當“后盾”。工兵連戰(zhàn)士們勞累過度加之饑餓寒冷,大多站不穩(wěn),走不動,還有的深陷沼澤,不少官兵因此犧牲。父親曾經3次身陷泥潭,身上還背著上百斤的裝備器材,都是戰(zhàn)士用扁擔把父親拉出來的。在休息時,父親囑咐工兵連官兵,休息不能躺下,身體疲憊加之惡劣的氣候,一躺下就起不來了。父親讓全連官兵集合,半伏半坐,半坐半臥抱成團,用人的體溫來相互取暖。全連傷病員和戰(zhàn)士在里面,黨團員干部骨干在外頭,就這樣父親帶著全連官兵克服重重困難,走出雪山草地。
二
1937年初,父親到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接受系統(tǒng)性的教育,綜合能力得到提高。在學習結束后沒過多久,日本侵略者制造盧溝橋事變,向中國發(fā)動全面侵略戰(zhàn)爭。那時候,父親任八路軍115師獨立團敵工股的股長,隨著部隊東渡黃河,前往山西抗日前線,先后參加淶源城襲擊戰(zhàn)和馬家溝的伏擊戰(zhàn),隨后又參加獨立團攻取廣靈城的戰(zhàn)斗,一舉收復廣靈城。
廣靈縣是進入山西省的咽喉通道,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為快速開辟廣靈革命根據地,激發(fā)全民的抗戰(zhàn)熱情,號召群眾加入抗日隊伍發(fā)展武裝力量,組織上讓父親在廣靈縣擔任縣委書記,組建黨政組織,開展統(tǒng)一戰(zhàn)線。
抗戰(zhàn)時期
初到廣靈,父親只帶了一個警衛(wèi)員,手中沒有其他官兵,父親四處張貼宣傳標語,深入群眾中做動員,先征收民兵,而后征收兵員,以村為單位,開展“參軍抗日”競賽活動,小村出一個兵,大村出一個組,比比哪個村的入伍人數多。就這樣群眾的抗日熱情持續(xù)高漲,全縣大多數青年群眾紛紛要求參軍,父親沒過多久,動員組建了兩支游擊隊,這兩支隊伍的兵員輸送給晉察冀軍區(qū)一分區(qū)二團,在很短時間內父親又組織了500多人的隊伍,列編為晉察冀軍分區(qū)第一軍區(qū)第三支隊,父親任支隊長兼政委,這支隊伍也被稱為“曾支隊”。父親在廣靈縣期間,成功收編多個民間抗日武裝隊伍,建立區(qū)、村政權,先后為八路軍部隊輸送官兵兩千多人。楊成武將軍風趣地將他稱為“革命的兵販子”。
為了團結多方的抗日力量,父親還收編了民間自發(fā)組織的抗日武裝力量。
當時有一支在廣靈縣附近活動的民間抗日武裝隊伍,共有3個縱隊,1個縱隊1000多人,這支隊伍是由張成德組織的,不僅人數多,而且武器裝備精良,三個縱隊中,一縱隊叫“飛龍”,二縱隊叫“飛虎”,這兩個縱隊很有戰(zhàn)斗力。曾在在河北、天鎮(zhèn)一帶與日軍交戰(zhàn),擊毀日軍的一輛坦克,還繳獲了幾十只槍和一大批子彈。
父親得知這支隊伍后,他就以縣長的身份給張成德寫了封信,希望能與八路軍一道共同抗日。讀完信件后,張成德心潮澎湃,“抗日救國”一直是他組織民間武裝力量的初心,于是經過一來二去的洽談,張成德同意被八路軍收編,成為八路軍獨立二師。
與收編的民間抗日武裝相比,父親的這支“曾支隊”出其不意,善打游擊戰(zhàn)運動戰(zhàn),把日本侵略者和日偽軍打得措手不及。
1938年5月5日父親帶領游擊隊來到一處交通線上,這是廣靈城西與渾源、大同相接,東與蔚縣,張家口相連,南與靈丘、淶源相通的交通樞紐,也是日軍運輸兵員和物資的交通線路,父親帶著游擊隊對這條公路進行了大規(guī)模的破壞。父親先是派出官兵在道路兩側警戒,其它游擊隊成員進行破路,經過不懈努力,這條路段的橋梁被炸毀,路牌也推倒了,在路上挖溝坎設障礙,這條敵運輸線陷于癱瘓。
當地漢奸把游擊隊破壞交通路線的事報告日軍。敵人氣急敗壞迅速集結了3000多人的兵力,帶有五六門大小炮和三四十挺機關槍,每個士兵都配有步槍和手榴彈,企圖全殲曾支隊。
而“曾支隊”武器簡單,只有步槍、輕機槍、大刀、手榴彈,幾個大隊的兵力加起來總共500來人。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父親心想敵人雖然人多,裝備精良,但敵方對這片區(qū)域的地形地貌不熟,有些偽軍貪生怕死缺少斗志,且日軍和日偽軍指揮不協調。而游擊隊員都是對日寇有血海深仇的農家子弟,在父親的教導下,個個斗志昂揚,訓練有素。
父親充分發(fā)揮游擊隊了解當地地形的特點沉著應戰(zhàn),戰(zhàn)斗進行的十分慘烈,五大隊長曹德本,在搶占北山的制高點時壯烈犧牲。在戰(zhàn)斗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刻,張成德的縱隊,得知“曾支隊”被包圍的消息,就跑步迅速趕來增援,對日偽軍展開猛烈打擊。
山下的皇協軍,見游擊隊的增援部隊來了,便停止了射擊。一個日本指揮官聲叫罵著皇協軍,并鳴槍鳴炮,警告皇協軍。
利用敵人起內訌的間隙,父親率領游擊隊一鼓作氣,狠狠地打了一仗,霎時間,日偽軍一批接著一批倒下,當場擊斃日偽軍200多人。
這場戰(zhàn)斗最終以殺傷日偽軍近300人,曾支隊傷亡100多人以少勝多以弱勝強而結束。之后,父親還率部參加并參加了大龍華、雁宿崖、黃土嶺等戰(zhàn)役,并參加了平型關戰(zhàn)役及百團大戰(zhàn)。其中,廣為人知的是,他在黃土嶺戰(zhàn)役中“智誘”日軍阿部規(guī)秀中將,直接導致其被殲滅的事跡。
黃土嶺戰(zhàn)役分為兩個階段,其中第一階段在河北淶源雁宿崖地區(qū)展開的,也被稱為“雁宿崖殲滅戰(zhàn)”。1939年,在張家口地區(qū)的日軍獨立混成第二旅團旅團長阿部規(guī)秀中將準備對我方根據地進行冬季大“掃蕩”,派辻村憲吉大佐帶領的一個大隊、一個炮兵中隊和一個機槍中隊共600多人向銀坊鎮(zhèn)發(fā)動襲擊。當時,聶榮臻部署由晉察冀第一分區(qū)司令員楊成武帶領3個主力團在雁宿崖設下伏兵,由父親帶領曾支隊誘敵深入。
伏擊戰(zhàn)勝敗的關鍵在于——誘敵能否成功。作為“誘餌”十分危險,如果成功了,伏擊戰(zhàn)也就成功。如果誘敵失敗,不僅伏擊戰(zhàn)計劃落空,“誘餌”也就犧牲了。
當時父親率領“曾支隊”主動示弱。而辻村憲吉大佐那時自恃武器精良,兵員人數多,想要消滅“曾支隊”從而窮追不舍。就這樣,日軍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著,而“曾支隊”巧用山地地形,在高處時不時開槍射擊,扔手榴彈猛烈打擊,打得敵人傷的傷,死的死。“曾支隊”打完之后就主動撤退,敵人也追趕不上。辻村憲吉大佐氣急敗壞帶著部隊一路追到了雁宿崖北三岔口,進入了我八路軍的包圍圈。此時,我軍主力部隊突然出擊,二百多挺輕重機槍一齊向山下的敵人開火,槍聲、手榴彈爆炸聲和喊殺聲不絕于耳,山谷回響。經過激烈戰(zhàn)斗,辻村憲吉大佐的部隊全軍覆沒,并繳獲大量武器。
剛被破格提拔為陸軍中將,奉為日本軍隊“山地戰(zhàn)專家”“名將之花”,時年53歲的阿部規(guī)秀得知辻村憲吉大佐陣亡及其大隊全部被殲滅的消息,作為直接指揮官,他惱羞成怒,實行三光政策進行報復性“掃蕩”,黃土嶺戰(zhàn)役的第二階段便由此展開。
父親當時年僅22歲,面對53歲的阿部規(guī)秀這樣的強敵對手,父親根據聶榮臻的指令,帶領“曾支隊”采用麻雀戰(zhàn)的方式,不與敵正面交鋒,而是采用放冷槍冷炮來襲擾敵人,將敵人全部誘至黃土嶺、司各莊一帶。
1939年11月4日,阿部規(guī)秀中將率獨立第二混成旅團三個大隊1500余人,攜騎兵、炮兵,由淶源向雁宿崖方向猛撲過來,意圖報復,急于找到八路軍主力部隊決戰(zhàn),為辻村憲吉大佐報仇,一雪戰(zhàn)敗前恥,繼而進占阜平摧毀我晉察冀軍區(qū)指揮部。那時,父親為進一步“誘敵”,制定戰(zhàn)術為“主動示強”,戰(zhàn)前特意借來幾百套八路軍軍裝,因為當時游擊隊是沒有正規(guī)的八路軍軍裝的,就這樣擺出是楊成武一分區(qū)主力部隊的架勢。
前期“曾支隊”在遇到敵軍時先猛烈阻擊,將日軍的戰(zhàn)斗情緒調動起來,而后見好就收,引誘日軍“奮起直追”,幾個回合之后,敵人沒有取得“戰(zhàn)果”便不想再繼續(xù)追擊。此時,父親再次拋下“誘餌”,把支隊唯一的重武器----重機槍故意丟下,當時機槍手都跪下了,流著淚哀求道:“支隊長,你是不是瘋了,我們就這一挺重武器,扔了怎么打鬼子。”父親答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連機槍都不扔怎么知道我們是被追擊丟盔卸甲的主力部隊呢?!?/span>
在父親所帶領的“曾支隊”的引誘下,日軍繼續(xù)追擊,就這樣敵人被帶到一處地域,阿部規(guī)秀也很警惕,看到前面地勢有可能遭到伏擊,準備“脫鉤”時,“曾支隊”再狠狠地打他一下,而后父親將之前繳獲的也是自己很心愛的真皮公文包丟掉,包里裝著在雁宿崖打辻村憲吉大佐時用過的地圖,為了迷惑敵人,父親在這個地圖上標注有好幾個團的“八路軍主力”,種種跡象使得日軍判斷前面追的就是八路軍主力部隊。
就這樣,在父親的引誘下,阿部規(guī)秀帶著所屬部隊一字長蛇列隊的1500人“死心塌地”地進入 1.5公里長,100多米寬的包圍圈,這里等待日軍的是由聶榮臻和楊成武調集的六個主力團,加上“曾支隊”,共約9000余人的八路軍。等日軍這隊人馬都進入"袋子"后,才收緊"袋口",來個"甕中捉鱉",八路軍官兵集中火力,槍炮齊鳴殲滅日軍900多人,一發(fā)迫擊炮彈擊斃了“名將之花”阿部規(guī)秀中將,取得了重大勝利。
黃土嶺戰(zhàn)役示意圖
戰(zhàn)斗結束以后,一分區(qū)司令員楊成武十分高興,他對父親說:“你們支隊給敵人帶路,帶的好啊,部隊戰(zhàn)斗力很強,圓滿完成任務?!?/span>
父親率領“曾支隊”的“誘狼行動”意義重大,在中國人民抗戰(zhàn)史上第一次擊斃日軍中將級高官,打破了日軍不可戰(zhàn)勝的神話,粉碎了國民黨所說“八路軍游而不擊”的謠言,極大地鼓舞全國抗日的軍心士氣。當時日本《朝日新聞》也黯然承認“中將級指揮官陣亡,皇軍成立以來,未曾有過”
三
“抗美援朝,保家衛(wèi)國!”1952年4月一路上伴隨著響亮的呼號聲,父親跟隨參觀團跨過鴨綠江進入朝鮮,同年6月四十六軍入朝參戰(zhàn),父親時任四十六軍副軍長指揮作戰(zhàn)。父親相繼參加并指揮朝鮮三八線西部防御作戰(zhàn)和坪村南山反擊戰(zhàn),部署了攻擊梅靚里東山、馬踏里西山作戰(zhàn),先后運用伏擊戰(zhàn)通過打冷槍冷炮狙擊奇襲“敲牛皮糖”戰(zhàn)法從而“誘敵深入,各個擊破,大量殲敵”。
然而,在朝鮮期間,父親有過一次死里逃生的經歷。
1953年1月的一天,氣溫零下30多度極其寒冷,加之寒風凜冽,大雪紛飛,連綿起伏的山間覆蓋著厚實的積雪。那時,父親接到志愿軍總部的指示,讓他趕去平壤開會。父親帶著作戰(zhàn)參謀和警衛(wèi)員,坐著吉普車趕路。
那時,山間小路早已被敵機炸得坑坑洼洼,又有積雪堆積,冰碴子密布,車子每走一步都是在冒險。車子一會兒側滑到路邊,一會兒又控制不住撞到樹上,司機小心翼翼地捏了把汗,還是控制不住車?!笆组L,這條路太危險,要不然改道吧。”司機建議道。
“不行,要趕時間,換道就來不及了?!备赣H答道
車子經過一段下坡,便失去控制,朝下滑了過去,撞到樹干,才算是停下了,所幸地勢平坦,才沒有翻車。幾人從車里爬出來一鼓作氣將吉普車推回公路,繼續(xù)前進。
車子剛走沒多遠,一下子就甩進溝里,車子側翻著,父親和這三名隨行人員費了很大勁,才把車子抬到路上。盡管車子有些破損但還能開,大伙拍拍身上的雪土,上車繼續(xù)趕路。
剛上公路行駛沒多久,就聽到了飛機轟鳴聲。朝車外一看,有兩架敵機發(fā)現了這輛吉普車,第一架先開始俯沖掃射進行攻擊。說時遲那時快,司機還是根據經驗突然加速再突然剎車,并快速撥動方向盤以此躲避敵機攻擊,然而子彈還是擊中了車身,打穿了吉普車頂棚,擊中了警衛(wèi)員的大腿。不一會,第二架飛機又要俯沖過來,情急之下,司機急了加大油門突然加速,不曾料想前方是連續(xù)拐彎,且是山崖。吉普車速度過快,在慣性作用下,加上雪路很滑,剎車也失靈了,躲閃不及,車一下子就飛沖出山路,在滿是積雪的陡坡間連續(xù)翻滾,掉下200多米的山谷里。
山谷間,寒風呼嘯,空谷回響,車子墜崖10多分鐘后,司機最先從昏迷中蘇醒,他臉上全是血,他急于確認戰(zhàn)友的情況,推醒了身邊的作戰(zhàn)參謀,兩人從車里爬了出來發(fā)現警衛(wèi)員從車里甩出摔到雪地上,血流不止,周圍的積雪都染紅了,司機和參謀兩人急忙爬過去,看了看他的傷勢,便扶著警衛(wèi)員,發(fā)現他還活著。警衛(wèi)員費力睜開眼,朝四周看了看,突然問道:“軍長在哪里?”參謀和司機也問著:“軍長在哪里”
于是三人在雪地里邊呼喊邊尋找。突然,在離他們不遠的山坡上,傳來軍長的喊聲:“我在這”,三人抬頭一看,父親正雙手握住樹枝的枝干像是在蕩秋千一樣。原來在汽車沖出山路往懸崖下掉的時候,父親被甩了出去,父親在空中下意識地順手抓住了一根樹枝,因而在這次事故中,他基本沒有受傷,戰(zhàn)友們也稱他為“空中飛將軍”!
后來,在確認安全后,父親從樹上一躍而下,來到車邊,發(fā)現車子摔扁了,水箱砸裂了,頂棚也壓扁了,根本無法使用。大家就在雪地里,對受傷部位進行包扎,然后互相扶著爬到公路。警衛(wèi)員和司機受傷都很重,只有作戰(zhàn)參謀胳膊受傷,兩條腿還是好的。參謀就跑到附近的部隊調來車輛繼續(xù)送父親趕赴志愿軍總部參加緊急會議。
這個司機老周,是抗戰(zhàn)后期父親在繳獲日軍的卡車后,有車沒司機,于是父親派偵察連在縣城里找到他,就這樣老周跟隨父親一路征戰(zhàn)南北來到朝鮮。有一回,也是在朝鮮,父親前往前線陣地上視察返回的途中,車子被一發(fā)炮彈擊中,車頭都被炸沒了,老周的胳膊被炸斷,警衛(wèi)員也受了重傷,而父親在車上躲避及時又一次死里逃生。
抗美援朝期間,我母親張淑英也曾來過朝鮮探望父親。當時,母親是志愿軍四十六軍丹東留守處的主任,負責運輸物資進入朝鮮和接送傷員回國。1953年4月的一天,母親負責押送物資來到朝鮮的46軍的軍部,時隔兩年終于見到父親。
當時,軍部的駐地在一處深山里,指揮部的位置在山洞中,母親住在旁邊的山村民房里,如果有戰(zhàn)斗或是有敵機襲來,就躲進兩邊的貓耳洞。這里距“三八線”的前沿陣地僅有十幾里地。
父母剛團聚的第二天,父親因任務需要到山洞中開會,母親獨自留在屋里靠在炕上看書。突然間,母親聽到空襲警報兩聲槍響,接著聽到有人在喊:“敵機來了”,母親是抗戰(zhàn)老兵有著豐富的戰(zhàn)斗經驗,聽到呼喊聲和飛機轟鳴聲,母親迅速鉆到炕沿下,沒多久有兩架敵機飛過屋頂,俯沖掃射,一串串子彈傾瀉而下,有四發(fā)子彈剛好打到她在炕上待過的地方,所幸母親躲過一劫。母親剛松一口氣,可轉念一想第一波飛機肯定是偵察機,之后會有轟炸機跟著過來。母親迅速跳到床上,從炕床旁的窗戶口跳了出去躲進貓耳朵里。離屋才三秒鐘,來了兩架轟炸機就投下炸彈,霎時這座房屋成了一片火海,還留下一個大彈坑。
母親在進貓耳洞的過程中,看見還是16歲的軍部打字員李淑摔了一跤癱坐在地上,手上也劃破了流了血,或許是她從來沒見過如此飛機大轟炸場面,坐在地上哭,暴露在敵機視線里,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母親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拉進貓耳洞,安全躲過了轟炸。母親救下的李淑后來是《我是一個兵》這首軍歌的首唱者,紀念志愿軍赴朝參戰(zhàn)70周年, 86歲的李淑阿姨接受了央視采訪,談到這段與母親的生死之交。
聽到炮彈爆炸聲,我父親不顧危險立即從山洞里跑了出來,朝四周一看,之前母親居住的房子成了一片火海還留下一個彈坑。見狀,父親立即帶著兩位參謀,跑到炸塌房屋的廢墟中挖掘搜尋,除了磚頭瓦片,甚至能聞到一股皮肉焦糊味,父親和在場官兵判斷母親已經犧牲,紛紛脫下軍帽,默默地致哀。
突然,父親聽到身后的呼喊聲 “老曾!我在這里吶!”我父親以為自己在做夢,好像聽到母親熟悉的嗓音了。他回頭一看,果然我母親從山坡一個貓耳洞里鉆了出來。原來,聞到的皮肉焦糊味是皮衣燒糊了,父親在得知母親死里逃生的經歷后,手心捏了把汗。
母親在軍部只待了3天,后來,她帶著一批傷員,坐著汽車,便返回丹東了。
父親入朝時是46軍副軍長,然而在1953年 4月底的一天,父親在坑道指揮室值班時,接到志愿軍總部鄧華代司令員打來的電話,急調父親去50軍代軍長兼50軍黨委書記。原來之前的50軍副軍長蔡正國在敵機轟炸中被炸身亡,政委徐文烈受傷,雙耳被震失聰,五十軍損失很大,而曾澤生軍長一直在國內休養(yǎng)沒在朝鮮。50軍的前身是長春戰(zhàn)役結束后曾澤生將軍率領的國民黨投誠部隊,經過短暫改造后就奔赴朝鮮戰(zhàn)場。父親接到這個任務,他堅決服從上級命令,當天就坐著戰(zhàn)地吉普車,連夜前往五十軍,在緊要關頭,父親成了五十軍的頂梁柱。
抗美援朝期間在坑道指揮作戰(zhàn)
父親到任后,軍部經常遭到敵機攻擊,不少房屋和坑道都被炸毀,很多官兵在轟炸中犧牲,因此官兵的情緒難免有些波動。父親一邊妥善安置烈士的后事,迅速轉移治療傷病員,同時開展強有力的思想教育工作,進行戰(zhàn)場動員,讓官兵們化悲憤為力量,發(fā)揚戰(zhàn)斗精神,激起官兵的敢打硬仗為烈士報仇雪恨的情緒。同時父親組織加固防御工事,組織一些高炮單位,高射機槍連隊,分析敵機特點,從而對敵機進行打擊。就這樣,在父親的帶領下,50軍重振旗鼓在夏季進攻戰(zhàn)役中官兵們奮勇殺敵,取得了不少戰(zhàn)績,將敵人打回了談判桌,進一步促成朝鮮停戰(zhàn)。
四
1955年父親被授予開國少將軍銜。幾年后父親被送到解放軍高等軍事學院基本系學習,在此期間,父親相繼撰寫了《虎口拔牙》、《安平事件》、《攻克通縣威震北平》等數十篇文章,分別刊登在人民日報、解放軍報和《星火燎原》《紅旗飄飄》叢書上,總共寫了近50萬字的革命回憶錄。
時任第40軍軍長與戰(zhàn)士談心
從高等軍事學院畢業(yè)后,被派到40軍任軍長兼黨委書記, 1963年調任沈陽軍區(qū)任副參謀長,然而父親不曾料想剛到任,羅榮桓元帥親自點將推薦父親調到西藏軍區(qū)任副司令員,準備接替張國華司令員。前往西藏任職,父親是第三人選,在他前面有兩位將軍,因各種原因都未同意調任。
“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聽黨話跟黨走,不講條件不打折扣執(zhí)行命令”。這是父親的由衷之言。赴西藏任職前,父親先乘火車來到北京,見到了羅榮桓元帥、賀龍元帥和劉伯承元帥,幾位元帥得知父親無條件服從組織安排,非常高興。軍委領導特地囑咐父親:“調你去西藏工作是經過周恩來總理同意的,因為張國華同志心臟病嚴重,準備調他回內陸治病療養(yǎng),你先去西藏軍區(qū)任副司令員,等到熟悉西藏情況后再接替張國華同志的工作。”父親下定決心,要在西藏守邊固防,把工作做好,一定不辜負羅榮桓、賀龍、劉伯承元帥、軍委領導的重托。
帶著元帥的囑咐和組織上的期望,父親乘坐飛機來到西藏。那時,父親任命為西藏軍區(qū)副司令員和西藏軍區(qū)黨委書記,但實際上他一人擔起了整個西藏軍區(qū)的日常管理工作。當時,司令員張國華同志因患嚴重的心臟病到內陸治病養(yǎng)病,政委譚冠三同志,因積勞成疾,高血壓引起眼底出血,也到了內陸?zhàn)B病。
擔任西藏軍區(qū)司令員、黨委書記期間赴邊防前哨與指戰(zhàn)員在一起
父親身挑重擔,克服高原反應,深入部隊,前往邊防一線了解防區(qū)的基本情況,心系邊防官兵在艱苦環(huán)境中的生活狀況,他去到了邊境一線的哨所,看到守哨戰(zhàn)士的生活十分枯燥,算得上是“與世隔絕”。那時哨所沒有收音機,守哨官兵通常只能通過報紙了解實事,然而由于駐地偏遠加之大雪封山,報紙一般半年或一年才能送到哨所。守哨官兵平時吃不到運送而來的蔬菜,只能種菜自給自足,其余大部分時間只能靠吃罐頭充饑。
赴邊防前哨 看望邊防戰(zhàn)士
那時,父親看到大多數的邊防部隊還住著帳篷,邊防一線的指戰(zhàn)員來到西藏很多年了,都沒回過一次家,因為當時西藏部隊的輪換輪休制度還不健全,毛主席之前指示“進藏官兵三年一換,以勵士氣”,由于西藏守邊任務重,維穩(wěn)工作多,要對外反侵略對內反分裂,官兵們只能一次次放棄輪換,選擇長期戍守。那時官兵薪資待遇很低,高原邊防官兵靠著一顆拳拳愛國之心,為了國家安定犧牲個人利益守望漫長的邊境線,父親得知后心情十分沉重。
父親根據深入部隊了解到的情況,為進一步改善官兵生活條件,他牽頭組織制定了西藏干部輪流休假制度、薪資補助方案和改善部隊營房條件的三年規(guī)劃。同時,給百余個哨所配發(fā)了收音機。為了使高原官兵吃上新鮮瓜果蔬菜,他統(tǒng)籌軍區(qū)的后勤部門和生產部門,組織人員研究高原種植果樹培育蔬菜,并總結了種植經驗。父親一有空,就去試種園地參加勞動,查看農作物的生長情況。在父親和戰(zhàn)友們的努力下,邊防官兵吃上了新鮮的瓜果蔬菜。對此,許多官兵興奮地說:“曾司令員來了,盼望已久的愿望,終于都實現了?!?/span>
父親除了注重部隊建設之外,西藏軍區(qū)部隊還發(fā)揚戰(zhàn)斗精神,多次組織官兵進行搶險救災,父親前往邊境地區(qū),指揮過大小十余次平叛和邊境戰(zhàn)斗,多次圍剿和擊退回竄叛匪及越界的外軍,維護當地的穩(wěn)定,捍衛(wèi)國家主權及領土完整。同時,父親能用簡單藏語與藏族群眾溝通,深化軍民共建,營造軍民魚水一家親的氛圍,加強民族團結,他還組織西藏重點基礎設施項目建設,加強大昭寺等處的歷史文物建筑的保護,確保了內陸通往西藏的交通路線暢通無阻。
深入部隊抓軍事訓練
平時謀打贏,戰(zhàn)時才能打勝仗,父親在日常訓練中,抓試點促練兵,廣泛推行郭興福教學法,提升部隊整體戰(zhàn)斗力。1964年,父親來到林芝,組織營以上干部集訓,首次在西藏部隊推行郭興福教學法。 父親在林芝待了一個星期,親自授課,給干部們傳授郭興福教學法的知識要點。同時,父親統(tǒng)籌從每個師級單位調一個連,從軍分區(qū)抽調50多個人,前往林芝舉行全軍區(qū)的比武大賽。
舉行軍區(qū)各單位比武,父親的組織策劃在整個軍區(qū)開了先河。當時,遠在北京治病的西藏軍區(qū)司令員張國華聽說父親組織比武,便特地回到林芝觀摩比武。當時比武的項目既有戰(zhàn)術項目,也有軍事體育項目,既有單兵科目,也有多人協同比武科目,官兵們熱情高漲,多項成績創(chuàng)破記錄。張國華同志很滿意,對父親說:“照這樣抓上3年,我看戰(zhàn)斗力就會有一個很大的提高。 ”
1967年底,父親接到調任成都軍區(qū)副司令員的命令,
然而沒過多久毛主席說:“張國華(調)走了,曾雍雅不回去,外國反動派打來怎么辦?讓他回去,我們支持他!”后來,父親繼續(xù)留下來擔任西藏自治區(qū)黨委書記、自治區(qū)革委會主任、西藏軍區(qū)司令員、軍區(qū)黨委書記。西藏軍區(qū)部隊管理和西藏自治區(qū)政府工作一肩挑。
對于我們家庭而言,“父親”這個角色是長期缺席的,他在戰(zhàn)爭年代走南闖北為新中國的建立出生入死,在和平年代他守望邊關,他的一生可以說大部分時間都在為祖國站崗,為人民放哨,他選擇了舍小家為大家,一家不圓只為萬家團圓。
父親在我的童年記憶里是模糊的,母親邊忙工作邊忙一家老小只身一人挑起家庭重擔。父親只有身教,很少有言教。其中“無愧于黨,無愧于國,才是無愧于家”,這便是父親立身為旗、行為示范傳承下來的家風。
母親張淑英是抗戰(zhàn)老兵,對我們的教育很嚴格。在我孩提時期,母親帶著我們五個孩子住在一處四合院,屋檐上的瓦片經過日曬雨淋總會脫落,那時便要找工人來更換瓦片,母親教育我們待人要和善,既然工人來幫我們,我們就要尊重他。于是母親讓我們幾個孩子在工人旁邊搭把手,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烈日當空時,工人有草帽遮擋陽光,我們兄弟姐妹幾人卻一直站在烈日之下為保障工人安全扶著梯子,端著茶水,直到工人干完手頭上的工作后,我們才離開。
“父親去西藏時,我剛六歲,考上了軍醫(yī)大學后沒多久,他才調回沈陽軍區(qū)。這些年,我一直沒見過父親,甚至看到同學有父親接送,有父親陪伴我都會心生羨慕,父親衛(wèi)國戍邊奉獻了青春,犧牲陪伴家人的家庭幸福,我作為他的孩子,缺少父愛的童年是我人生中的缺憾,但這樣的缺憾也是值得的,畢竟忠孝兩難全,父親舍小家為大家,這也是作為軍人的擔當。
在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后,成為家里第一個大學生,我給父親寫了封信,向父親“匯報”喜訊,鴻雁傳書,縱使山高路遠,一封家書跨越大半個中國也能心連兩地。后來,我收到父親的回信,他鼓勵我刻苦學習科學文化知識,將來為社會做貢獻。雖然書信只有寥寥數語,見信如面,潸然淚下,我讀懂了父親的不易,也讀到了父親樸素的愛.......
父親的一生沒給我們留下一分錢財、一寸土地、一平米房產,他的精神是我最大的財富,父親對子女很關心,也很上心,但對我們的管教十分嚴厲,有時候顯得不近人情,我們五個兄弟姐妹參加工作都是遠離都市,我在遼寧鐵嶺老邊臺村的大山溝里、哥哥在遼寧省易縣的深山之中、姐姐在葫蘆島。
現如今,我擔任《人民法治》雜志社的紅色文化研究中心執(zhí)行主任、北京市朝陽區(qū)委黨校“紅色基因傳承教育工作室”教員、“長征源”宣講團成員等工作。在江西省于都縣父親的故居,我精心策劃并布展,以“曾雍雅將軍故居”作為紅色教育基地對外開放。在2021年7月10日為全國100所特殊教育學校及盲校為視障青年、教師、志愿者8000余人以網上直播課形式,講述前輩奮斗故事。這些年,我通過自己的努力,講好紅色故事,著力宣揚父輩浴血奮戰(zhàn)、不怕犧牲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希望以此將紅色基因代代傳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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