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蟾宮曲.揚州汪右丞席上即事 盧摯
江城歌吹風(fēng)流,雨過平山,月滿西樓。幾特年華,三生醉夢,六月涼秋。按錦瑟佳人勸酒,卷朱簾齊按涼州??腿ミ€留,云樹蕭蕭,河漢悠悠。
[寫作背景]據(jù)危素《吳文正公年譜》載:盧摯曾于大德七年(1303)七月寓揚州,與珊竹玠、賈鈞等人請呈澄講學(xué)。又吳肖像畫澄有《送盧廉使還朝為翰林學(xué)士序》,稱盧摯“持憲湖南,由湖南復(fù)入為翰林學(xué)士。”故知此曲作于大德七年六月作者由湖南肅政廉訪使北歸逗留揚州期間。
[注解]
江城歌吹風(fēng)流:揚州的歌舞、音樂是超逸美妙的。江城,即揚州。歌詠,指歌舞音樂。風(fēng)流,超逸、美妙。
平山:指平山堂,在揚州西北蜀崗法凈寺內(nèi)。北宋歐陽修為郡守時建,以其南望江南遠(yuǎn)山正與堂欄桿相平而得名。
年華:時光、年歲。
三生:本佛教用語,指前生、今生、平生。
涼州:指唐天寶年間的樂曲,多表現(xiàn)邊塞題材,流傳極廣。
河漢:即銀河。
[譯文]揚州的歌舞音樂這樣超逸、美妙,正是陣雨掠過平山堂之后,月光照滿了西樓。人生有多少好時光,能有幾次這樣朋友的聚首?三生如醉夢般過去,時間飛逝,六月里陣雨過后就已涼爽如秋。錦瑟聲中,佳人頻頻勸酒,朱簾漫卷歌女又齊聲演唱那著名的歌曲――“涼州”。曲終筵散,客人就要離去卻還在逗留,高高的樹木在夜風(fēng)中搖曳,長空銀河璀璨遙遠(yuǎn)而長久。
92、沉醉東風(fēng).秋景 盧摯
掛絕壁松枯倒倚,落殘霞孤鶩齊飛。四周不盡山,一望無窮水,散西風(fēng)滿天秋意。夜靜云帆月影低,載我在瀟湘畫里。
[寫作背景]此曲作于元成宗大德初年,時盧摯在湖南憲使的任上。
[注解]
鶩:野鴨。
云帆:一片白云似的船帆。
瀟湘畫:宋代畫家宋迪曾畫過八幅瀟湘山水圖,世稱瀟湘八景。歷代題詠者不少。瀟湘,湖南境內(nèi)兩條水名。湘水流至零陵縣和瀟水合流,世稱瀟湘。
[譯文]彎曲的枯松倒掛在懸崖絕壁上,殘留的片片晚霞和孤零的野鴨在天上一齊飄飛。四周圍是數(shù)不盡的青山,一無際的碧水,西風(fēng)簫簫,天地間一派濃濃的秋意。靜靜的夜里皎潔的月影映照著高掛云帆的船兒,載著我行舟在湘江上,恍如置身在畫圖之中。
93、沉醉東風(fēng).閑居 盧摯
恰離了綠水青山那答,早來到竹籬茅舍人家。野花路畔開,村酒槽頭榨,直吃的欠欠答答。醉了山童不勸咱,白發(fā)上黃花亂插。
[寫作背景]盧摯用《沉醉東風(fēng).閑居》這個題目寫的小令共三首,寫的都是隱居之樂,這是其中的第二首。這首曲不一定是作者的夫子自道,它不過是一幅歸隱理想的形象化圖畫。那種充分享受自然美景的歡樂,那種無拘無束的身心自由狀態(tài),本是久耽官場的人所向往的,更何況宦途特別險惡的元代了!
[注解]
?。簞偛?。
那答:那邊。
槽頭:釀酒的器具。
欠欠答答:瘋瘋癲癲,癡癡呆呆。形容醉態(tài)。
[譯文]剛剛離開了那綠水青山,又來到了竹籬茅屋的鄉(xiāng)村農(nóng)家。野花在路邊盛開,新釀的村酒香氣濃烈,直喝得酩酊大醉,也不來管我,由我摘下路邊的菊花,胡亂地插在白發(fā)上。
94、沉醉東風(fēng).重九 盧摯
題紅葉清流御溝,賞黃花人醉歌樓。天長雁影稀,月落山容瘦,冷清清暮秋時候。衰柳寒蟬一片愁,誰肯教白衣送酒?
[寫作背景]重九,即農(nóng)歷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其時正當(dāng)暮秋季節(jié),天高氣爽,自然景物自有其獨特的佳處,然而又帶點衰瘋的氣象。古代文人于此時此景,每生悲涼之感。盧摯的這首小令,表現(xiàn)的基本上也就是這樣的思想感情。
[注解]
紅葉:化用唐代紅葉題詩配佳偶的傳說。傳說大意是某宮女題詩在紅葉上,投入御溝承受水流出宮外,被某士子拾得,后巧結(jié)良緣。
白衣送酒:指江川刺史王弘派白衣仆人在重陽節(jié)給在籬邊賞菊的陶淵明送酒事。白衣,古代官府衙役小吏著白衣。
[譯文]題詩在紅葉上讓它帶著情意承受御溝的流水飄走,觀賞菊花的人醉臥在歌樓上。萬里長空雁影稀疏,月亮落了遠(yuǎn)山變得狹長而顯清瘦,暮秋時節(jié)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景象。衰敗的楊柳,寒秋的鳴蟬,天地間一片哀愁,這時節(jié),有誰肯送酒來和我一起解憂?
95、壽陽曲.別朱簾秀 盧摯
才歡悅,早間別,痛煞煞好難割舍。畫船兒載將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寫作背景]朱簾秀是元代著名的雜劇女演員,《青樓集》中說她“雜劇為當(dāng)今獨唱獨步”。當(dāng)時的文人如關(guān)漢卿、盧摯、馮子振等人都與她有交往,除盧摯此首外,關(guān)漢卿有《一枝花.贈朱簾秀》之作。據(jù)盧摯此曲推測,他們倆分明有一段情緣,但最終還是分手了。可能是因為雙方的社會地位相差懸殊,感情得不到社會的承認(rèn),于是含恨而別。“痛煞煞好難割舍”一句便透出了此中消息。朱簾秀亦作一曲作答。
[注解]
早:在詞句中往往有“已經(jīng)”的意思。
間別:離別,分手。
痛煞煞:非常痛苦的樣子。
將:語氣助詞。
春:春光,美好的時光。一語雙關(guān),亦暗指朱簾秀。
[譯文]才歡聚在一起,一剎時又要離別,心里痛苦難分又難舍。畫船兒載走了你也載去了美好的春光,只空空地留下讓人惆悵的半江明月。
96、沉醉東風(fēng).閑居 盧摯
學(xué)邵平坡前種瓜,學(xué)淵明籬下栽花。旋鑿開菡萏池,高豎起酴醿架。悶來時石鼎烹茶,無是無非快活煞,鎖住了心猿意馬。
[寫作背景]這支小令是作者以《閑居》為題的[雙調(diào)]沉醉東風(fēng)小令三首的第三首。
[注解]
旋:隨后。
菡萏:即荷花。
[譯文]學(xué)邵平那樣在山坡前種幾壟瓜,學(xué)陶潛那樣在籬笆下栽幾株菊花。隨后挖開荷花池,又高高地起酴醿架。煩悶的時候就在石鼎里煮上茶。這種沒有是非的生活真是快活極了。心里頭再也沒什么亂七八糟的想法。
97、蟾宮曲 盧摯
沙三伴歌來嗏,兩腿青泥,只為撈蝦。太公莊上,楊柳陰中,磕破西瓜。小二哥昔涎剌塔,碌軸上渰著個琵琶??词w麥開花,綠豆生芽,無是無非,快活煞莊家。
[寫作背景]厭倦城市生活的喧囂,諳熟官場黑暗的內(nèi)幕,往往把羨慕的目光投向?qū)庫o恬淡的農(nóng)家生活并歌詠之,這是舊時知識分子甚至高官的一種共同傾向,也是長期以來中國高級知識分子儒道互補(bǔ)思想的表現(xiàn)之一。盧摯作官一直作到翰林承旨,但其集中卻有不少田園詩歌,反映了他對田園生活的向往。在他寫的田園詩中,這首頗有特色。
[注解]
沙三伴歌來嗏:沙三、伴哥是元曲中經(jīng)常用來稱呼農(nóng)村少年的名字。嗏,語尾助詞。
昔涎剌塔:形容水淋淋的樣子。剌塔,骯臟。
碌軸:即碌碡,碾子。用來碾壓土地或碾脫谷料的農(nóng)具。
渰:即淹、浸泡。
[譯文]“沙三。伴哥來呀!”他們兩腿帶著青泥,因為剛從河里撈完蝦。來到太公的莊上,在楊柳的樹陰下,砸開個西瓜。小二哥渾身水淋淋地躺在碾子上,挺著肚子,像碾子上泡個琵琶。從春到夏,只是看蕎麥開花,綠豆生芽,遠(yuǎn)離塵世的是非,莊稼院的生活真是快活極啦!
98、蟾宮曲.箕山感懷 盧摯
巢由后隱者誰何?試屈指高人,卻也無多。漁父嚴(yán)陵,農(nóng)夫陶令,盡會婆娑。五柳莊瓷甌瓦缽,七里灘雨笠煙蓑。好處如何?三徑秋香,萬古蒼波。
[注解]
箕山:在河南登封縣東南,相傳是唐堯時巢父、許由隱居的地方。見《高士傳》。
嚴(yán)陵:即東漢時的嚴(yán)光,字子陵。曾與劉秀同學(xué)。劉秀即位后,他不肯應(yīng)詔為官,改名隱居于富春山。
陶令:即東晉時的大詩人陶淵明,曾為彭澤令,因不滿現(xiàn)實的黑暗而去職歸隱。
盡:任憑、只管。
婆娑:原指舞姿的美好,此處引申為逍遙自在的意思。
五柳莊:指陶淵明的莊園。陶淵明的宅邊有五棵柳樹,因自號五柳先生,并作有《五柳先生傳》,所以稱他的住處為五柳莊。瓷甌瓦缽:甌、缽都是盆盂類的容器。
七里灘:在富春江上游,相傳是嚴(yán)子陵隱居垂釣的地方。
三徑:指陶淵明的隱居之處。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有“三徑就荒,松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罇。”之句。
[譯文]巢父、許由之后,真正的隱士有誰呢?屈指算來這樣高尚的人并沒有幾個。當(dāng)漁夫的嚴(yán)子陵,做農(nóng)夫的淘淵明,只管過著逍遙自在的生活。陶淵明在五柳莊上瓷甌瓦缽生活儉樸,嚴(yán)子陵在七里灘前垂釣披蓑戴笠,冒著風(fēng)雨煙波。若問有什么好處,他們的美名萬古流芳,世世傳播。
99、蟾宮曲.寒食新野道中 盧摯
柳濛煙梨雪參差,犬吠柴荊,燕語茅茨。老瓦盆邊,田家翁媼,鬢發(fā)如絲。桑柘外秋千女兒,髻雙鴉斜插花枝,轉(zhuǎn)眄移時,應(yīng)嘆行人,馬上哦詩。
[注解]
寒食:我國古代的傳統(tǒng)節(jié)日。在清明節(jié)的前一天(一說前二天)。新野:縣名,今屬河南省。
柴荊:柴門。用林木棍、荊條搭成的院門。
茅茨:茅屋的屋頂。這里指屋檐。
老瓦盆:指民間粗陋的酒器。杜甫詩《少年行》:“莫笑田家老瓦盆,自從盛酒長兒孫。”
枯:桑樹。
髻雙鴉:即雙丫形的發(fā)髻。
轉(zhuǎn)眄移時:轉(zhuǎn)眼斜視多時。眄,斜視。
[譯文]柳樹萌芽,像飄浮著一層嫩綠色的輕煙。梨花似雪,參差地交雜在柳枝中間。柴門外狗兒在叫,茅屋頂上燕了呢喃。一對白發(fā)的農(nóng)家老夫妻正圍著老瓦盆飲酒用飯。桑林外,一位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頭上斜插著花枝在蕩秋千。她轉(zhuǎn)眼注視多時,大概是贊嘆我這個行路之人,坐在馬上吟哦詩篇。
100、壽陽曲.答盧疏齋 朱簾秀
山無數(shù),煙萬縷,憔悴煞玉堂人物。倚篷窗一身兒活受苦,恨不得隨大江東去。
[作者簡介]朱簾秀(生卒年不詳),排行第四,人稱朱四姐,晚輩尊稱為朱娘娘。元時著名雜劇女演員。與元代散曲家關(guān)漢卿、盧摯等均有來往。后嫁與錢塘道士洪舟谷,不知所終?,F(xiàn)存套數(shù)一套,小令一首。
[寫作背景]見盧摯《壽陽曲.別朱簾秀》
[注解]
玉堂人物:盧摯曾任翰林學(xué)士,故稱。玉堂,翰林院的別稱。
篷窗:此指船窗。
隨大江東去:隨東流的江水一塊逝去。暗寓對離人的依戀之情。
[譯文]眼前是橫擋的重重青山,彌漫著千萬縷煙霧??床坏侥沣俱驳拿嫒荩謩e后我獨倚篷窗活活地受苦。恨不得跳進(jìn)大江,隨著東流的江水一塊逝去。
101、憑欄人.寄證衣 姚燧
欲寄君衣君不還,不寄君衣君又寒。寄與不寄間,妾身千萬難。
[作者簡介]姚燧(1239-1314),字端甫,號牧庵,先世為柳城人,后遷居洛陽。累官至太子少傅、翰林學(xué)士承旨、知制誥。工散曲,與盧摯并稱于世。清人輯有《牧庵集》。散曲現(xiàn)存套數(shù)一套、小令二十九首。
[寫作背景]我國古代,戰(zhàn)爭頻仍,徭役苛重。每逢在下喪亂,自然有不少人家,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即便恭逢“太平盛世”,又有多少征夫游子,流離異鄉(xiāng)。他們或為謀生,或為服役,或被當(dāng)權(quán)者所驅(qū)逐,不得不離鄉(xiāng)背井,飽嘗了分離的痛苦。在這種現(xiàn)實的土壤上,我國古代詩詞中就產(chǎn)生了不少民間的或文人擬作的怨女、思婦的作品。姚燧這首散曲,繼承了前人作品中思婦、怨女懷念征夫游子的題材,表現(xiàn)了相近的社會背景。
[注解]
君衣:遠(yuǎn)行在外者冬天御寒的衣服。
[譯文]想給你寄冬衣,怕你不想回家,不給你寄冬衣又怕你過冬要挨凍。是寄還是不寄呢,讓我特別地為難。
102、陽春曲 姚燧
筆頭風(fēng)月時時過,眼底兒曹漸漸多。有人問我事如何?人海闊,無日不風(fēng)波。
[寫作背景]姚燧一生仁途坦坦,文名籍籍,故時而流露出志得意滿的情緒。但他生活在元代由盛轉(zhuǎn)衰的時期,政治上的內(nèi)部傾軋,民族關(guān)系上的隔閡與岐視,造成了多少寵辱、榮枯的變化。所以發(fā)而為詩,又有“取謗因仇惡、貪權(quán)失丐閑”的感慨和“榮悴不齊誰使?fàn)?,欲將斯理問高?#8221;的驚懼。這說明,他宦海浮沉,已備嘗了政治風(fēng)波的滋味。這種感受,便成為寫出有現(xiàn)實意義的作品的思想基礎(chǔ)。
[注解]
風(fēng)月:指光陰歲月。
兒曹:兒孫輩。
人海:指人類社會。
風(fēng)波:喻人事的復(fù)雜和仁途的艱險。
[譯文]吟風(fēng)詠月的筆墨生涯匆匆流過,眼底下兒孫小輩日漸增多。有人問我人事如何?人海無邊的遼闊,哪一天沒有風(fēng)波。
103、普天樂 姚燧
浙江秋,吳山夜。愁隨潮去,恨與山疊。寒雁來,芙蓉謝。冷雨青燈讀書舍,怕離別又早離別。今宵醉也,明朝去也,寧奈些些。
[寫作背景]姚燧這首小令,是一首離別之作。周德清將它選入《中原音韻.正語作詞起例》,題作“別友”。可見,當(dāng)時就已膾炙人口。
[注解]
浙江:即錢塘江。為蘭溪與新安江在建德會合后經(jīng)杭州入海的一段。因為通海,秋天多潮,以壯觀著稱。
吳山:山名,也叫胥山,在今杭州市錢塘江北岸。
寒雁:秋分后從塞北飛到南方來過冬的大雁。
青燈:即油燈。因發(fā)光微青,故名。
寧奈:忍耐。
些些:即一些兒。后一個些字讀(仨sa),語尾助詞。
[譯文]錢塘江邊,吳山腳下,正值清秋之夜。離愁隨江奔涌去,別恨似吳山重重疊疊。北雁南來,荷花凋謝。清冷的秋雨,燈盞的青光,更增添了書齋的凄涼、寂寞,怕離別卻又這么早就離別。今晚且圖一醉,既然明朝終將離去,還是忍耐一些。
104、滿庭芳 姚燧
天風(fēng)海濤,昔人曾此,酒圣詩豪。我到此閑登眺,日遠(yuǎn)天高。山接水茫茫渺渺,水連天隱隱迢迢。供吟嘯,功名事了,不待老僧招。
[寫作背景]姚燧[滿庭芳]為二首此選其一。據(jù)曲中景象及第二首曲詞亦有“帆收釣浦,煙籠淺沙,水滿平湖”,可見裁定的是江南見光。元成宗大德五年(1301),年愈花甲的姚燧出為江東廉訪使,先后在江南各地為官達(dá)七、八年之久,此曲詞很可能作于這一時期。
[注解]
昔人曾此:昔人曾在這里。
[譯文]漫天風(fēng)起,卷起海浪般的波濤,昔人曾在這里飲酒賦詩志壯情豪。我到這里悠閑地登臨眺望,眼前是長空寥廓,日遠(yuǎn)天高。山接著水,蒼茫浩渺,水連著天,遙遠(yuǎn)朦朧。這些山水勝景只能供我賦詩吟嘯,功名利祿的事情已了,快去歸隱,何待老僧來招。
105、鸚鵡曲.山亭逸興 馮子振
嵯峨峰頂移家住,是個不唧溜樵父。爛柯時樹老無花,葉葉枝枝風(fēng)雨。[幺]故人曾喚我歸來,卻道不如休去。指門前萬疊云山,是不費青蚨買處。
[作者簡介]馮子振(1257-1337后),字海粟,自號怪怪道人、瀛洲客,攸州(今湖南攸縣)人。官至承事郎、集賢待制。善草書。詩文曲皆工。散曲現(xiàn)存小令四十四首。
[寫作背景]大德六年(1302)冬,馮子振留寓京城,與幾位朋友在酒樓聽歌婦女御園秀演唱白賁的《鸚鵡曲》:“儂家鸚鵡洲邊住,是個不識字漁父。浪花中一葉扁舟,睡煞江南煙雨。覺來時滿眼青山,抖擻綠蓑歸去。算從前錯怨天公,甚也不安排我處。”曲辭優(yōu)美,旋律動人,只可惜沒有人能夠和韻作新辭,因為這支曲子的韻律要求很嚴(yán)。第二句“父”字很難下語,末句的“甚”字必須去聲,“我”字又必須上聲,否則,便不可唱,若勉強(qiáng)唱去,則吐字不真,聽不清楚。在座諸公知馮公之才,便舉酒索和。馮子振一時興發(fā),按原韻和作三十八首,即景生情,抒懷寫志,登臨感興,吊古傷時,筆鋒所及,頃刻成篇而不失韻律,其胸中才氣,筆底波瀾,為古今所罕見。此首乃發(fā)筆第一篇。另本有作者自序即可見之。
[注解]
嵯峨:山勢高峻。
不唧溜:不伶俐,不精明。
爛柯:據(jù)《述異記》載:晉王質(zhì)入山斫柴,見二童子下棋,他一旁觀看,看完一局,他的斧柄已經(jīng)腐爛,他回家后才知已過一百年了。
青蚨:即錢。晉干定《搜神記》,青蚨為蟲名,形如蟬,生子于草葉上,若取其子,母即飛來。如用青蚨母蟲的血分別涂在錢上,用其購物,所付母錢、子錢都能飛回。
[譯文]家搬到嵯峨的峰巔居住,是一個并不地道的山野樵夫,每日里與圍棋為伍。相伴的是不開花的千年老樹,風(fēng)雨摧折枝葉扶疏。老朋友曾勸我再回歸宦海,我說那里遠(yuǎn)遠(yuǎn)不如我這山居。你看這門前萬疊青翠山巒和滿空繽紛彩云,是不要花錢買的最的美的住處。
106、鸚鵡曲.農(nóng)夫渴雨 馮子振
年年牛背扶犁住,近日最懊惱殺農(nóng)夫。稻苗肥恰待抽花,渴煞青天雷雨。[幺]恨殘霞不近人情,截斷玉虹南去。望人間三尺甘霖,看一片閑云起處。
[寫作背景]此曲由農(nóng)夫眼中看出,口中說出,這種設(shè)身處地,直接反映農(nóng)家生活與農(nóng)民的思想情緒的作品,在整個元人散曲中誠屬不多,難能可貴。因詩人體察農(nóng)夫生活的艱辛,理解他們的心愿,才能對他們有如此真誠的同情。
[注解]
扶犁住:把犁為生。住,過活,過日子。
最:正。
懊惱殺:非常懊惱。
恰待:正要,剛要。
渴煞:十分渴望。
玉虹:彩虹。俗諺:“晚霞日頭朝霞雨。”截斷玉虹,即謂殘霞無情斷雨。
甘霖:好雨。
[譯文]年復(fù)一年在牛背后耕作扶犁,近日里可使農(nóng)夫懊惱之極。稻苗肥壯正等著楊花吐穗,苗都要枯死了,卻是響晴的天不下一絲雨??珊奚n天不顧人們渴雨的急切心情,讓殘霞把要下雨的白虹沖斷,云朵向南飄去。農(nóng)夫們注視著那片白云,盼望能在人間降下三尺好雨。
107、壽陽曲 貫云石
新秋至,人乍別,順長江水流殘月。悠悠畫船東去也,這思量起頭兒一夜。
[作者簡介]貫云石(1286-1324),本名小云石海涯,因其父名貫只哥,遂以貫為氏。號酸齋,又號蘆花道人,維吾爾族人。文武雙全,官至知制誥同修國史。后辭歸江南,賣藥杭州。散曲與徐再思(甜齋)齊名,世稱“酸甜樂府”。任二北輯有他二人的合集《酸甜樂府》。現(xiàn)存套數(shù)八套,小令七十九首。
[寫作背景]這是一首送別曲,在曲中作者寄寓了因離人遠(yuǎn)去而產(chǎn)生的悵惘傷感之情。
[注解]
悠悠:遠(yuǎn)遠(yuǎn)地。
想頭兒一夜:第一夜。
[譯文]新秋剛到來的時候,心上人也匆匆離別。在一彎殘月映照下,順著長江流水,畫船悠悠然向東遠(yuǎn)去漸漸隱沒。這離別的愁苦煎熬整整折磨了我一夜。
108、紅繡鞋 貫云石
挨著靠著云窗同坐,看著笑著月枕雙歌,聽著數(shù)著愁著怕著早四更過。四更過,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閏一更兒妨甚么!
[寫作背景]貫云石代沉醉在愛情歡會中的青年男女立言,以女性的口吻與處境落墨,賦予必要的性格因素。此曲在《樂府群珠》傳本中題為“歡情”,基本上是合乎實際的。
[注解]
云窗:鏤刻有云形花紋的窗戶。
月枕:形如月牙的枕頭。
四更過:意為即將天明。
夜如梭:喻時光猶如梭織,瞬息即逝。
閏一更兒:延長一更。
[譯文]緊緊挨著緊緊靠著在云窗下同坐,互相看著互相笑著枕著月一起高歌。細(xì)心聽著一一數(shù)著悉著怕著,四更已敲過。四更過了,歡情還沒有過。歡情還沒有過,夜過得卻快如穿梭。天啊,再加上一更該多好。
109、金字經(jīng) 貫云石
哦眉能自惜,別離淚似傾。休唱《陽關(guān)》第四聲。情,夜深愁寐醒。人孤零,蕭蕭月二更。
[寫作背景]貫云石妻子石氏出身于北京名家,其父石天麟與五代時的后晉皇室有淵源關(guān)系,貫云石婚后不久,就辭母別妻,前往遠(yuǎn)在江南的永州任職。多年后在京上“萬言書”進(jìn)呈仁宗,但所言六事都易引起誤解,招致讒言,于是,他上書稱病,要求辭去翰林侍讀學(xué)士之職。他雖正當(dāng)二十九歲的有為之年,皇帝卻準(zhǔn)予了他的辭職請示。于是他打點行裝,再度南游,直到三十九歲死,都未能再返大都。由于以上的經(jīng)歷,此曲中所寫的離情是有溜之大吉的現(xiàn)實基礎(chǔ)的。貫云石無論在京任翰林學(xué)士之時,抑或南游杭州之日,都曾與歌伎交往,同她們平等相待,懷有真情。如果曲中的離情是因她們而發(fā),也不足奇怪,盡管對曲中情事難以考索,但所流露的真情卻足以感人。
[注解]
蛾眉:美人的代稱。
《陽關(guān)》第四聲:《陽關(guān)》指王維《送元二使安西》詩,入樂府為送別之曲,名《渭城曲》,因反復(fù)誦唱,故又稱《陽關(guān)三疊》。第四聲指該曲的第四句“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
[譯文]女人雖能克制感情自己珍重,但到離別之時也淚水如傾。就不要再唱那《陽關(guān)》曲的第四聲。只因為離情,愁苦縈懷直至深夜睡了又醒,蕭索冷落。人更感孤零,月到中天已二更。
110、清江引 貫云石
競功名有如車下坡,驚險誰參破?昨日玉堂臣,今日遭殘禍。爭如我避風(fēng)波走在安樂窩!
[寫作背景]昆曲是作者延祐二年(1315)之后隱居杭州時期所作。它揭露了官場險惡禍福無常、生命難保的殘酷現(xiàn)實,表現(xiàn)了作者遠(yuǎn)害全身而又憤世嫉俗的思想感情。
[注解]
爭:怎。
[譯文]奔競功名就好像馬車直下陡坡,其中的驚險有誰能看破?昨天還是高官顯宦,今天卻遭遇橫禍。怎如我避開官場是非,縱情山水過這種逍遙自在的隱居生活!
111、殿前歡 貫云石
隔簾聽,幾番風(fēng)送賣花聲。夜來微雨天階凈。小院閑庭,輕寒翠袖生。穿芳徑,十二闌干憑。杏花疏影,楊柳新晴。
[寫作背景]這支散曲成功地描繪了暮春時節(jié)清晨的一個小小院落。
[注解]
天階:原指宮殿的臺階,此處是泛指。
十二闌干:十二是虛指,意謂所有的闌干。古人好用十二地支的數(shù)目來組詞,如“十二釵”、“十二樓”等等。
[譯文]隔著簾櫳,一次又一次聽到風(fēng)兒送來賣花女那如歌的賣花聲。走出閨房才發(fā)現(xiàn)夜來下過一場小雨把臺階沖洗得干干凈凈。在安閑幽靜的庭院里,翠袖中微感寒冷。穿過花間小徑,倚遍所有的闌干來欣賞春景,只見盛開的杏花舞動著稀疏的枝條,和在細(xì)雨中沐浴過更加青翠的柳枝,交相輝映。
112、塞鴻秋.代人作 貫云石
戰(zhàn)西風(fēng)幾點賓鴻至,感起我南朝千古傷心事。展開箋寫幾句知心事,空教我停霜毫半晌無才思。往常得興時,一掃無瑕疵。今日個病厭厭剛寫下兩個相思字。
[注解]
戰(zhàn)西風(fēng):迎著西風(fēng)。
賓鴻:從別處飛來的鴻雁。
南朝:指我國歷史上宋、齊、梁、陳四朝。
霜毫:毛筆。
[譯文]迎著西風(fēng)疏疏落落飛來北雁幾只,引起我回想起南朝興亡的千古傷心事。輔開華美的信紙,要寫幾句知心的話語,白白地讓我停住筆半天也沒有才思。往日興致高時,一揮而就毫無瑕疵,今天卻精神萎蘼不振,只寫下“相思”兩個字。
113、小梁州.秋 貫云石
芙蓉映水菊花黃,滿目秋光??莺扇~底鷺鷥藏。金風(fēng)蕩,飄動桂枝香。[幺]雷峰塔畔登高望,見錢塘一派長江。湖水清,江潮漾。天邊斜月,新雁兩三行。
[注解]
鷺鷥:即白鷺。
金風(fēng):即秋風(fēng)。
雷峰塔:五代時吳越王錢俶妃黃氏建,遺址在停放西湖南夕照山上,于1924年9月傾塌。
[譯文]清清湖水映照著芙蓉亭亭玉立的身影,岸上菊花迎霜怒放一片金黃。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秋天的風(fēng)光。老于干枯的荷葉底下有白鷺躲藏。秋風(fēng)陣陣,飄來桂枝的幽香。在雷峰塔畔登高遠(yuǎn)望,錢塘江浩渺無涯,湖水清澈,江潮涌起,波光蕩漾。抬頭看一彎新月斜掛在天上,還有南歸的大雁兩三行。
114、清江引.惜別 貫云石
若還與他相見時,道個真?zhèn)魇荆翰皇遣恍迺?,不是無才思,繞清江買不得天樣紙!
[注解]
傳示:消息、情況。
[譯文]如果還能和她相見的時候,就說說我的真實情況吧:不是我不愿意寫信,也不是我沒有寫信的才氣和情思,是因為我繞著清江也買不到天那樣大的信紙!
115、殿前歡 貫云石
楚杯王,忠臣跳入汨羅江?!峨x騷》讀罷空惆悵,日月同光。傷心來笑一場,笑你個三閭強(qiáng),為甚不身心放?滄浪污你,你污滄浪。
[注解]
楚懷王:戰(zhàn)國時楚國的國君。公元前328-前299年在位。
忠臣跳入汨羅江:指屈原因楚懷王聽信讒言,被放逐沅湘間,自沉汨羅江而死。汨羅江,湘江支流,在湖南省東北部。
日月同光:《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稱贊《離騷》“雖與日月爭光可也”。
三閭:指屈原,他曾任三閭大夫。
滄浪污你,你污滄浪:《孟子.離婁上》云:“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滄浪,漢水的下游,這里指汨羅江。
[譯文]楚懷王不辨忠良,把忠心耿耿的屈原逼得投了汨羅江。讀罷《離騷》我空自惆悵。屈子的精神品格可與日月爭光。傷心之余只有苦笑一場。笑你這個三閭大夫心性太強(qiáng),為什么不曠達(dá)超脫心胸開放?與其說是江水玷污了你,不如說是你玷污了汨羅江。
116、山坡羊.燕城述懷 劉致
云山有意,軒裳無計,被西風(fēng)吹斷功名淚。去來兮,再休提!青山盡解招人醉,得失到頭皆物理。得,他命里;失,咱命里。
[作者簡介]劉致(?-1324后),字時中,號逋齋,石州寧鄉(xiāng)(今山西平陽)人。曾就學(xué)于姚燧,官至江浙行省都事。
[寫作背景]這是一支懷古嘆今的曲子。我們從“燕城述懷”的標(biāo)題中,便可以想見作者所要表現(xiàn)的雙重情緒。燕城,故址在今河北易縣東南,相傳燕昭王曾于此地建造黃金臺,置金臺上,延請?zhí)煜聫d士。不久,果然召來了樂毅諸賢人,昭王禮賢下士,國勢驟盛。作者身在燕城,自然追慕燕昭王招賢興國的盛舉。于是,就把這種懷古之情作為嘆今之感的伴奏,喝出了這支深沉的曲子。
[注解]
軒裳:即軒冕,古代卿大夫的車服。此指入仁取得功名官位。
去來兮:即歸去來兮,辭官退隱歸鄉(xiāng)。
盡解:完全懂得。
物理:事物之常事。
[譯文]云山有情有意,可沒有辦法得到官位,被西風(fēng)吹斷了功名難求的傷心淚。歸去吧,不要舊事重提。青山善解人意讓人沉醉,得和失到頭來都是由于天理。得,是人家命里有;失,是我命里不濟(jì)。
117、朝天子.同文予方鄧永年泛洞庭湖宿鳳凰臺下 劉致
有錢,有權(quán),把斷風(fēng)流選。朝來街子幾人傳,書記還平善。兔走如梭,烏飛如箭,早秋霜兩鬢邊。暮年,可憐,乞食在歌姬院。
[寫作背景]從標(biāo)題上看,作者是與友人游湖之后寫的,大約他們月夜泛舟時話及了某些人的風(fēng)流身世,因此有感而發(fā)。無代由于城市經(jīng)濟(jì)的畸形繁榮,秦樓楚館大增,僅大都一處官妓就多達(dá)兩萬五千人。以此類推,其他城市也不會少。她們中絕大多數(shù)固然都是被迫淪落炎坑的,但也不能不論其中一些人的靈魂因長期受這罪惡環(huán)境的污染而變得腐朽墮落,加上鴇母的狠毒貪婪、陰險機(jī)詐,和社會上普遍縱欲放蕩的風(fēng)氣,確實使一些煙花子弟為此傾家蕩產(chǎn)。此曲雖重在諷刺子弟的咎由自取,但客觀上民從一個側(cè)面暴露出娼妓制度的罪惡。這正是元代社會一種特別突出的病態(tài)。
[注解]
把斷風(fēng)流選:壟斷了所有青樓名妓的刷選。意謂霸占了所有著名的*。
街子:即街丁,巡街的士卒。
書記:喻指作品的主人公紉绔子弟。
平善:平安。
[譯文]因為有錢又有權(quán),就把著名的*都霸占了。早晨幾個街丁報告說,他夜里還平安。日月如梭,光陰似箭,不是早已兩鬢斑斑。來到晚年,錢財用盡,實在可憐,只有到妓院門前去討飯。
118、綠幺遍.自述 喬吉
不占龍頭選,不入名賢傳。時時酒圣,處處詩禪。煙霞狀元,江湖醉仙。笑談便是編修院。留連,批風(fēng)抹月四十年。
[作者簡介]喬吉(?-1345),字夢符。號鶴笙翁、惺惺道人。太原(今屬山西)人。流寓杭州。一生窮困不得志,浪跡江湖,寄情詩酒。以《西湖梧葉兒》一百篇,蜚聲詞壇,所著雜劇十一種,今存《揚州夢》、《兩世姻緣》、《金錢記》三種。其散曲作品數(shù)量之多僅次于張可久,與張可久齊名。其作品雅俗該,生動活潑,以清麗為主。以出奇制勝。李開先說他的散曲“種種出奇而不失之怪”,并說“樂府之有喬、張,猶詩家之有李、杜”,給予極高評價。今存小令二百零九首,套數(shù)十一篇。
[寫作背景]這是篇述志的作品,使我們自然聯(lián)想到這位出生于昆國,客居江南,和蕩江湖四十年的文人的漂泊生涯。宋元以來,這些與伎藝人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文人學(xué)士的生活道路和思想情趣,放射出一種特異的色彩。喬吉寄情山水,風(fēng)月、詩酒、談笑也頗放達(dá),但與元初馬致遠(yuǎn)的豪放派又有區(qū)別。其憤世之情更為隱秘,豪放之氣則較為收藏。作品中更多的是隨境自適的情調(diào),然而卻非淺薄輕狂。而他確實也是一位不遇于時,將一生才力傾注于曲的落魄文人。
[注解]
龍頭:頭名狀元。
名賢傳:登靈名人賢者的冊簿。
酒圣:善飲酒的人。
詩禪:以詩談禪,以禪喻詩。即以禪語、禪趣入詩。
編修院:即翰林院,編修國史的機(jī)關(guān)。
批風(fēng)抹月:猶言吟風(fēng)弄月。
[譯文]不稀罕狀元榜上把名占,不想名字寫進(jìn)名賢傳。時時飲酒可算是酒中 的圣賢,處處吟詩以詩談禪。是個游山玩水的狀元,浪跡江湖的醉酒神仙。笑談今古事就是進(jìn)了翰林院。吟風(fēng)開月,在風(fēng)月場中留連四十年。
119、滿庭芳.漁父詞 喬吉
吳頭楚尾,江山入夢,海鳥忘機(jī)。閑來得覺胡倫睡,枕著蓑衣。釣臺下風(fēng)云慶會,綸竿上日月交蝕。知滋味,桃花浪里,春水鱖魚肥。
[寫作背景]元代政治黑暗,知識分子的地位卑下。本篇寫的漁父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已加以理想化。作者極力渲染其高潔美好,略去其悲苦艱辛,并把它同社會的險惡,官場的斗爭形成對比,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作者對黑暗現(xiàn)實的不滿。“漁父”猶言漁翁?!稑犯河瘛肪矶諉碳稘O父詞》二十首。這些作品并非一時一地之作,大概作者一有感觸,即綴為歌詩,積久即多篇什。所寫到的地方上起瀟湘(在湖南),東南一直到海,寫到的季節(jié)包括春夏秋冬。各篇內(nèi)容自然有照顧,以避重復(fù),但并不是有意組織的組詩。它們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描寫了漁父悠閑自得的美好生活,并時時透露出作者向往徜徉于山水之間的懷抱。
[注解]
吳頭楚尾:指今江西省北部,春秋時為吳、楚兩國接界之地,因稱“吳頭楚尾”。
胡倫:同囫圇。指渾然一體,用以形容整個兒的東西。
綸竿:綸,釣絲。綸竿即釣竿。
[譯文]在吳楚交界之地,江山美景一一進(jìn)入夢里。心地純樸毫無雜念,閑時枕著蓑衣一睡不起。在釣臺下和釣起的魚兒相會,在釣竿上把時光消磨。知道那最鮮美的滋味,春天桃花水里鱖魚正肥。
120、滿庭芳.漁父詞 喬吉
湖平棹穩(wěn),桃花泛暖,柳絮吹春。萎蒿香脆蘆芽嫩,爛煮河豚。閑日月熬了些酒樽,惡風(fēng)波飛不上絲綸。芳村近,田原隱隱,疑是避秦人。
[寫作背景]見喬吉第一首《滿庭芳.漁父詞》。
[注解]
棹:搖船的用具。這里指船。
萎蒿:草名,即白蒿。
蘆芽:即蘆筍。
避秦人:指躲避亂世的人。此語出自陶淵明《桃花源記》。
[譯文]湖水平靜船兒穩(wěn),湖面上灑落的桃花瓣兒煥發(fā)著暖意,天空中飄舞的柳絮引動著春風(fēng)。白蒿又香又脆,蘆筍又鮮又嫩,還有燉爛了的味美的河豚。悠閑的歲月在酒杯旁過去,釣絲上引不起險惡的風(fēng)云。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村落臨近,那隱隱約約的田原里,可能居住著躲避秦時亂世的人。
121、滿庭芳.漁父詞 喬吉
攜魚換酒,魚鮮可口,酒熱扶頭。盤中不是鯨鯢肉,鱘鲊初熟。太湖水光搖酒甌,洞庭山影落魚舟。歸來后,一竿釣鉤,不掛古今愁。
[寫作背景]見喬吉第一首《滿庭芳.漁父詞》。
[注解]
扶頭:有兩解,一為酒名,一種烈性酒;一為振奮頭腦之意。此處應(yīng)為后者。
鯨鯢:即鯨魚,雄為鯨,雌為鯢。典出《左傳.宣公十二年》。后世即以鯨鯢比喻叛逆之人。
鱘鲊:鱘,一種產(chǎn)于近?;蚪拥拇篝~,味極鮮美。鲊,經(jīng)過加工的魚類食品。
甌:盆、盂一類的瓦器。
[譯文]拿了魚去換酒,下酒的魚鮮美可口,幾杯熱酒下肚使得精神振奮,熱血盈頭。盤子里不是象征著叛逆的鯨魚肉,是鱘魚做的菜肴剛熟,太湖湖面水波閃亮,好像搖動著酒甌,洞庭湖邊的山影晨在漁舟上。回來這后,也只有一竿釣魚鉤,牽扯不上古今的煩惱憂愁。
122、水仙子.游越福王府 喬吉
笙歌夢斷蒺藜沙,羅綺香馀野菜花。亂云老樹夕陽下,燕休尋王謝家,恨興亡怒煞些鳴哇。鋪錦池埋荒甃,流杯亭堆破瓦,何處也繁華?
[寫作背景]福王趙與芮是宋太祖趙匡胤十世孫,理宗趙昀的同母弟,嗣榮王(其父趙希盧);其子趙樭又?jǐn)嗬碜诨实畚?,即寬宗。趙與芮封福王,府第在紹興府山陰縣。據(jù)《萬歷會稽縣志》載:“宋福王府在東府坊,宋嘉定十七年理宗即位,以同母弟與芮奉榮王祀,開府山有蕺山之南。府東大池,其臺沼也。”以與芮地位顯貴,不難想見當(dāng)日府第的豪華。德祐二年(1276)宋降元,伯顏占領(lǐng)臨安,與芮降封平原郡公,成了沒落的貴族。他的王府破敗過程雖不見記載,但據(jù)紹興宋六陵在元初的遭遇,特別是理宗顱竟被盜墓者用作酒器的事實,便可推想。至喬吉游覽,時又隔數(shù)十年,王府已成為一片荊棘瓦礫,怎不令人生出無限感慨!
[注解]
蒺藜:草名,野生,果皮有刺。
羅綺:絲織品,此指絲綢衣服。
王謝家:指東晉時王導(dǎo)、謝安等高門望族。后用以指富貴豪門。
鋪錦池:指鋪滿錦銹的池苑。
荒甃:斷井頹垣。甃,井壁。
流杯亭:相傳為春秋時吳王闔閭所建。
[譯文]笙歌曼舞的宮殿如今已成雜草叢生的沙地,錦衣羅裙的凄香風(fēng)已化成山野菜花。亂云飛度,夕陽下老樹棲息昏鴉,歸來的春燕休要再去尋找王謝貴族之家。興亡的余恨使池塘的青蛙也惱怒鳴叫喧嘩。鋪錦的池塘埋著頹垣老井,流杯亭里堆著破瓦,何處有什么繁華?
123、水仙子.尋梅 喬吉
冬前冬后幾村莊,溪北溪南兩履霜,樹頭樹底孤山上。冷風(fēng)來何處香?忽相逢縞袂綃裳。酒醒寒驚夢,笛凄春斷腸,淡月昏黃。
[寫作背景]喬吉散曲集中,頗多寫景詠物之作,這首小令是作者在某一冬日尋梅之時由感而發(fā)。
[注解]
兩履霜:雙腳踏冰霜。
孤山:在杭州西湖,多梅花。宋代詩人林逋曾隱居于此賞梅養(yǎng)鶴。
縞袂綃裳:白絹衣裳,薄綢裙子,都是喻梅花的冰晶玉潔。
[譯文]在冬日的前前后后走過了幾多村莊,在溪南溪北走得兩腳寒霜,又一次一次奔忙在樹底孤山上。冷風(fēng)陣陣吹來不知何處飄來芳香?忽然穿白綢衣褲的仙女來到身旁。酒醒以后寒徐里驚破春夢,凄涼的笛聲讓人斷腸,這時節(jié)正月淡荀黃。
124、水仙子.為友人作 喬吉
攪柔腸離恨病相兼,重聚首佳期卦怎占?豫章城開了座相思店。悶勾肆兒逐日添,愁行貨頓塌在眉尖。稅錢比茶船上欠,斤兩去等秤上掂,吃緊的歷冊般拘鈐。
[寫作背景]此曲用商賈行業(yè)詞語來描寫相思戀情,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當(dāng)時社會商業(yè)活動的繁盛。在元代,散曲流行于城市,被稱為“街市小令”,它被染上商業(yè)色彩,是毫不足怪的。這是它和詩詞創(chuàng)作不同之處。
[注解]
豫章城:故址在今江西南昌。此處用雙漸與蘇卿故事。宋元時期,*蘇卿與雙漸相愛,雙漸進(jìn)京求官不回,鴇母將蘇卿賣給茶商馮魁。雙漸追趕至豫章城,到處尋訪,后來船至金山寺,見蘇卿在寺壁留下的詩句,趕到臨安,終于團(tuán)聚。
勾肆:勾欄瓦肆,宋元時伎藝人賣世的場所。
愁行貨:使人愁的貨物。
頓塌:堆積。
等秤:即戥秤,用以稱金銀或藥的秤。
歷冊:即歷本、歷書。
拘鈐:拘束、約束。
[譯文]攪得人柔腸寸斷,離愁別恨積壓心中,更何況還有病相煎。要想再聚首不知道佳期在什么時間?看豫章城里開了一座專營的相思店,憂悶的勾欄瓦肆還不斷增添,憂愁煩惱像行貨一般堆滿在眉尖,相思的稅錢要在茶船上收,愁苦的輕重要在待秤上量掂。最要緊的是行動受拘束好像坐牢一般。
125、水仙子.怨風(fēng)情 喬吉
眼前花怎得接連枝,眉上鎖新教配鑰匙,描筆兒勾銷了傷春事。悶葫蘆鉸斷線兒,錦鴛鴦別對了個雄雌。野峰兒難尋覓,蝎虎兒干害死,蠶蛹兒畢罷了相思。
[注解]
連枝:連理枝。
眉上鎖:喻雙眉緊皺如鎖難開。
描筆:畫筆。
蝎虎:即壁虎,又名守宮。傳說用珠砂喂養(yǎng)壁虎,使其全身赤紅,然后搗爛,涂在女子身上,如不與男人交接,則終身不滅。古代用以表示守貞。見張華《博物志》。
[譯文]眼前的花怎么能夠接上連理枝,要打開緊皺的鼎上鎖須得重新配鑰匙。描幾筆字畫勾銷傷在的心事。心里像悶葫蘆不明白怎么會斷了線,為什么好好一對佳偶卻另配了雄雌?他就像野蜂一般難以尋覓,我卻像蝎兒一般活活被坑害死,從今后像蠶蛹般斷了相思。
126、水仙子.嘲楚儀 喬吉
順毛兒撲撒翠鸞雛,暖水兒溫存比目魚,碎奔忙兒壘就陽臺路。望朝云思暮雨,楚巫娥偷取些工夫。(歹帶)酒人歸未,停歌月上初,今夜何如?
[注解]
比目魚:舊謂此魚只有一目,必須兩兩相并才可游卻。
碎奔忙兒壘就:喻不牢固。
楚巫娥:即巫山神女。這里指楚儀。
(歹帶)酒:醉酒。
[譯文]順著毛輕輕地拍打翠綠色的小鸞鳥,溫暖的滋潤著缸中的比目魚,細(xì)碎的奔忙壘成了陽臺路。望著早晨的云。思念晚暮的雨,巫山楚女偷取了一些閑工夫。貪杯醉酒的人歸來時,歌聲已停歇明月正初升,今夜又會何如?
127、水仙子.詠雪 喬吉
冷無香柳絮撲將來,凍成片梨花拂不開。大灰泥漫不了三千界,銀棱了東大海,探梅的心噤難捱。面甕兒里袁安舍,鹽罐兒里黨尉宅,粉缸兒里舞榭歌臺。
[注解]
冷無香:指雪花寒冷而無香氣。
漫:灑遍。
三千界:佛家語,即三千大千世界,這里泛指全世界。
噤:牙齒打戰(zhàn)。
面甕:面缸。
袁安:東漢人,家貧身微,曾寄居洛陽,冬天大雪,別人外出討飯,他仍舊自恃清高,躲在屋里睡覺。
黨尉:即黨進(jìn),北宋時人,官居太尉,他一到下雪,就在家里飲酒作樂。
榭:建在高土臺上的敞屋,即亭子。
[譯文]像那冰冷無香的柳絮紛紛揚揚撲來,凍成一片片梨花拂也拂不平,滿天空都是大塊白灰泥鋪天蓋地,彌漫三千大千世界。滔滔洶涌的東海也被雪花打成一片銀白。探尋梅花的盡情激蕩難捱??窗酌娈Y里有多少袁安高士的房舍,鹽堆里有多少權(quán)貴的高樓大宅,粉缸里有多少舞榭歌臺。
128、水仙子.樂清簫臺 喬吉
枕蒼龍云臥品清簫,跨白鹿春酣醉碧桃,喚青猿夜拆燒丹灶。二千年瓊樹老,飛來海上仙鶴。紗巾岸天風(fēng)細(xì),玉笙吹山月高,誰識王喬?
[注解]
蒼龍:指青松。
云臥:臥于云間。
品:吹奏。
白鹿:古人以鹿為長壽,滿五百風(fēng)即全身變白,稱白鹿。
燒丹灶:煉丹的爐灶。
瓊樹:此神州中的仙樹。
紗巾岸:推起頭巾,露出前額。
[譯文]頭枕蒼的青松高臥云間吹奏清簫,跨白鹿游陽春沉醉在碧桃花下,呼喚青在夜間拆除燒丹的爐灶。二千年玉樹蒼老,海上飛來仙鶴,戴紗巾露頭額天風(fēng)輕拂,玉笙聲在月天高高飛揚,有誰認(rèn)得這位王喬。
129、折桂令.寄遠(yuǎn) 喬吉
怎生來寬掩了裙兒?為玉削肌膚,香褪腰肢。飯不沾匙,昨如翻餅,氣若游絲。得受用遮莫害死,果誠實有甚推辭?干鬧了多時,本是結(jié)發(fā)的歡娛,倒做了徹骨兒相思。
[注解]
怎生:為什么?
為玉削肌膚:因為玉體減少了肌膚,即人消瘦了。
香褪腰肢:腰肢瘦了。
游絲:空中飄飛的細(xì)珠絲,比喻氣息微弱。
遮莫:即使。
[譯文]為什么寬掩了綢裙?是因為肌膚損削,玉腰消瘦。吃飯不愿沾匙,睡覺像翻餅一般折騰,呼氣細(xì)微像游絲。但只要能生活在一起不害怕性命,果然是真心誠意,萬死也不推辭??上О装椎佤[騰這么久,本來是結(jié)發(fā)夫妻的歡樂生活,到頭來卻成了徹骨的相思。
130、折桂令.贈羅真真 喬吉
羅浮夢里真仙,雙鎖螺鬟,九暈珠鈿。晴柳纖柔,春蔥細(xì)膩,秋藕勻圓。酒盞兒里央及出此靦腆,畫幀兒上喚下來的嬋娟。試問酋前。月落參橫,今夕何年?
[注解]
羅浮夢:根據(jù)柳宗元《龍城錄》:“趙是由雄遷羅浮,夢中遇見仙女,醒來,在大槐樹下,當(dāng)時月落參橫。”
九暈珠鈿:形容所戴首飾光芒四射。九,言其多。暈,曰、月的外層光圈。
畫幀:畫卷。
嬋娟:指美女。
參橫:參為二十八宿星之一。參星橫在一邊,是天快要亮的時候。
[譯文]像羅浮夢里的仙女,烏黑秀麗的發(fā)髻雙鎖,頭戴光芒四射的珠鈿。像晴天的細(xì)柳那般纖柔,像春天的青蔥那樣細(xì)膩,像秋天的玉藕那樣勻圓。酒后紅暈的容顏略略顯出一此靦腆,儼然像從畫里走出來的嬋娟。試問酋貴的仙女,月落西天,今夕是哪一年?
131、折桂令.七夕贈歌者(一) 喬吉
崔徽休寫丹青,雨弱云嬌,水秀山明。箸點歌唇,蔥枝纖手,好個卿卿。水灑不著春妝整整,風(fēng)吹的倒玉立亭亭,淺醉微醒,誰伴云屏?今夜新涼,臥看雙星。
[注解]
崔徽:唐代歌妓,很美麗,善畫自己的肖像送給戀人。
休寫:不要畫。
箸點:形容女子小嘴如筷子頭。
卿卿:對戀人的昵稱。
春妝:此指春日盛妝。
雙星:指牛郎星、織女星。
[譯文]無須用崔徽的畫圖去增添美色,你的美貌春雨般柔弱彩云般嬌媚,像碧水般秀美像青山般麗明,筷子頭一樣小的歌唇,蔥枝一樣纖纖細(xì)手,好一個嬌艷的美人。春妝整整齊齊水灑不著,身材修長亭亭玉立風(fēng)兒一吹就會東歪西傾。從淺醉中剛剛醒來,孤單單沒有人相伴,深夜里涼意襲來,愁望天上牛郎織女雙星。
132、折桂令.七夕贈歌者(二) 喬吉
黃四娘沽酒當(dāng)壚,一片青旗,一曲驪珠。滴露和云,添花補(bǔ)柳,梳洗工夫。無半點閑愁去處,問三生醉夢何如。笑倩誰扶,又被春纖,攪住吟須。
[注解]
黃四娘:美女的泛稱。
當(dāng)壚:古時酒店壘土為臺,安放酒甕,賣酒人在土臺旁,叫當(dāng)壚。
青旗:指酒招子、酒幌子。
驪珠:傳說中的珍珠,出自驪龍頷下。此處用以形容歌聲動人如珠圓玉潤。
三生醉夢:指深深地進(jìn)入沉醉的夢鄉(xiāng)。
倩:請。
春纖:女子細(xì)長的手指。
吟須:新人的胡須。此作者自指。攪住吟須,指女子向作者索要贈詩。
[譯文]黃四娘在壚邊賣酒,一片青旗迎風(fēng)飄展,一曲清歌玉潤珠圓。滴滴清露和著烏云般的黑發(fā),添上鮮花補(bǔ)上細(xì)柳,細(xì)細(xì)地梳洗打扮,沒有半點苦悶愁煩,請問作了怎樣的醉夢,請誰笑著相扶?又被纖纖玉手,攪著嘴上胡須。
133、折桂令.雨窗寄劉夢鸞赴宴以侑尊云 喬吉
妒韶華風(fēng)雨瀟瀟,管月犯南箕,水漏天瓢。濕金縷鶯裳,紅膏燕嘴,黃粉蜂腰。梨花夢龍綃淚今春瘦了,海棠魂羯鼓聲昨夜驚著。極目江皋,錦澀行云,香暗歸潮。
[注解]
侑尊:勸酒,陪侍。
云:語助詞。
韶華:美好時光。
南箕:箕星,二十八宿之一。月到此處,天多風(fēng)雨。
水漏天瓢:喻雨水如瓢潑從天而下。
金縷鶯裳:指用金線織的舞衣。
龍綃:即鮫綃。
海棠魂:暗用唐玄宗比喻楊貴妃酒酣未醒為昨海棠典故。
羯鼓聲:暗用唐玄宗擊羯鼓催花典故。
江皋:江邊。
[譯文]老天妒嫉人世韶華才灑下瀟瀟風(fēng)雨,星宿們相互爭斗鬧得大雨像瓢潑盆傾,這大雨可否淋濕了你飾著金飾的舞衣?想著你紅艷迷人的小嘴,黃粉蜂一般的細(xì)腰,想著你離別時鮫人般的淚珠如梨花帶雨。你離開我讓我身體憔悴消瘦,風(fēng)雨打海棠聲聲如戰(zhàn)鼓讓我難以入睡,極目遠(yuǎn)望江畔小路,行云重重可否阻礙你回來?你滿身香氣可否也被雨水沖淡。
134、折桂令.丙子游越懷古 喬吉
蓬萊老樹蒼云,禾黍高低,孤兔紛紜。半折殘碑。空馀故址,總是黃塵。東晉亡也再難尋個右軍,西施去也絕不見甚佳人。海氣長昏,啼鳺聲干,天地?zé)o春。
[注解]
丙子:元順帝至元二年(1336)。上一個丙子年(1276)為元兵攻破南宋都城臨安(杭州)時。
越:指今浙江紹興一帶,古為越地。
蓬萊:指蓬萊閣。
老樹蒼云:指老樹參天,蒼茫蕭森。
右軍:指東晉王羲之,官至右軍將軍。
啼鳺:即杜鵑鳥。
[譯文]蓬萊仙山上一株株干枯老樹托著蒼蒼茫茫的亂云,禾黍行管高低不齊,山孤野兔游竄紛紜,處處斷碑殘垣,空留下陳舊古跡,滿目只見一片黃塵。東晉敗亡后再也難尋找書圣王羲之,西施去世后從此再不見絕代佳人,看大??偸菬煔怆鼥V,聽不到杜鵑鳥啼叫,天地間不見一絲春意留存。
135、殿前歡.登江山第一樓 喬吉
柏欄桿,霧花吹鬢海風(fēng)寒,浩歌驚得浮云散。細(xì)數(shù)青山,指蓬萊一望間。紗巾岸,鶴背騎來慣。舉頭長嘯,直上天壇。
[注解]
江山第一樓:指江蘇鎮(zhèn)江北固山甘露寺內(nèi)的多景樓,有“江山第一樓”之稱。
紗巾岸:紗巾,即頭巾。岸,此指露額。把紗巾掀起露出前額,表示態(tài)度灑脫。
鶴背騎:騎鶴背。此指騎鶴升仙。
天壇:王屋山主峰不天壇,相傳為黃帝祈天求雨處,唐司馬禎在此修行得道。
[譯文]拍著欄桿,強(qiáng)勁而濕潤的海風(fēng)帶著如霧的水氣迎面撲來,吹得鬢發(fā)飄展。放聲歌唱,歌聲沖天,驚得浮云四散。細(xì)細(xì)查數(shù)重重青山,蓬萊仙境在一指相望間。帶著紗巾像古人王喬那般遨游云空,抬頭仰天長嘯,直上那高高天壇。
136、清江引.笑靨兒 喬吉
鳳酥不將腮斗兒勻,巧倩含嬌俊。紅鐫玉有痕,暖嵌花生暈。旋窩兒粉香都是春。
[注解]
笑靨兒:小圓窩。
鳳酥:即鳳膏。油脂化妝品。
旋窩:即酒窩。
[譯文]濃濃的脂粉也沒能把這斗形的酒窩抹勻,含笑的酒窩多么精致嬌美迷人。它是仙人琢玉時留下的痕跡,嵌在臉腮像春花透出暖意顯出紅暈。酒窩的粉香一縷縷散發(fā)著春的溫馨。
137、朝天子.小娃琵琶 喬吉
暖烘,醉容,逼匝的芳心動。雛鶯聲在小簾櫳,喚醒花前夢。指甲纖柔,眉兒輕縱,和相思曲未終。玉蔥,翠峰,驕怯琵琶重。
[注解]
朝天子:中呂宮曲名。又名謁金門、朝天曲。句式:二二五、七五、四四五、二二五。
逼匝:出作“逼拶”,局促在狹窄之地,即逼迫意。
小簾櫳:掛簾的小窗。
玉蔥:形容手指細(xì)白。
翠峰:指發(fā)髻高聳。
[譯文]暖烘烘,酒醉人,纏逼得芳心萌動。小黃鶯兒一聲聲在簾櫳鳴啼,喚醒了花前的春夢。指甲纖細(xì)輕柔,眉毛輕輕泛動,和唱一曲相思曲沒有到終。玉蔥般的手指,云峰般的秀發(fā),嬌柔無力,偌大的琵琶沉重得讓她膽怯心驚。
138、賣花聲.悟世 喬吉
肝腸百煉爐間鐵,富貴三更枕上蝶,功名兩字酒中蛇。尖風(fēng)薄雪,殘杯冷炙,掩清燈竹籬茅舍。
[注解]
賣花聲:雙調(diào)曲牌。定格句式:七七七、四四七。
枕上蝶:即莊周夢中化蝶的典故。
酒中蛇:即“杯弓蛇影”的典故。
尖風(fēng):刺骨的寒風(fēng)。
殘杯冷炙:剩酒和冷菜。指生活清貧、窘困。炙:烤、烹調(diào)。
[譯文]俠義肝千錘百煉像爐中的鋼鐵,榮華富貴有如三更枕上蝶似的夢幻。功名兩字恰似杯弓蛇影全是庸人自擾。世道似尖利寒風(fēng),人情似疾風(fēng)中翻卷如刀的薄雪,人世凄涼,一盞燈照著一杯剩酒和半盤冷菜,還是掩好燈守著這竹籬茅舍。
139、山坡羊.寄興 喬吉
鵬摶九萬,腰纏十萬,揚州鶴背騎來慣。事間關(guān),景闌珊,黃金不富英雄漢。一片世情天地間。白,也是眼;青,也是眼。
[注解]
摶:盤旋。
事間關(guān):喻事情有曲折,不順利。
世情:這里指世態(tài)炎涼,化用杜甫詩句“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zhuǎn)燭。”[譯文]總是夢想鹍鵬展翼扶搖直上九萬里,腰間纏錢十萬貫,騎在鶴背飛揚州常去常來等閑間。可是,世事多難關(guān),好景霎時衰敗變凋殘,黃金富不了英雄漢,不管天地間世態(tài)炎涼,任你是白眼看人還是青眼看人,我要堅持自己的節(jié)操不變。
140、山坡羊.冬日寫懷(一) 喬吉
朝三暮四,昨非今是,癡兒不解榮枯事。攢家私,寵花枝。黃金壯起荒淫志。千百錠買張招狀紙。身,已至此;心,猶未死。
[注解]
癡兒:指迷戀名利的人。
寵花枝:指好女色。
招狀紙:指犯人招供認(rèn)罪的供狀文書。
[譯文]朝三暮四,貪求無厭,反復(fù)無常,昨非今是。這幫愚蠢的人哪里知道榮枯變化的世事。奔著命積攢家財,好色寵妓人欲橫流,黃金鼓弄起荒淫的情志,用去千百兩金銀錠買一張做官的招狀紙。已落得個身敗名裂,可貪心還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