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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都夢游——楊黎

在成都夢游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海?,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看熊貓要花錢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梗f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看見那輛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梗f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或者它本身就是農(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珔s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

至少都是飛機(jī)。

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匆娔禽v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匆娔禽v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梗覀兛隙〞f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看見那輛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看見那輛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常火的一部電視劇,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我們肯定會說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

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啊),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蟆5牵鶕?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匆娔禽v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

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螅业呐笥褑栁?,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我們肯定會說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

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

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

王燁說,好。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或者它本身就是農(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珔s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

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看見那輛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

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看熊貓要花錢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梗覀兛隙〞f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

,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或者它本身就是農(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我想了想,說:也是。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

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又是旅游,主要以窮藝術(shù)家為主的宋莊怎么能夠比?

在成都夢游 1、從芳鄰路開始:一盤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 2009年3月的一個下午,陰了幾天的成都在中午出了點毛毛太陽后,現(xiàn)在又陰了。這就是成都。一年365天,有100是這樣的。另100天是純粹的陰天,還有100天可能出太陽,而其他65天,那要看心情。只是我不知道是天氣的心情還是成都人的心情,或者僅僅是因為某個局部,因為它的心情而再定天氣的陰晴。 我中午醒來。我每天都是中午才醒來。我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抬頭看窗外的天氣。如果天陰,我差不多是倒頭再睡。當(dāng)然,如果天氣有點好,我就趕緊起床。比如今天中午,我抬頭看天時它正有點亮,我自然也就起床了。 記憶中我昨天似乎是和徐旭輝有約,今天去芳鄰路上文康開的酒吧芳鄰舊事下圍棋。徐是吉木狼格的朋友,也是萬夏和李亞偉的學(xué)弟,四川甘洛縣中學(xué)原教師。他早已下海發(fā)財,移居成都過著新成都人的休閑生活。那就是喝茶、下圍棋和斗地主。 徐和狼格是鐵桿的圍棋愛好者,我是次鐵桿圍棋愛好者。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是我們圍棋圈子中的高手,一個陪著我們熱愛圍棋的人。這十多二十年來,我們幾個圍棋青年,已經(jīng)發(fā)展壯大為一群圍棋中年。幾乎每一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成都的茶坊、酒吧下圍棋和斗地主。我們從吃了午飯開始,一直耍到天黑。天黑后,我們就到酒吧喝酒。最近這一年多,我們主要活動在新白夜、芳鄰舊事和瑞升廣場。去年512那天,我們就是在芳鄰舊事。地震爆發(fā)的瞬間,兩個業(yè)余高手正在打劫,黑白棋子糾纏在一起沒完沒了的。其中一個一子落定,抬頭問對方你抖啥子?對方說,我沒有抖?這時,我們才發(fā)現(xiàn)棋桌上的茶杯都抖得嘩嘩的響。地震了。不知誰喊了一聲,看棋的和下棋的紛紛棄棋而逃,跑到路的中間。酒吧的棋桌就在路邊,我們幾乎沒有用幾秒就跑了下去。當(dāng)時地震正震得厲害,遠(yuǎn)遠(yuǎn)的芳鄰路的前方,一幢新修的大樓被搖得差一點就要倒塌了。一輛汽車嘎的一聲停在路中。 一眨眼,這樣的日子就過去一年了,但它就像是昨天的事情一樣。特別是那盤沒有下完的圍棋,它并沒有被封盤,甚至沒有被我們記憶。它只是一盤我們永遠(yuǎn)下不完的圍棋。在成都,它也許有許多這樣的一盤棋。王鏡說,都是臭棋。 某種意義上講,成都都是臭棋。作為全國著名的棋城,成都嚴(yán)重缺乏圍棋的一流高手。特別是超一流的高手,成都幾乎沒有。這也許還是我們想知道的成都,和它的天氣一樣,是它非常顯著的特色。它喜歡圍棋的人也許是全國最多的,但是下得像樣的高手卻并不那么多。有人說,如果我們在全國選100個人比賽,成都贏不了多少。如果選1000個人比賽,成都肯定會贏一半。它當(dāng)然是最有名的圍棋之城。 那天下午,我和徐旭輝的圍棋剛剛下到激烈的時候,就接到狼格的電話。他叫我們?nèi)グ滓?,說是有一家雜志要做成都,請大家過去擺翻他。這些年來,做了成都和想做成都的媒體實在太多。即使我遠(yuǎn)在北京的那些年,也常常被問到關(guān)于成都的龍門陣。就是在前幾天,狼格還委派我為另一家北京的媒體寫了兩篇關(guān)于成都的文章。那是兩篇給成都說好話的文章,就像我曾經(jīng)寫過的罵成都的文章差不多。所以,當(dāng)我聽說又是做成都的事情時,自然提不起啥子興趣。加之我們正在下圍棋,茶泡起還未喝,就更不想動身了。 但狼格是個多了不起的哥們,他一下感覺到我們的猶豫,馬上在電話里為我們特別補(bǔ)充了一句:是個美女編輯哦。我們都是所謂的好色之徒,當(dāng)然聽不得這樣的話?即使一條大龍盤曲在我們的棋盤上惴惴待屠,我們也會往美女那邊靠。 2、成都是個小城市,但它打的還是不方便 那天運氣真好。我們一打算去白夜,就看見一輛空著的出租車從冷清的芳鄰路開過來。在成都,一個近兩千萬人口的城市,只有八千兩出租車。這的確算得上是一個環(huán)保城市。只是一遇周末、節(jié)假日和有點小雨的天氣,而這樣的天氣在成都又特別點多,基本上就很難打到出租。我記得我剛回成都那段時間,經(jīng)常在街上走一兩個小時。我看見那些坐在出租上的人,感覺他們坐的不是出租車,而是洋洋得意的陸上航空母艦。至少都是飛機(jī)。這依然是成都。警察、城管和媒體在全力打擊野的,而需要打車的人,他們在風(fēng)雨中可能已經(jīng)等了一個小時,還是沒有打到車。 所以,我說那天我們運氣真好??匆娔禽v空著的出租后,我趕緊跳下芳鄰舊事的露臺(就像去年512地震時那樣快),攔住了它。幾分鐘后,我們已經(jīng)到了窄巷子和同仁路的路口。下了車,我們拐進(jìn)窄巷子,沒走幾步就到了新白夜。 比較其他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和廣州,成都這個自以為已經(jīng)很大的國際大都會其實很小。這些年來,歷屆成都政府都特別著急,為把成都發(fā)展成國際大都會而嘔心瀝血。只是我們更喜歡它的小,覺得它小才更像成都,才更方便居住在這個城市里的人們互相聯(lián)絡(luò)、糾纏和走去走來。而我們,至少我自己和我的一些朋友吧,我們都是喜歡走去走來的人。 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文章,談到過北京的大和成都的小,以及北京的小和成都的大。在北京,我客居北四環(huán)一帶,其主要的活動范圍基本上也就是在北四環(huán)左右。我在北京近八年,北京對我而言,也就是亞運村、西壩河、南鑼鼓巷。我如果去通縣,已經(jīng)算是遠(yuǎn)足。而成都肯定不是這樣的。我們每晚喝酒,一般都要喝幾個地方。從西門到南門,從城中喝到城的邊邊。這在北京差不多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北京人可能會在一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而成都的我們卻是在幾個地方從日落喝到東方已白。如果不信,請去問北京的黃燎原和成都的石光華。他們是夜酒愛好者,喝的地方多還是少完全取決于這個城市的大小。 成都72大街,108小巷。聽老人們說。我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是不是準(zhǔn)確,但我明白這樣一個道路:在成都,人與人的交往比人與自然的交往更重要。站在窄巷子,即使是半夜12點,一個喝酒的人也可以邀約到另外一個喝酒的人。他們穿過半個成都,到新白夜坐下,大聲喊:王麗娟,請給我們上半打百威。那聲音非常舒服。 3、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 那天下午,10分鐘不到,我們已經(jīng)在同仁路和窄巷子的路口下了車。拐進(jìn)窄巷子,走不了幾步,就看見新白夜那面透明的玻璃墻。從玻璃墻往內(nèi)望,陰沉的天色里三棵枇杷樹下,四五把椅子安靜地擺放著。 即使不是最好的旅游時節(jié),院子里雖然冷清,但在寬窄巷子新鋪的兩條石板路上,依然晃蕩著許多不知道哪是來的游客。他們步履緩慢,一邊走一邊停足:有時候是抬頭仔細(xì)閱讀院落門墻上題寫的介紹文字,有時候是擺出各種姿勢照一張照片。一般情況是這樣的,老年游客看介紹文字的多,而年輕游客照相的多。那些院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門墻也是重新修建的,非常滿足游客的需求。 我已經(jīng)記不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時候第一次走進(jìn)寬巷子和窄巷子。這兩條成都普通的街道離我過去的家并不遠(yuǎn),有六、七站的公交路程。按理說,我小時候應(yīng)該去過那里。但現(xiàn)在,當(dāng)我需要回憶的時候,我的腦子一如這陰沉的天色,見不到陽光。上個世紀(jì)八十年代初,我新認(rèn)識一個住在寬巷子的人,我記得他們家就在一個巨大的院子里。據(jù)他說,那院子曾經(jīng)是一個軍閥的,后來住了11戶人。他們一家5口,住這院子里的三間房子。而其中有一間,還是他們家自己搭建的。我之所以記得這事,是因為那天我喝醉了,到了他家后沒有說上兩句話,就趴在他的桌子上睡著了。等我醒后,已是黃昏,我對他說聲對不起就走了。出院子時,我在這11戶人共用的自來水龍頭處差點滑倒。 重新打造寬窄巷子的消息我知道得非常晚。2001年,我離開成都去北京生活后,每年也就回成都耍一個月左右。在這一個月里,我主要晃蕩在南邊。那是成都的新區(qū),歌舞升平欣欣向榮。對于寬窄巷子,我偶爾去喝過幾次茶。它給我的印象,當(dāng)然比上面談到的記憶要好多了。特別是有陽光的下午,我坐在寬巷子陳舊的巷子里,一邊喝茶一邊與朋友吹牛,也不能說不是另一種感覺。仿佛夢中,卻又意外的實在。當(dāng)然,這對成都這個積極向上的城市而言,的確算得上是資源的浪費。所謂寸土寸金,怎容得寬窄巷子置身世外?2008年,我重新回成都定居時,精心打造的寬窄巷子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重新開街。 白夜是作為一個著名品牌被引進(jìn)寬窄巷子的。同時被引進(jìn)的,還有李亞偉的香積廚,石光華和狼格的上席。中國當(dāng)代幾個最為著名的先鋒詩人,突然被定格在兩條被重新包裝的成都老巷子里。它是有點突然。 上席是新辦的一家豪華川菜餐廳,它完全出于石光華和狼格的構(gòu)思。方案出來后,他們得到成都文旅集團(tuán)地支持,在資金還沒有著落時,就力壓許多實力雄厚的競爭者,在窄巷子拿到了一個最大的院子。經(jīng)過幾翻周折,他們最后與四川大學(xué)原著名校園詩人、現(xiàn)在的大老板胡曉波合作,終于在這個地方找到了他們“詩意的棲居”。據(jù)說在最后選擇一個香港投資者還是胡曉波時,石光華頗是猶豫。他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反復(fù)權(quán)衡,最后靠扔色子確定了后者。大家畢竟都寫過詩,便于交流和溝通。這好像是言說的借口,但又怎么不是上帝之手合乎情理的安排呢?現(xiàn)在的上席生意不是預(yù)想的那么好,但是兩個詩人面對激烈的市場,總算有了自己下圍棋和斗地主的心情和時間。 李亞偉辦餐廳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進(jìn)駐寬巷子后,他搞了兩件非常莽漢的事情。一件是他把他的院子里的一件廂房的柱子鋸掉,以使廂房改變成完整的大廳。為了這個莽漢行為,他被寬窄巷子管理方成都文旅集團(tuán)罰了兩萬塊人民幣。不僅如此,他還讓文旅集團(tuán)感嘆,認(rèn)為和詩人打交道真是麻煩。只是相比這件事,李亞偉的另一件舉動更值得我們擺談。在寬窄巷子開街時,他親自出鏡,為自己的香積廚拍了一副廣告。巨大的畫面上,亞偉站在路口,昂著頭,赤著足,手里提著一瓶白酒瓶子:一個人民詩人——他以為他是人民詩人,而人民卻認(rèn)為他最多是一個不聽話的干兒子——正在迷茫。廣告,餐廳和詩人,有機(jī)的形成了成都的一個側(cè)面。它有追求,有事情做,但是它依然有點迷茫。 由于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延緩了開街的時間。同樣也是因為地震的原因,寬窄巷子開街成了成都的一個巨大的事件。有一件近似于花絮的小插曲,可以說明這一點。在寬窄巷子開街后,每天的游客幾乎把兩條巷子擠滿。男女老少絡(luò)繹不絕,他們像看稀奇一樣,從這個院子進(jìn)又從另一個院子出。只是超高的人氣,卻并沒有讓那些新開的商店生意紅火。幾天之后,有的酒吧和餐廳在自己的門前掛出了這樣的告示:正在營業(yè),謝絕參觀。噫吁戲,哇噻。成都好耍哉。 4、玉林西路若相問,請你不要告訴它 白夜和上席不一樣,它進(jìn)駐寬窄巷子前,已經(jīng)是成都著名的酒吧。11年前,也就是1998年,詩人翟永明和她的閨中密友代紅在成都玉林西路開了這個總面積100平方米的小酒吧。酒吧一開,就已經(jīng)有了名氣。只是這名氣并不是因為酒吧的規(guī)模和經(jīng)營特點(比如差不多時間內(nèi)開張的回歸和半打)才有,而完全是因為翟永明這個人。 翟永明是中國第三代詩歌運動的代表詩人。關(guān)于第三代詩人的價值、意義和特色,我在許多地方都有過言說。當(dāng)然那些言說都是詩歌范圍內(nèi)的,對于我們談?wù)摰某啥妓坪醣容^遙遠(yuǎn)。不過有一點我愿意再說一下,那就是第三代詩人的成長純粹屬于自己的事情,它和這個國家甚至這個國家的文化部門,基本上沒有關(guān)系。就像翟永明這個人,她和中國另一個著名女詩人舒婷比較,那么后者一開始就屬于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她被批判和被肯定均不能改變這一屬性),而前者僅僅是、也必然是中國民間的鮮貨。保持與國家主流意識的偏離,應(yīng)該是第三代詩人群體到今天依然值得追捧地獨立精神。 白夜一開始就屬于這樣的鮮貨。在玉林西路狹小的路上,白夜酒吧并不顯得突出和熱鬧,但卻總是人影恍惚。一些長頭發(fā)的畫家和一些醉醺醺的詩人,在這間酒吧唯一的衛(wèi)生間里總有可能要碰撞在一起。他們面對尿池,傻乎乎地共同小便。許多外地慕名而來的文藝青年,即使慕名而來,也會被突然看見的那么多名人而驚訝。而這些讓外地文藝青年驚訝的所謂名人,他們喝完酒后,就是穿過玉林西路,也沒有一個群眾認(rèn)識他們,更不要說找他們簽名合影。我說過,我們是互相著名的一代。 這樣的圈子感覺其實非常養(yǎng)人。成都的詩人是這樣養(yǎng)大的,成都的畫家在沒有買到大錢之前也是這樣被養(yǎng)大的。白夜就是這樣一個養(yǎng)人的地方。在沒有白夜的時候,成都其實就是一個巨大的白夜。成都路邊的蒼蠅館(小飯店),青石橋萬夏他媽的家,川大旁邊的冷淡杯,鐘鳴川工報的宿舍,以及鹽市口轉(zhuǎn)輪街藍(lán)馬劉濤的新婚窩子,都是我們冬天相互取暖、夏天相互散涼和春秋下棋打牌的地方。直到后來,社會突然一變,那些地方拆的拆、搬的搬、離的離,大家才發(fā)現(xiàn)我們其實非常需要一個共同的客廳。 白夜就是這樣的一個客廳。在成都,它至少是這樣的一個客廳之一。100平方米的客廳,對于我們這個圈子而言——我們喜歡圈子,不喜歡小眾、精英——它已經(jīng)夠了。而打從白夜搬到窄巷子成為新白夜之后,這個被政府打造的旅游之地,總是顯得生意不那么紅火。盡管新白夜新的董事之一、先鋒詩人兼企業(yè)家王敏努力在新白夜的文氣和粉氣上下功夫,也沒有讓它達(dá)到預(yù)想

短暫的停留后,我們又去了小酒館。這到讓我詫異。是唐蕾的小酒館?我問。是。這回我聽清楚了,這個回答準(zhǔn)確的出于小竹的嘴里。我看著他,想起他的詩“我張大嘴巴”。只是我看見他時,他的嘴巴已經(jīng)閉上。

唐蕾的小酒館在一片農(nóng)田的中間。車停在路邊,我們沿著近似于田間小道的泥石路走了幾百米,才走進(jìn)小酒館。它由幾間房子和一個院子組成,比許燎原的博物館簡陋了許多,更像我印象中的農(nóng)家樂?;蛘咚旧砭褪寝r(nóng)家樂。

我記憶中只有一次和唐蕾面對面接觸。她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抽著中南海香煙。那差不多也是我第一次看見中南海這個牌子的煙。我去北京后,也開始抽中南?!,F(xiàn)在的成都,抽中南的人有好多。我的朋友王鏡、狼格、光華和小竹都抽這種煙。王鏡抽的是5毫克的,狼格和光華抽的是新版8毫克的,我和小竹抽的是10毫克的。我其實最喜歡抽的應(yīng)該是老版8毫克的。但是,除了北京,老版8毫克的根本買不到。我只有抽10毫克的。它遠(yuǎn)遠(yuǎn)的看上去,有比較像老版8毫克的中南海。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常火的一部電視劇,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回成都后,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梗覀兛隙〞f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回頭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唐蕾抽的中南海究竟是幾毫克的我沒有印象了,或者說當(dāng)時我并不知道中南海還有多少毫克和多少毫克之分。但是我要說,作為成都搖母(成都搖滾音樂的母親)我還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1999年吧,哇10了,就是我唯一和她單獨見面那次,我們就是采訪和被采訪的關(guān)系。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字叫《三個女人一條街》。三個女人是指唐蕾(小酒館,搖滾和音樂)、翟永明(白夜,詩歌和藝術(shù))和楊曉軍(老酒吧,流行音樂和媒體),而一條街就是玉林西路(它總共的長度為500米)。遙想當(dāng)年,三個美女,三家特色酒吧,一家挨著另一家,彼此的距離不超過50米。成都的好色之徒,怎么能不把玉林西路喝得到處都是酒。如果我現(xiàn)在問,在成都,在當(dāng)時,有沒有人沒有在這條街喝醉過?如果回答是真實的話,應(yīng)該非常少了。它來了真的就不想走。

我一直覺得唐蕾有文君的風(fēng)采,全面繼承了成都女人的古韻。但是,那天下午,坐在她三圣鄉(xiāng)(也許是因為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農(nóng)家樂里,我的確很是失望。這就是成都嗎?她帶著一群搖滾青年,沖北京、闖上海,然后又回到成都。這也許和成都沒有關(guān)系,僅僅因為它是搖滾:它熱鬧一陣后,又必須沉默一陣。

不過有一點我需要說明。有游客進(jìn)入小酒館,他們問服務(wù)員有沒有麻將。我當(dāng)時就坐在旁邊,默默地看著他們。服務(wù)員說,我們沒有。他的語氣非常正常,沒有對游客的抱歉感,也沒有拒絕麻將的崇高感。也許是回答這樣的問題太多,他已經(jīng)養(yǎng)成隨便的語氣。比如,當(dāng)我突然心血來潮,問他:有沒有搖滾?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我們肯定會說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那一瞬間,他沒有回答我。

他可能覺得我有點瓜。你這個寶器,今天是不是太陽出多了?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梗覀兛隙〞f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回頭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8、周春芽像一只養(yǎng)在美術(shù)館的熊貓,只是可以免費參觀

如果說我對三圣鄉(xiāng)的小酒館很是失望,那么我去了周春芽的美術(shù)館后,就應(yīng)該說是絕望了。沿著山坡而建的一幢幢別墅(我只能說它們是別墅),豪華、清凈、意外的舒適。它更適合成都的陰沉天氣,巨大的玻璃窗戶外,陰沉沉的啥子也看不見。

在成都這些富豪級的畫家中,周春芽是最和藹可親的。那原因非常簡單,他雖然不喜歡喝酒(石光華說這是他很大的遺憾啊),但卻特別喜歡打麻將。人就是這樣,在吃喝玩樂這些惡習(xí)里,如果沾染上一樣,他就不是圣人了,而是可愛的人。如果沾染上兩樣,他就是討厭的人。而如果沾染上三樣,差不多就是壞人。在我們成都,有許多人樣樣都沾染,他就超越了壞人,成了這個城市老老實實的居民。再加上全國人民都在說,成都好啊好啊,總有一天,成都真的要被擺翻。根本不存在。

一個城市有一個人,兩個城市有一個向度。這是詩人柏樺的名句。長期以來,我覺得他完全是一個廢話詩人。在成都這個城市,遠(yuǎn)遠(yuǎn)不只一個人。周春芽,何多苓,張小剛,他們均是當(dāng)今中國美術(shù)屆產(chǎn)值過億的畫家。在北京,或者在更年輕的藝術(shù)家的眼中,他們也許已經(jīng)淡出前衛(wèi)的前列,也許架上本來就不前衛(wèi),但他們的作品依然保持著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銷售勢頭。對于藝術(shù),觀念是父親,市場是母親。

突然接到電話,我必須先離開他們。春芽的好酒和青蛙我吃不成了,他說太遺憾了,就叫他的司機(jī)送我。我站在外面等車子時,回頭看見那些像別墅一樣的房子,感覺它們更像熊貓館。想到這里,我笑了。我發(fā)現(xiàn)周春芽簡直就是養(yǎng)在熊貓館的熊貓。整個成都,把這些稀罕的藝術(shù)家,保護(hù)在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里。他們是這個城市的品牌,至少是三圣鄉(xiāng)的招牌菜。文化搭臺,經(jīng)濟(jì)唱戲,已經(jīng)唱了好多年了。

后來,我把我的這個感覺講給一個朋友聽,誰知道她卻問我:那你們?nèi)タ粗艽貉渴詹皇臻T票?我沒有明白她的意思,但依舊老實地回答:不收。她嘆了一口氣,樣子比較憂郁。那還是不如熊貓,她說??葱茇堃ㄥX的。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我的朋友問我,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我們肯定會說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成都藍(lán)頂?shù)拿麣夥浅5拇?。但是,根?jù)我這次實地考察,它卻真的有點名不副實。比起北京的宋莊、798,它完全是另外一會事。在王燁離開成都前,我們又去了所謂的老藍(lán)頂,它不僅沒有改變我的看法,而且更讓我這樣認(rèn)為。在藍(lán)頂,我沒有看見藍(lán)色的房頂,我看見的是女畫家的跑車以及精致的純手工提包。

郭燕并不是成都人,但是她已經(jīng)在成都居住了好多年。比之她夢幻般的作品,她的畫室干凈、整潔得更像一個成都女人的客廳。作為紫色世界的建設(shè)者,她的作品的價格正在接近成都幾個大腦殼的高度。錢對她而言不是問題,她的問題應(yīng)該是她的顏色本身。在中國,紫色比較黃色雖然不那么正派,但卻更有玄機(jī)。關(guān)鍵是紫氣東來,轉(zhuǎn)眼又去,她是不是能夠把握好這一去一來之間“美和修辭手法的平衡(何多苓語)”?

如果說郭燕的畫室干凈、整潔,那符曦的畫室就更像我平時看見的畫室那么亂。她自己說,亂是亂,但好選角度。符曦的角度非常的明確,就是有力的肌肉。她對肌肉的沉迷,構(gòu)成了她現(xiàn)在作品的力度和價值。同樣把女性力量化的描寫,《啊,她》,讓我想起了她橫挎在身上的精致的小包。我第一眼看見那個小包時,我以為是香奈兒、古奇之類的名牌,我問她,她說就是成都做的純手工制品。

我發(fā)現(xiàn),成都還真的有自己的名堂。

 

9、在成都,每一天都像夢游

朗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這讓我們每一個人贊同,并為之干了兩杯。有一天,我和狼格在白夜,就我們兩人,我就問吉木狼格:是不是誰娶了王燁誰就是皇帝?

狼格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反問我:是不是誰穿上皇帝的新衣誰就是皇帝?

我想了想,說:也是。

的效果。只是它預(yù)想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馬上就到了白夜11年紀(jì)念日。清淡經(jīng)營11年的白夜,已經(jīng)是中國詩歌和成都酒吧的一個奇跡。新白夜繼承了這個奇跡,就是繼承了一筆財富。它其實需要的是時間。只要它再有一個11年,那它一定有一個我們完全不可想象的未來。所謂詩人,不就是那些不著邊際的人。有了這些人,世界上還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50年以后,或者100年以后,許多人來到寬窄巷子,不是現(xiàn)在這樣盲目的觀看那些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憑吊根本無法解說的虛構(gòu)的歷史,而是來重溫白夜翟永明、王敏的風(fēng)度,感受香積廚李亞偉的豪情,品嘗上席石光華、吉木狼格的簡明華貴。對于成都而言,其實需要的就是堅持,而不是做大做強(qiáng)。就像每一個打麻將的成都人,坐在平靜的麻將桌上慢慢摸的并不是那些可有可無的多張,而是在期待驚鴻一閃,摸張集清一色、杠上花和海底撈于一身的牌。這就是成都的激情。 還是回到那天下午,我們接到狼格的電話,匆匆趕到白夜。那天下午,白夜的人特別的多。狼格和石光華當(dāng)然在,他們是白夜的鄰居。2008年下半年開始,白夜就成了他們的客廳和辦公室。他們幾乎每一個下午都在白夜。李亞偉也在。他現(xiàn)在的飯店離白夜不遠(yuǎn),在和窄巷子齊名的寬巷子,只要他在成都,也差不多天天下午都會來白夜。除了他們之外,我著名的同學(xué)王鏡也在。他和我一樣,因為沒有什么事情所以一有時間也會來到白夜。我們幾個喜歡斗地主和下圍棋。近一年來,我們的下午差不多都在白夜度過。 想不到的是何小竹那天也在。他最近在寫一部長篇。別說是下午了,就是晚上,我們也很少看見他。王燁就坐在小竹的旁邊。我坐下后,狼格就把她介紹給我。北京《華夏地理》的編輯,狼格說。 5、功守兼?zhèn)洌航o成都一頂紅帽子 誰也不知道我在1985年春天秘密地去過北京,我?guī)缀鯖]有在我的回憶文字里談?wù)撨^這件事。當(dāng)我那天坐在王燁斜對面,和李亞偉、何小竹等談到北京、上海和廣州,談到它們的差異時,我突然想起了那次北京之行。 事情是這樣的,王燁先說到他們的《華夏地理》雜志。她說在這之前,他們雜志已經(jīng)做了北京和上海。一般情況都是這樣的。一本中國的地理雜志,如果它必須關(guān)注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的話,它肯定要先從北京和上海開始。即使是一本成都的雜志,它也不得不這樣。北京就不擺了,它是我們的首都,那里居住著在中國乃至世界最有名的中國人。他們的名字每天都出現(xiàn)在全世界的報紙上,他們的光輝形象更是每時每刻都出現(xiàn)在世界著名的電視熒屏上。對于這樣的城市,成都和它怎樣攀比?而上海,它在非常長的時期是中國時尚的代表,也是中國西洋文化的基地。如果不是香港因為特殊的原因后來居上,上海對于這個世界而言,自然應(yīng)該是獨一無二的國際大都會。成都人說,這是當(dāng)然的。 但現(xiàn)在說到成都。既然說到了成都,成都人內(nèi)心就有了自己的得意。話一開始,我們就明確地指出,北京是一個奮斗的城市。對于奮斗,從成都人嘴里說出時,味道總有那么點把點幽默。雖然如此,王燁還是笑了。她說他們雜志做的北京,專題就是奮斗。呵呵呵呵,亞偉和小竹都笑了。我想起最近非?;鸬囊徊侩娨晞?,一個北京作家的得意之作,它的名字就叫《奮斗》。在北京,不奮斗行嗎? 比較北京、上海和廣州,我們開始尋找成都的特點。狼格說,成都比較彝族,喜歡曬太陽而不思進(jìn)去。狼格是彝族,他表達(dá)漢語時的機(jī)智完全像一個漢人。不僅如此,他的做派也非常的成都。他說了這句話后,就到旁邊和王鏡他們斗地主去了。 北京是進(jìn)取的,上海是洋盤的,廣州是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jì)的,而成都是保守休閑的,這幾乎成了一個定論。但是飄歸(北飄歸來)首席代表李亞偉卻不同意。他說,成都其實是基地組織,是革命訓(xùn)練營和養(yǎng)傷的地方。他列舉了諸葛亮九進(jìn)中原,說打不贏就跑回成都修養(yǎng),養(yǎng)到自以為兵強(qiáng)馬壯就又北上逐鹿。而北人要想入川,幾乎難于上青天。 亞偉的話得到了王燁地贊同,并且把它總結(jié)為成都是一個進(jìn)可攻、退可守的城市。我對此也表示支持,而且還現(xiàn)身說法,承認(rèn)自己去北京八年其實就是為了愛情。愛情是不是功我不知道,但是戀愛失敗后就跑回成都,那的確是回來養(yǎng)傷的。心里的傷。亞偉說,古人出川是為了爭江山,我們現(xiàn)在出川,就是為了賺錢、賺愛情。說到這里,翟永明從白夜的玻璃門進(jìn)來,亞偉頓時笑著說,小翟最近也愛去北京,你問她去干什么。 談話到這時結(jié)束。這樣嚴(yán)肅地談話,在成都簡直少得可憐。特別是在下午。如果是在晚上,成都人也許會圍著酒桌說很多話,但那些話也完全是下酒話。他們即使說得非常認(rèn)真,彼此爭得面紅耳赤,也僅僅是為了下酒。誰要是信了誰倒霉。 斗起,斗起,石光華喊了起來。斗嘛。我和亞偉紛紛應(yīng)和。過了一會兒,不喜歡斗地主的何小竹對王燁說,我陪你去逛逛寬窄巷子。好的,王燁很高興。我們的總理。石光華說。 這個時候我說說我吧。1985年春天,我?guī)鸵粋€做生意的朋友去北京進(jìn)一批北京布鞋回成都賣。在北京的那家布鞋廠,我居然看見一頂紅色的運動帽,它非常扯眼睛。于是,我就用進(jìn)布鞋的錢,進(jìn)了一批紅帽子?;爻啥己螅业呐笥褑栁?,他說北京布鞋有名氣有市場,北京的這些紅帽子誰買?我說你不曉得,今年北京不是一般的流行戴這種紅帽子,成都人肯定要跟著趕。為此,我專門為這些紅帽子寫了這樣的廣告詞:北京流行紅帽子。那時,世界還沒有網(wǎng)絡(luò),北京究竟流沒有流行戴紅帽子,成都人不怎么知道。但是在成都,那年卻有許多的人戴紅帽子。我們既然這樣說了,它最終就必然會成為現(xiàn)實。 6、晚上在小房子,我們賣的是皇后的耳朵 我從北京逃回成都的最初幾個月,王鏡和狼格帶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2008年5月7日,我在那里為自己的小說搞了首發(fā)式。幾天后地震了,我家和狼格家在小房子外的瑞升廣場住了10天的帳篷。那個帳篷是我用800元高價購買的,10天后我把它收拾成一坨,放在我家的陽臺上。 小房子的主人也是一個女人,姓杜,有時候我們叫她杜姐,有時候我們又叫她表姐。因為狼格叫她表姐。狼格說,她是我們詩歌的表姐。作為小房子酒吧的女主人,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像這個酒吧主人。不求時尚華貴,偏愛獨特,假裝不修邊幅。她過去也許不是一個搖滾青年,就像她現(xiàn)在肯定不是一個藝術(shù)婦女,但她的氣質(zhì)里卻透露出金屬的銹跡,彌漫著色彩的異味。非常少,也才非常能夠主持小房子,而成為詩歌的表姐。 王燁來成都的第三天,或者是第四天,反正是我見她的第二次,小竹請我們在川江號子吃火鍋。吃完火鍋后,我們就近去了瑞升廣場的小房子酒吧。因為這個城市小,所以大家更懶得跑。這個時候,如果誰提議我們?nèi)フ镒拥陌滓梗覀兛隙〞f好遠(yuǎn)哦。當(dāng)然,白夜的主人如果在,那又另當(dāng)別論。 所謂瑞升廣場其實就是房地產(chǎn)商在兩棟樓房之間空出的空地,它只是比一般的空地要寬一些,并且做了簡單的綠化。再加上空地兩邊的樓房的一樓,都開著茶房和酒吧,這里就自然形成了下午曬太陽和晚上喝酒的休閑場所。廣場的前端有一塊比較大的空地,一到黃昏就有許多半老徐娘在那里跳舞。這應(yīng)該是一個全國現(xiàn)象,并不只成都才有。但是穿過這些風(fēng)姿徐娘,我們就坐在小房子的門前喝酒,卻只能是成都一絕。 何小竹坐在小房子門前,幾乎就像坐在他自己家的門前。我不敢說他認(rèn)識每一個來小房子喝酒的人,但至少有一半都在和他打招呼。特別是幾個美女,一會兒跑到我們的酒桌旁坐下,一會兒又把小竹叫過去。小房子有許多的文青,而文青的偶像何小竹自然如魚得水。那天晚上,王燁說她發(fā)現(xiàn)小竹喝酒也很瘋。我們?yōu)樗陌l(fā)現(xiàn)喝了一杯。 成都是個語言的城市,成都人最了不起的一句話就是擺翻他。那天在小房子喝酒,王燁從自己的耳朵開始感覺到這一點。關(guān)于王燁的耳朵,狼格說那是皇后的耳朵。狼格為自己的這一命名非常得意,自己端起酒喝了一杯。在場的每一個人,我記得至少我和小竹、王鏡、張三都覺得這個命名特別精彩,并為之至少喝了兩杯。一個詩人對另一個詩人的贊同,其實很是簡單,那就是端起酒為他喝一杯。在成都,我們每天都這樣把自己灌醉。 也許因為說的是王燁,即使只是說的她的耳朵,即使她非常高興,也突然羞怯起來。為了轉(zhuǎn)移話題,她問到我三十多年前的Y咖啡。她問我,在Y咖啡你們除了賣咖啡也賣酒?活該她落入語言的盆地,就算她跑得再快,也跑不出我們的話語。我盯著她,認(rèn)真地回答:1985年冬天,我們的Y咖啡不賣咖啡也不賣酒。那你們賣什么?她繼續(xù)問。我們賣皇后的耳朵。我說。 王燁認(rèn)為我的回答和她的追問沒有邏輯關(guān)系,而我卻告訴她它們之間關(guān)系明確。我對她說,如果你愿意,我解釋給你聽;如果你聽了認(rèn)為我的解釋合理,你就連干三杯怎樣?王燁說,好。 我的解釋其實非常簡單。狼格說王燁的耳朵是皇后的耳朵我們均表示贊同,因為贊同我們每人干了至少兩杯酒(我們?nèi)齻€人,這樣的杯子六杯怎么說也有一瓶),而一瓶酒在這里賣10元,那這句皇后的耳朵是不是已經(jīng)賣了10元?這個道理我想的清楚,王燁說。只是它和Y咖啡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個關(guān)系也很簡單。我告訴王燁,剛才賣的皇后的耳朵當(dāng)然并不是皇后的耳朵,甚至也不是王燁的耳朵,它僅僅是狼格的一句話。我說我們的Y咖啡賣的是皇后的耳朵,就是說我們賣的是我們的語言。比如我們店里有一種愛情咖啡,在當(dāng)時我們就賣5元。但是我們其實沒有愛情咖啡,我們只是為加入了苦丁茶的咖啡取了一個吸引人的名字。這個愛情咖啡特別受女人歡迎,許多正在愛情或者正準(zhǔn)備愛情或者被愛情傷害的女人,都會在我們Y咖啡喝至少兩杯以上的愛情咖啡。曾經(jīng)有位失戀的女人,她一口氣喝了10杯咖啡加苦丁茶的愛情。那是50元啊,1985年,它是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我說王燁,我們賣的是不是語言?是不是皇后的耳朵。王燁想了想,說,那我喝三杯。我本來想陪王燁喝一杯,她讓我不要喝。她說她想把這杯酒賣給我,讓我告訴她為什么是Y咖啡?我說我買了。 1985年的成都其實并沒有什么特色,甚至連一家真正意義上的酒吧也沒有。在西大街18號,我開了一家書店。書店晚上不營業(yè),我就聯(lián)合萬夏用這個空間來辦咖啡店。Y是用的英語字母Y的讀音,其意思在成都話里大家都明白。所謂Y,就是不怎么正、有點邪門、有點騙人、有點水(不認(rèn)真)的意思。在成都,人們一般用來形容一個人和一件事以及一個地方。比如某人有點Y,這事有點Y,或者那個地方太Y了。我們的咖啡店,墻壁上掛著紡織廠印布用的底布,有一長兩短三張桌子,桌子的玻璃下面壓著稀奇古怪的詩句,當(dāng)然是很Y。石光華就說,簡直是個Y咖啡店。所以就叫Y咖啡。擺翻他。能夠把語言搞成這樣,也只有成都才可以。 7、小酒館沒有麻將,也沒有搖滾 應(yīng)該是3月23日的中午,我站在肖家河等了將近20分鐘,才等到一輛出租。感謝上帝,我說。我要去祖母廚房,何小竹、石光華、王燁和陳新宇在那里等我。我們約好了,今天去三圣鄉(xiāng)。他們說那是新藍(lán)頂,住著周春芽等好多畫家。是不是像北京的宋莊?不知道是誰在問,聲音好像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 對。我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仡^看了看他們,主要是石光華和小竹,我也沒有看見他們的嘴在動。但我肯定聽見有人在回答。對。那個字干脆,有點輕。 陽光很好啊,我瞇著眼睛,懶懶地坐在陳新宇三菱越野的副架上。小竹、光華和王燁依次坐在后排。我一直迷惑,他們?yōu)槭裁床蛔屆琅鯚钭谥虚g?有兩次,我已經(jīng)回過頭去,我想問這個問題。那天陽光很好,車廂里非常明亮。為什么他們不讓美女坐在中間,我最后沒有問。因為我沒有聽見我的聲音,我就聽見了王燁說:到了?不只是王燁覺得太快了,就是我都覺得太快了。 在北京我第一次去宋莊,好像也是中午出發(fā)的。當(dāng)時我住在西壩河的光熙門北里,豎住在通縣。我們約好在通縣北苑匯合。宋莊屬于通縣的一個鎮(zhèn)。出門后,我先打的去東直門換乘地鐵。環(huán)城線、一號線、八通線,上了下、下了又上。在通線的北苑見到豎后,我們又叫了一輛野的。50。野的說。30。豎還價。不走,30公里啊。野的說。那40。我說。走吧。野的說。就算為藝術(shù)家服務(wù)。三圣鄉(xiāng)顯然和宋莊不一樣。 第一個去的地方是許燎原陶瓷博物館。我因為光華的原因,十多年前我見過這人。挺老實的,留著俗氣的胡子。據(jù)說是為一家酒廠做了一個酒瓶子,而有了錢和有了名氣。真了不起。除了寫詩,誰有名了都會有錢。全世界是這樣,成都也不離外。 我沒有進(jìn)博物館,而是去了博物館后面的茶園。茶園的裝修看上去比較華麗,高大的回廊比我以前看見的農(nóng)家樂氣派多了。有許多人在那里喝茶、打牌、曬太陽,也有人還在那里吃飯。就是一個豪華的農(nóng)家樂。我想起了宋莊。穿過北方農(nóng)村的一群土墻房子,在一排樺樹后面,有一棟西式小樓。豎告訴我,那是方力鈞的院子。 三圣鄉(xiāng)比宋莊的人氣旺多了。當(dāng)然,主要是旺了許多的游客。在許燎原的博物館外面,非常醒目地豎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國家AAAA級旅游區(qū)。又是國家

誰穿上龍袍誰就是皇帝,至少他正在扮演皇帝。而穿皇帝的新衣,他當(dāng)然不應(yīng)該是皇帝,他說不準(zhǔn)只是一個瘋子。

一想到瘋子,我又突然覺得不對。趕緊再問狼格:誰敢光著屁股在大街上走去走來?如果敢,他難道不是皇帝?那他是什么?

他是在夢游。我沒有聽清楚這句話是誰說的,但肯定不是狼格說的。當(dāng)時,我和狼哥坐在白夜的院子里喝茶,就我們兩個人。這話不是狼格說的那又是誰再說?但是狼格肯定地說,那不是他說的。那算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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