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各門類中,大約習草者最為不易。一是習草艱難,既要天賦又要勤奮,有天賦而不勤于習練者不能成器,而勤奮卻無天賦者即使畢其一生時日也多無成。二是識草者少,不識者多不愛此道,習草者與識者之欣賞與交流的機會很少,所謂知音難覓。故習書者中習草者少而又少, 而成大器者更是鳳毛麟角,李言豪或許是其中之一。
草書一脈,由章草而今草,有史家稱源于漢元帝時黃門令史游所創(chuàng),因其書《急就章》得名。而趙壹《非草書》和許慎《說文序》及衛(wèi)恒《四體書勢》中卻認為,秦漢時因“官書煩冗”“ 軍書交馳”而由繁轉(zhuǎn)簡,由隸轉(zhuǎn)草,“趨急速耳”。其實,任何一種書體的形成,都是經(jīng)過因革損益逐漸演變而成的。今草也不例外,由章草經(jīng)過數(shù)百年演變而成。因此書家習草必須先習章草,從章草中學到草法和草書的規(guī)律。李言豪也不例外。他曾是我的同事,二十多年前即開始習草。那時條件艱苦,李言豪習草都是在舊報紙上,先用清水練勢,繼而用淡墨,再后用濃墨,正面寫完又寫反面,一張報紙能習草六遍?;蛟S是因為這樣勤奮,使他的草書打下堅實的功底。加上李言豪頗有些天賦,造就了他的草書藝術的不斷提升,使他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書法家。
書法作品之所以能成為藝術品,在于書家心中有“法”,筆下用“法”。書法一道,最講究“法”,無論筆法丶墨法丶字法和章法,一切皆依“法”而行。李言豪深悟書法之道,初習草書即依“法”而練。譬如筆法,在他的作品中時時體現(xiàn)出“法” 的存在,從起筆丶行筆到收筆,從一提一按丶一牽一連,到一頓一挫丶一翻一扭,再到轉(zhuǎn)折收束,均“下筆有由”。這樣的筆劃線條桿動枝搖,連綿成勢,極富有力感和動感,更富有節(jié)奏感和彈性之美。讀李言豪的草書作品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出,他的筆法時而纖細時而粗壯,顯得氣韻生動。而這一切均遵循著陰陽變化丶自然天成的規(guī)律,力避工匠式的人為制作和毫無法理的胡涂亂抹。笪重光《書筏》中說,名手無筆筆湊泊之字,書家無字字疊成之行??磥?,李言豪深得其中精髓,這在他的書法作品中已有充分地表現(xiàn),準確地傳達出他對生活對人生的領悟和感受,充分地體現(xiàn)出他對生活的態(tài)度。而作為讀者,我們因此而享受了視覺精神的愉悅和心靈感應。而在墨法的應用上,李言豪也一向尊“法”守“法”,從調(diào)墨丶蘸墨到著墨,濃于何處,淡于何處,何處宜潤,何處宜燥,均在法度之上再運匠心。從李言豪的書法作品中不難看出,他將濃丶淡丶燥丶潤運用的得心應手,墨跡輕重有序,枯澀暈染。重時如山坐其上,輕時如蟬翼飛舞。有的雄渾厚重,有的淋漓酣暢,有的溫潤亮麗,有的澀里有潤,有的潤中帶燥,從而衍生出多變化的墨氣及其所傳達出來的運動感和時序性狀,強化了線構過程中的空間分割感和時間流,給讀者一種世外仙境之感。
在李言豪草書作品中,他對字法的講究可謂用盡心機。至今我依然記得,李言豪在舊報紙上練字的情景。那時,他照著一本草書字帖,先用鉛筆學習草字的結(jié)構,一筆一畫,聚精會神,而后再用毛筆醮水學習結(jié)字,最后用墨習練。結(jié)字是書家的基本功,每一筆都有法則相隨,不可偷巧,因此李言豪在字法上下足了功夫。今天看李言豪的草字,或險峻挺拔,或古拙質(zhì)樸,或霸氣沖天,或柔媚迷人,渾穆中含機,飄逸里有智,可謂渾然天就,繼而與章法相輔相成,成就了李言豪草書的藝術。說到章法,李言豪更是情有獨鐘。章法,或者說是布局,是書法作品中最直觀的丶最能代表書家精神面貌的宏觀的矛盾結(jié)構法則。在這個矛盾結(jié)構中,既有對立又有統(tǒng)一,既有對立時的相互滲透,又有統(tǒng)一時的相對獨立。人們常常有這樣的經(jīng)歷,一件書法作品給人的笫一印象,往往是章法傳達出來的藝術元素和信息,然后才是字法丶墨法和筆法。有的書法作品單取一字或者一行可能很精致,但從整體上看卻黯然失色。因此董其昌在《畫禪室隨筆》中說:“古人說書以章法為一大事”。李言豪的草書作品非常講究章法,在字與字行與行的布局上依“法”而不完全守“法”, 常常依據(jù)書寫內(nèi)容和書寫情緒布局結(jié)構。我們所看到的李言豪的作品,既有大開大合的“霸氣”,又有柔情似水的“媚氣”,“霸氣” 與“媚氣”二者相互交替,時而粗獷豪放,時而嬌媚飄逸,筋脈相連,氣韻生動,燦爛奪目。因此,常常帶給我們這樣的視覺共鳴:整幅作品首尾相應,一氣貫底,猶如行云流水,淋漓盡致地表現(xiàn)出流動之美。在字與字、行與行的布局上參差錯落,疏密有致,密不容針進,疏可任馬飛。欣賞其作品時,時時能感受到一種意韻飛舞的氣場包圍著我們,讓我們觀之驚羨,回味良久。
李言豪習草二十多年,一向勤奮,以拙補巧,修養(yǎng)出較高的藝術水平。綜觀他的書法作品,我們看到了一個真正酷愛書法藝術的書家的精誠之心,看到了他的精妙的筆墨之法,看到了波譎云詭,看到了海闊天空,看到了樹高林密,享受了高山流水般的愉悅。應該說,李言豪的草書造詣幾近當下草書藝術的制高點,再接再勵,必有大成。值得一提的是,李言豪的草書藝術太拘泥于“法”, 在創(chuàng)新上似乎少了一些主動性,還沒有完全形成自已獨特的草書藝術的風格。相信在今后的藝術實踐中,李言豪會成為一個具有獨特藝術品格的書法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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