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譜是外行、外地人、外國人,看京劇中第一眼,最驚訝的一點,最奇怪的,最不明白道理的一點。你說別的行當(dāng)演員,旦角、老生,把他抹的時候,那兒紅點、白點,把眉毛描黑點,都好理解。怎么這一個花臉,花花綠綠的?有的是三塊瓦,有的是什么 十字臉,在外行來說,一時半會兒鬧不清規(guī)律。怎么這臉上是這么一塊,糊住了眉毛,糊住了眼睛?怎么他的化妝那么個別呀?就覺得他的化妝跟別的,比如其他行當(dāng)?shù)哪槻炕瘖y,跟他們共同的,身上服裝好像太個別了,推到極致的程度了。是畫上的 還是戴上去的?所以很多外國人覺得很奇怪,這個奇怪是有道理的。
那么我說一說臉譜的源流,這個只是一個傳說,是《蘭陵王》的一個故事。古時候兩軍對壘打仗交兵,都是兩邊的將軍,帶著士卒騎著馬沖鋒陷陣。這邊為首的將軍,美男子,身上穿著盔甲,就是那面貌太漂亮了,人也年輕,太漂亮了,談戀愛很合適,打仗,顯示不出威風(fēng)來。雖然他武藝也不錯吧,他的馬匹、戰(zhàn)士也不錯,但是不能起到威嚇敵人的作用,起不到那個作用,他自己也苦惱。后來他想,我要不要化妝,我戴著一個,整個跟我的面形,很合適的面具,讓人以為我就長這樣。抹的有金色、有藍(lán)色、有綠色,很猙獰的。他帶著這面具,再去沖鋒陷陣,仗打勝了,也是歷史的《蘭陵王》,這么一個故事。這故事也被我演繹了一下,沒有按照嚴(yán)格的史料念文字,那是
古文,沒有我說得這么生動。就是這種故事,啟發(fā)了后代的京劇里頭,凈角就是花臉演員的化妝,可是花臉演員,我怎么體現(xiàn)出我的威風(fēng)呢?比如說來兩條劍眉,我的臉色黑里透紅,紅里透黑,甚至有些地方抹一點藍(lán),抹一點綠 還不行。最后想干脆,用油彩畫上花臉吧,我讓這種勾臉的方法,更性格化,也更具有工藝美術(shù),這種審美化。我在臺上,張飛、李逵、霸王,各自有各自的臉譜,各自有各自的性格。在性格的沖突中,顯現(xiàn)我這個人物的風(fēng)采。離開了這個戲,張飛的臉譜一擺,是個蝴蝶,總是充滿了笑意;霸王那個臉譜一擺呢,是充滿了哭的勁兒,等等。它脫離了舞臺它也能存在,就有相對的獨立的價值。
臉譜就可以說,在這么一種大背景下,它表現(xiàn)粗獷。他覺得不把他臉上,不抹上一個既定的圖案的話,光靠我的聲音,我的嗓音 我的工架,我的什么什么,還不足以。加上這個就夠了。那么臉譜有最初的方法,是三類,一個叫抹臉,就把一些油胭往上一蹭,把眉毛稍微一勾;還有一種叫涂臉;最精致就是勾臉,北派,京派,咱們北京這兒,這勾臉?biāo)囆g(shù)相當(dāng)高明。就說這霸王這個臉,不同的演員,霸王的臉譜都是大同小異。為什么呢?大同上面是個萬字,下面有點哭喪的,這么一個掉角的眉毛,悲哀欲哭。所以跟霸王天滅我也,非戰(zhàn)之罪也,自己對自己人生的一個慨嘆,跟這個性格也符合。還因為呢,扮演霸王這個演員,他臉形不一樣,像前面說人高馬大的,臉盤那么大,你像個又矮,臉條是一個刀條又很細(xì),演霸王第一是不合適。盡量他不演,實在演不行呢,非要演,根據(jù)他的臉形勾起來,而且舞臺上盡量這么呆著,我側(cè)臉呆著,看著我拉著架子站起來,你要正臉就這么一小條。然后很大,而且脖臉是白的,就把這個全露出來了,所以現(xiàn)在化妝這是個問題。你比如新編的歷史劇里頭,那個花臉演員,反面人物,勾臉幾乎沒有一個勾成功的,流傳下來不多呀。新編一個歷史劇,哪怕是裘盛榮、袁世海他演的,他勾了一個臉,他唱的時候,門客們,觀眾們是沖著裘盛榮、袁世海這些人去的??此轿坏谋硌菟囆g(shù),未必是沖他勾那個臉譜去看。所以等他們的學(xué)生,再唱那出戲,比如裘盛榮的學(xué)生演西門豹,原來是一個新的人物,沒有臉 沒有是現(xiàn)成臉譜。所以一個好的臉譜,也得經(jīng)過幾代演員的努力。而且臉譜里頭,真正成功的臉譜屈指可數(shù),也不過京劇臉譜,
曹操的,或者曹操一類的大白臉的,潘仁美的 嚴(yán)崧的大同小異。曹操的是個典型,張飛、李逵、魯智深,也就那么十幾個,二三十個臉譜算很成功的。
臉譜對于我們今天一般的人,有什么現(xiàn)實意義呀?咱們看見時裝表演上,那些模特穿著,各式各樣的服裝。有時候,一轉(zhuǎn)身,好,把兩個胳膊一拉起來,這背后是蝴蝶形的袍子,是一個臉譜。張飛的、李逵的,或者它經(jīng)過變形的,是一個臉譜化的一種東西,這也挺民族化的模特方法,挺好的。在一些工藝美術(shù)商店里頭,看到了形形色色的臉譜,一種是泥捏的,畫的比較規(guī)矩,這種臉譜賣不大出去。它往往是印在服裝上,體恤衫上,或者怎么怎么著,反正在工藝?yán)镉幸恍┺k法。那么它對于京劇人,和話劇人不同的藝術(shù)形式,對待藝術(shù)又是什么啟發(fā)?比如話劇人,于是之先生,北京人藝的,他演過《老馬》,演過《龍須溝》,演過《茶館》等若干名作。演那幾個人物,他怎么演的,那是焦菊隱老先生,他們劇院的最早的總導(dǎo)演,帶著他們深入生活。他們要比如演《龍須溝》,就要到貧苦的地區(qū),去訪那些民間藝人,唱大鼓的、唱單弦的、唱插曲的。問問他身世,回來就讓于是之,給自個的陳瘋子這個人物,寫一個小傳。這個人物寫一個自己,有什么歷史,有什么感受,有什么遭遇。然后總導(dǎo)演, 看過了,好,你上臺你演吧。然后他演的,一步就得到位,一步你就得把你于是之變成陳瘋子。京劇演員,他靠著臉譜就可以兩步到位。所以說有臉譜,你要想真正有好的臉譜,先不妨先搞好臉譜化。在話劇、在小說,在其他藝術(shù)里,最避諱、最煩的,就是說你演電影、演話劇,臉譜化。一個壞人一上來,就好像一眼就看出是壞人了,這不好。京劇不怕這個,你先臉譜化一下,你就先登臺,你在演出過程中,你跟臺下面觀眾,高明的觀眾交流互動,你就能從像那個人物,發(fā)展到是那個人物。我想臉譜呢,對于今天的時代,和今天時代藝術(shù),最大的一個啟迪因素,就在于這兒。為了贏得一個好的臉譜,在藝術(shù)創(chuàng)造上,先不妨臉譜化一下。
其他的戲曲劇種也有流派,比如越劇,袁雪芬是袁派,范瑞娟是范派,傅全香是傅派,有十幾個流派呢,十幾個流派,京劇有三十幾個。以姓氏命名的流派,越劇的流派,主要體現(xiàn)在唱腔上,而京劇的流派,體現(xiàn)在全面的藝術(shù)觀賞,唱念做打都得有。所以從這點上講,京劇的流派呀,它形成地比較艱難,它一旦形成了以后,它的流程就比較長,一代一代地傳承。當(dāng)然,你在演變,在改變它,相對說你也得難一點,它形成就比較難。舉例說,今天咱們說,京劇流派老生譚派,譚鑫培,武生有楊小樓,旦角有梅尚程荀四大名旦,四個流派。事實上,不是這么從頭到尾數(shù)下來的。京劇第一個流派,或者說最重要的流派,是起源于梅蘭芳的,是梅蘭芳1920年到1927年,在二十年代的前期中期,他塑造出來的。也不是他自己,就主動打出我梅派這個牌子,是觀眾給叫出來的,是這么形成的。梅蘭芳創(chuàng)造的流派,是歷史文化綜合到一起呀,就給他時勢造英雄,造成的這么一個梅派。那么我們前面,比我們大一輩的楊小樓,當(dāng)然是楊派了,大兩輩的譚鑫培更得是派了,還有更遠(yuǎn)的就程長庚鼻祖,就是京劇祖師爺。這倒是沒什么人呼他流派,說程長庚那是程派,方程式那個“程”,好像真沒那么說。
說流派就說到譚鑫培,譚派,那么梅蘭芳為什么,他能在那個時候,二十年代他成了一派的呢?很復(fù)雜一個歷史文化的背景,首先他冒出的時候,非常之好,他成旦角,他在他前邊,有兩位師傅輩的人,一位是陳德林,論輩分夠他爺爺輩,因為陳德霖跟譚鑫培兩人,唱生旦的對手戲。那是很有名的,可是那個時候,陳德霖過于老了,而且臉上的皺面深了,你抹上胭脂,時間長了會掉面。所以嗓子,陳老夫子依然是調(diào)門,很高很好聽,但是那形象不太好。那跟后起之秀,孫子輩的梅蘭芳不能比,在本行當(dāng),沒人擋他的道了,他就是旦行第一號人物,這是成功的一個條件。再有一個,梅蘭芳身邊,別的行當(dāng),比如老生爺爺輩的,譚鑫培很器重提攜梅蘭芳,叔叔大爺輩的楊小樓武生,很提攜器重梅蘭芳唱對戲。觀眾那時候也有追星族,喜歡這么一個,年輕漂亮標(biāo)致的梅蘭芳,對梅蘭芳特別瘋狂地喊好,瘋狂地叫好,把梅蘭芳聲望提得很高。梅蘭芳另外,他也不辱沒,對梨園界的前輩,對自己的器重,他審時度勢,在三次文化沖突當(dāng)中,他審時度勢取得了成功。第一次就是在京派京劇,這么一個傳統(tǒng)的,很陳舊的這么一個很封閉的,這么一個戲劇里,它運用新的歷史觀、文化觀。他審時度勢分期分批的,他改變了一些京劇的老唱法。
《汾河灣》老生跟旦角對戲,本來旦角第二場,從荒郊野外跑回,進(jìn)了窯門,一進(jìn)窯,關(guān)窯,搬一把椅子頂住窯門。這個旦角背著身一坐,不動彈了,這是合規(guī)矩的。下面那老生走上來,在窯門外,喊自個兒的妻子,柳迎春 給我開門,我是你那分別18年的丈夫,回來了,妻子不信,他就訴說往事,這個訴說往事,是用演唱,一段唱段來表現(xiàn)的,說當(dāng)年咱們18年前,在寒窯外頭 怎么成的婚。說往事 ,僅僅是咱們兩人知道的事,按老規(guī)矩,你就那干坐著,坐完了以后 一聽都對,站起來把椅子搬開,把窯門一開,夫妻相會 就過去了。多少年都這么演了,也沒人挑毛病,可梅蘭芳,按這個老規(guī)矩演的時候,臺底下有一位特殊觀眾,齊如山,他是從歐洲去了四五個國家,看了很多歐洲戲回來。他又是一個京劇的大戲迷,是個研究家,他說梅蘭芳,你這么演不完善,雖然是老傳統(tǒng),他唱的是你們夫妻倆,成婚的時候那些私事,只有你們倆人知道。你聽到這兒,你說有一個人,說是你18年分別的丈夫回來,你不說欣喜,你也應(yīng)該驚訝,是吧?那么,你要驗證,他這個話對不對,你得注意聽啊。他第一句說了一個隱情,對呀 你就得受到震動,你就得有表示。他越說越對,你的反應(yīng)也就應(yīng)該,越來越大呀。你就應(yīng)該在過門,胡琴的過門里你加身段,讓觀眾在臺底下,觀眾看明白,你是聽明白了他的訴說呀。那齊如山,把自個兒回來看的戲,寫了封信,就給梅蘭芳寄去了,梅蘭芳看見了覺得很敬佩。
過了十天八天,在另外一個堂會上,又是演《汾河灣》,梅蘭芳就改了。齊如山還在臺底下看戲,這個蘭芳不錯,真是吸納來自觀眾好意見,很誠懇的,我寫的,他就改了。所以以后,梅蘭芳一演這個戲,越改越成熟。最后,同臺的這位老生,是譚鑫培了。這可是個關(guān)口,從前同臺老生是比自己大一輩的,老生演員,叔叔大爺,這回是爺爺了。而且這個譚鑫培,是整個伶界,單立人一個命令的“令”,名伶的“伶”,伶界大王,是整個梨園界的,又是一代的祖師爺了。他是最反對亂改戲的,而我如果在過門里頭,這么一加身段,觀眾一給我喝彩,就攪了他的戲,他要是一發(fā)火,給我來個下不來臺,我就砸了。但是梅蘭芳也沒辦法,他覺得那么演,確實是對的。那天在上臺之前,也沒能找到機(jī)會,先跟譚鑫培交流一下,請示一下。說我準(zhǔn)備這么改,那天恰巧就沒機(jī)會,但是他開始,在演出的時候,他就這么演了,譚鑫培也是最初,他在演唱的時候,唱當(dāng)年往事,他不看梅蘭芳這兒,用不著看,他就是看臺下,他唱一句,有一句好,第二句有好,第三句應(yīng)該沒好,但是第三句沒好,忽然臺底下又鼓上掌了。他奇怪,他說怎么又鼓上掌了,他悄悄用眼睛余光一看,哦,感情是蘭芳做身段呢,心里就一動,這是資料上寫的。這一動當(dāng)然就有點惱怒,他說,你要是變化,你改變,你得先跟我打招呼啊,另外這塊戲是我的戲,我唱了 得好,是觀眾盯著我,你盡吸引了觀眾的目光,到你那兒去,這算怎么回事。再又一轉(zhuǎn)念,就是什么呢,這蘭芳的人緣不錯,這孩子很吃苦、很上進(jìn),再一想,他這么有點反應(yīng)也對。譚鑫培也是個明白人,我們唱的是,我們倆當(dāng)年那角色,剛結(jié)婚的往事,他有反應(yīng)是對的,是對的呀。他就默許了,他沒給梅蘭芳,一個下不來臺,他也跟著,相關(guān)做了動作了,迎合了,好,這第二天不得了了,各個京劇票房都傳說,說“譚老板”是默許,甚至是支持了,梅蘭芳的這個改革?!白T老板”支持,就是首肯了,這個對梅蘭芳,這個無聲的支持,是多大啊。所以梅蘭芳就踩著這個腳印一步一步的,但又是扭秧歌,進(jìn)三步退一步,進(jìn)三步退一步,而不是一往無前,不是跑百米,去改革舊東西。他改革舊東西,是改改停停 改改停停,甚至改改停停 有改過頭的,他還要退回來,以后再說,以后重新再起步。第一個文化沖突,梅蘭芳起步了。
第二個文化沖突,是京派跟海派的沖突,上海的京劇,完全是另一碼事,是受上海的文化。那個大背景下,包括資本主義,商業(yè)化的東西,控制得很厲害,從演出到化妝到服裝等等,這些事,梅蘭芳從1914年開始,到二幾年,連續(xù)五六回跑上海演出,譚鑫培六下上海,是光演自個兒的戲,對身邊上海的那些演出,不屑一顧。我是北京的伶界大王,我來你這兒演戲,你們就來看我得了,你們學(xué)我得了,我這是范本,是范本,是樣本就完了。梅蘭芳不這樣,到那兒,先得拜碼頭,我是后生小子,后生晚輩,我得拜你地方的方方面面,報館 甚至包括黃金榮,杜月笙啊,都拜過。而且上海梨園界的,那些豪老們他都拜了,態(tài)度很謙虛,他也觀摩了,很多上海人自個兒演的,他也吸收人家好的經(jīng)驗,拿回到北京,放到自己演出當(dāng)中,但是分期分批,他不能讓北京的觀眾看,這梅蘭芳跑一回上海,變成上海梅蘭芳了,絕不是這樣。比如上海人化妝,黑眼圈,你眼睛大的,你就把那眼圈,畫得非常小,很薄,你眼睛仍然很大。你眼睛比較小的,把上下眼皮描大一點,遠(yuǎn)處一看眼睛挺大,服裝上演出他那個吸收了,第二次文化沖突。
第三次就是1929年,1930年先去美國,1935年去蘇聯(lián),把東西方的文化,實行了一個,有理、有利、有節(jié)的碰撞。而且在美國兩個大學(xué),說梅博士,那個時候,說美國的博士,梅先生得了,美國的博士回來,那些報章上,再稱呼梅蘭芳就是梅博士了。從前,一般尊稱梅蘭芳,是梅先生,還不大稱“梅老板”,因為梨園界,普遍是稱老板的,什么都是老板,從前是梅先生,后來,干脆梅博士,就這么一個梅蘭芳博士,所以給中國人爭了臉了,增加了中國人的聲譽(yù)。所以梅蘭芳的流派,第一個就出來了,是這么出來的,他出來以后,別的人就跟上,程硯秋、尚小云、荀慧生,就跟上了。對于前邊的,我們的前輩譚鑫培,以后楊小樓以遠(yuǎn),又有很多流派,就這么出來了,出來一個流派太不容易了。梅蘭芳生前,就收了一百多個徒弟,有些晚期的徒弟,是他的早期徒弟,替梅蘭芳教,梅蘭芳沒那么多時間去教你。只不過梅蘭芳,我唱戲的時候,你們徒弟盡可能來看,我給你安排票看完了以后,我得空,那個機(jī)會湊巧了,我說給你,我隨便說幾句。梅蘭芳也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看學(xué)生的演出,可能拜師以后吧,你拜他,他看你一次兩次,粗著說說,所以梅派后來的學(xué)生,要么是琴師、鼓師,他們先給那兒學(xué)生說,或者梅蘭芳早期弟子,給這晚期弟子說,說完了,梅先生再稍微指指點點幾下,就算完了,是這么說出來的。所以梅派的影響,是如日中天,覆蓋面是那么大,所以又有了程派,也了不得,馬連良的馬派,也有傳人很多。周信芳的麒派也很多,所以這些流派,我們歷史地分析,它也是一分為二,它有時候,是跟宗派勾在一塊的。你要是進(jìn)我這個門,你認(rèn)我這個師傅,你就是我的人,我繳納各種錢財不說,就是你成名了,你從這兒畢業(yè)以后,你的演出在幾年之內(nèi),你費用一半歸我,天經(jīng)地義的。這師傅剝削學(xué)生,這京劇史上有的是,學(xué)生們也不好意思說,歷來就如此。學(xué)生們有時候,他又收徒弟,他又剝削學(xué)生,是跟宗派,而且你學(xué)了我,你就不能夠?qū)W跟我同行當(dāng)?shù)钠渌?,你學(xué)了我,你就不能學(xué)其他的人。
李維康前些年,剛出世的時候,嗓音條件非常好,但她就橫下一條心來,她就不拜這個派那個派,她為什么,她就怕這個事。很多流派都愿意收我為徒弟,可我學(xué)了梅派,我就只能演梅派戲,我要學(xué)了張派,就得演張派戲。而且唱上,我還得向他那個流派靠攏,那么我在創(chuàng)新流派的時候,我在創(chuàng)演新編戲的時候,我不能簡單拿一個梅派,或者一個簡單的張派去演。那么她后來說,我現(xiàn)在誰也不拜,但是誰的好東西我都學(xué)好的,所以她在創(chuàng)造《
李清照》的時候,既有梅的、還有張的,甚至還有程硯秋的低腔,他在很高的音域里去唱。他這么唱這個流派,還有一個遠(yuǎn)大的目標(biāo),要向?qū)W派方向發(fā)展。京劇中這個小道理、小經(jīng)驗,多如牛毛,大經(jīng)驗,最高明的經(jīng)驗,文化的經(jīng)驗,文化的學(xué)問不太夠,所以你說,哪個流派是文化流派,不太好說。我也在演講中說出,比如把梅派中歸納出一些東西,我說這是屬于文化流派的東西,但是我很難說,這梅派原封不動的,整個的就是文化流派,沒一個是這樣的。他要是如果當(dāng)初,就按照文化流派打造,成不了那樣,因為1920年的前后,那是一個什么文化背景,國家什么情況,那時候形成的。所以今后,這個流派的問題,你還用這個命名方法,也不太適合再沿用了。你說姓什么,你碰上姓譚,好,這姓比較小,可能梨園界沒有第二家,另外不是這家姓譚的,是另外一個姓譚的再出名,那么這第一個姓譚的,一輩輩傳下來,姓梅的也好,梨園界可能未必有第二個,不是梅葆玖,他們這個家族的人,姓梅的 又冒出來的,結(jié)果也是唱旦角的,很棒很棒,也不容易。
總之,京劇是一種老年人能夠消閑養(yǎng)生的藝術(shù),中年進(jìn)入就不晚,所以大家共同關(guān)注它,讓好玩、好聽、好看的京劇,繼續(xù)好聽、好玩、好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