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五色:指的是青、黃、赤、白、黑五種顏色,這里指色彩多樣。(2)目盲:這里比喻眼花繚亂。(3)五音:指的是宮、商、角、徵﹤zhǐ﹥、羽。這里形容多種多樣的音樂聲。(4)耳聾:這里比喻聽覺不靈敏,導(dǎo)致分不清五音。(5)五味:指的是酸、苦、甘、辛、咸五種味道,這里形容多種多樣的美味。(6)口爽:味指的是覺失靈,得了口病,古代以“爽”為口病的專用名詞。(7)妨:傷害。(8)為腹不為目:只為溫飽生存,不為縱情聲色。(9)去彼取此:拋棄物欲,只要溫飽。
繽紛的顏色,會使人眼花繚亂;混雜的音調(diào),會使人聽覺失靈;各種各樣的佳肴,會使人舌不知味;縱情狩獵,會使人心情放蕩縱情;稀缺的物品,會使人產(chǎn)生貪婪的欲望。
(1)夷:無形。(2)希:無聲。(3)微:無形。(4)致詰:追究。(5)皦:光明。(6)昧:陰暗。(7)繩繩:無邊無際。(8)無物:無形狀的物,即“道”。(9)狀:形態(tài)。(10)無物:無形態(tài)。(11)惚恍:似有似無,茫然不定。(12)迎:迎著。(13)御:駕馭。(14)有:指具體事物。(15)古始:指的是宇宙的原始或者道的初始。(16)道紀(jì):指的是道的綱紀(jì),即道的規(guī)律。
看它看不見,把它稱作“夷”;聽它聽不到,把它稱作“?!保幻坏?,把它稱作“微”。它們?nèi)叩男螤顭o從追究,它們原本就渾然一體。它的上面既不光明亮堂;它的下面也不陰暗晦澀,它無頭無緒、延綿不絕而又不可名狀,一切運(yùn)動又都回到無形無象的狀態(tài)。這就是沒有形狀的形狀,看不見物體的形象,這就叫做“惚恍”。迎著它,看不見它的前頭,跟隨著它,看不見它的后頭。
把握著早已存在的“道”,來駕馭現(xiàn)實(shí)之中的具體事物。能夠了解、認(rèn)識宇宙的初始,才能夠認(rèn)識到“道”的規(guī)律。
(1)善為道:指的是得道。(2)涉川:指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的樣子。(3)若畏四鄰:指的是不敢妄動。(4)凌釋:河冰消解。(5)樸:未經(jīng)雕琢的原木。(6)濁:指的是動態(tài)。(7)徐清:慢慢清澈。(8)徐生:慢慢產(chǎn)生。(9)盈:指豐盈。(10)蔽而新成:指的是推城出新。
古時(shí)候那些善于行道的人,他們的見解微妙通達(dá),深刻玄遠(yuǎn),深不可測,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正因?yàn)樯畈豢蓽y,所以只能勉強(qiáng)地描述或者形容一下:
他很小心謹(jǐn)慎,就好像是在冬天時(shí)候渡河一樣;他處處警覺戒備,就好像是在提防著鄰國的進(jìn)攻一樣;他恭敬自律,就好像是在別人家里做客一樣;
他胸襟灑脫,就好像是慢慢融化的冰塊一樣;他敦厚樸實(shí),就好像是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他曠遠(yuǎn)豁達(dá),就好像山谷一樣的深幽;
(1)致虛極:達(dá)到極端的空虛無欲。(2)守靜篤:堅(jiān)守徹底的清靜無為。(3)并作:一起生長。(4)復(fù):循環(huán)往復(fù)。(5)蕓蕓:紛繁眾多。(6)復(fù)命:回歸本性,重新孕育新的生命。(7)常:指的是萬物變化運(yùn)動的恒定規(guī)律。(8)明:明白,了解。(9)容:包容。(10)全:周到,周遍。(11)天:指的是自然界的天,是自然界的代稱。(12)沒身不殆:終身沒有危險(xiǎn)。
那世間萬物紛紛蕓蕓,各自返回其根源。返回到它的根源就叫清靜,而清靜就叫復(fù)歸于生命。復(fù)歸于生命就叫做自然,了解認(rèn)識了自然規(guī)律就叫聰明。沒有了解自然規(guī)律的輕妄舉止,往往會引發(fā)亂子和災(zāi)兇。
了解認(rèn)識自然規(guī)律的人是無所不包的,無所不包就會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長久,終生沒有危險(xiǎn)。
(1)太上:最好的統(tǒng)治者。(2)侮:輕蔑。(3)悠:悠閑。(4)貴言:指的是不輕易的發(fā)號施令。(5)遂:指的是實(shí)現(xiàn),成功。(6)自然:自己如此。
最好的統(tǒng)治者,百姓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低一層的統(tǒng)治者,人民親近他并且贊譽(yù)他;再低一層的統(tǒng)治者,人民害怕他;更低層次的統(tǒng)治者,人民蔑視他。統(tǒng)治者缺少誠信,普通百姓不會相信他。
最好的統(tǒng)治者是多么悠閑。他基本不用發(fā)號施令,事情就成功了,老百姓說“我們本來就是這樣的?!?/div>
【原文】十八
大道廢(1),有仁義;智慧(2)出,有大偽(3);六親(4)不和,有孝慈(5);國家昏亂,有忠臣。樸(6),少(7)私寡欲,絕學(xué)無憂(8)。
【注解】
(1)大道:指的是社會制度和秩序。(2)智慧:聰明,智巧。(3)大偽:巨大的虛偽奸詐。(4)六親:指的是父子、兄弟、夫婦。(5)孝慈:孝子慈父。
【譯文】
廢棄了大道,才會有提倡仁義的需要;出現(xiàn)了聰明智巧的現(xiàn)象,偽詐才會盛行一時(shí);家庭糾紛的出現(xiàn),才能顯示出孝順與慈愛;國家陷于混亂之中,才能看出誰是忠臣。
【原文】十九
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複(1)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2),以為文(3)不足。故令有所屬(4),見素抱樸(5),少(6)私寡欲,絕學(xué)無憂(7)。
【注解】
(1)復(fù):回復(fù),回歸。(2)三者:指的是圣智、仁義、巧利。(3)文:條文,法則。(4)屬:歸屬。(5)見素抱樸:顯現(xiàn)并堅(jiān)守樸素。素:未染色的絲。樸:未雕琢的木。(6)少:動詞,減少。(7)絕學(xué)無憂:沒有憂患。
【譯文】
拋棄聰明智巧,百姓可以得到百倍的好處;拋棄仁義,百姓可以回歸孝順與慈愛的天性;拋棄巧詐和貨利,也就沒有盜賊了。圣智、仁義、巧利這三者全是修飾,作為治理社會病態(tài)的方法是不夠的,所以要讓百姓有歸屬之地:堅(jiān)守純潔樸實(shí)的本性,減少雜念與私欲,拋棄圣智禮法,才能免于憂患。
【原文】二十
唯(1)之與阿(2),相去幾何?美之與惡,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3),其未央(4)哉!
眾人熙熙(5),如享太牢(6),如春登臺。我獨(dú)泊(7)兮,其未兆(8)。
沌沌(9)兮,如嬰兒之未孩(10);儽儽(11)兮,若無所歸。
眾人皆有余(12),而我獨(dú)若遺(13)。我愚人(14)之心也哉!
俗人昭昭(15),我獨(dú)昏昏;俗人察察(16),我獨(dú)悶悶(17)。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
眾人皆有以,而我獨(dú)頑且鄙(18)。我獨(dú)異於人,而貴(19)食母(20)。
【注解】
(1)唯:恭敬的答應(yīng),晚輩回答長輩的聲音。(2)阿:怠慢的答應(yīng),長輩回答晚輩的聲音。(3)荒兮:形容廣漠遙遠(yuǎn)的樣子。(4)未央:未完,未盡。(5)熙熙:熙,和樂,形容熙熙攘攘,興高采烈的樣子。(6)太牢:古時(shí)候把準(zhǔn)備宴席用的牛、羊、豬事先放在牢里養(yǎng)著,這里指參加豐盛的宴席。(7)泊:淡泊,恬靜。(8)兆:無動于衷。(9)沌沌:混沌,不清楚。(10)孩:同“咳”,形容嬰兒的笑聲。(11)儽儽:疲倦閑散的樣子。(12)余:豐盛的財(cái)貨。(13)遺:不足的意思。(14)愚人:形容淳樸直率的狀態(tài)。(15)昭昭:形容智巧光耀的樣子。(16)察察:形容嚴(yán)厲苛刻的樣子。(17)悶悶:形容淳樸誠實(shí)的樣子。(18)鄙:粗鄙,笨拙。(19)食:這里比喻堅(jiān)守的意思。(20)這里用來比喻“道”。
【譯文】
應(yīng)諾與呵斥,相差有多少?美好和丑惡,又相距有多遠(yuǎn)?人們心中所害怕的,我不能不害怕。宇宙是如此寬闊啊,從古到今,世風(fēng)流轉(zhuǎn),好像沒有盡頭!
眾人都熙熙攘攘、興高采烈,就好像去參加盛大的宴會,又好像在春天里登臺眺望美景。而我卻獨(dú)自保持淡泊寧靜,無動于衷的心態(tài)。
混混沌沌啊,像嬰兒一樣還不會發(fā)出嘻笑聲。疲憊閑散啊,好像是沒有歸宿的浪子。
大家都有所剩余,而我卻像什么都不夠。我真是僅僅有一顆愚人之心??!
眾人光輝自炫,只有我迷迷糊糊;眾人都那么嚴(yán)厲苛刻,只有我這樣淳厚寬宏。恍惚啊,像大海一樣洶涌;恍惚啊,像是在飄泊沒有地方停留。
世人都精明靈巧有本事,只有我愚昧而且笨拙。
我與人不同,關(guān)鍵在于得到了“道”。
【原文】二十一
孔德(1)之容(2),惟道是從。
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3)?;匈忏辟猓渲杏形?。窈兮冥兮(4),其中有精(5);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閱眾甫(6)。吾何以知眾甫之狀哉!以此。
【注解】
(1)德:是“道”的顯現(xiàn)與作用。(2)容:指的是作用和形態(tài)。(3)象:形象,具象。(4)窈兮冥兮:遙遠(yuǎn)幽深。(5)精:精神、規(guī)律。(6)以閱眾甫:用來觀察萬物的初始。
【譯文】
大德的形貌,唯有跟隨著道而變化。
“道”這個(gè)東西,沒有清晰具體的固定實(shí)體。它是那么的恍恍惚惚啊,其中卻存在具體的形象。它是那么的恍恍惚惚啊,其中卻存在實(shí)物。它是那么的深遠(yuǎn)暗昧啊,其中卻有精神;這精神非常真切,可以得到驗(yàn)證。
從當(dāng)今上溯到古代,它的名字永遠(yuǎn)不能廢除,依據(jù)它,才能觀察萬物的初始。我怎么才能知道萬事萬物開始的情況呢?是從“道”認(rèn)識的。
【原文】二十二
曲則全(1),枉則直(2);窪則盈,敝則新(3);少則得,多則惑(4)。 是以聖人抱一(5),為天下式(6)。不自見(7),故明;不自是(8),故彰;不自伐(9),故有功;不自矜(10),故長。
伕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11)全而歸之。
【注解】
(1)曲則全:彎曲才能保全。(2)枉則直:委屈才能伸直。(3)蔽則新:破舊才能更新。(4)多則惑:貪多反而惑亂。(5)抱一:堅(jiān)守大“道”。(6)式:法式,范式。(7)見﹤xiàn﹥:同“現(xiàn)”。(8)自是:自以為是。(9)伐:夸。(10)矜:驕傲。(11)誠:確實(shí)。
【譯文】
彎曲才能保全,委屈才能伸直,低洼才能充盈,陳舊才能更新,少取才能多得,貪多反而惑亂。
因此,圣人堅(jiān)守大道為天下楷模。不夸贊自己,反能顯明;不自以為是,反能能夠是非彰明;不夸耀自己,反能取得功勞;不自我驕傲,所以才會長久。
正因?yàn)椴慌c人相爭,所以普天下沒有人能與他相爭的。古時(shí)候所說的“委曲便會保全”的話,又哪里會是空話呢?它確確實(shí)實(shí)是能夠做到的。
【原文】二十三
希言自然(1)。故飄風(fēng)(2)不終朝(3),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人乎?
故從事於道者,同於道(4)。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
【注解】
(1)希言自然:不言教令是符合自然規(guī)律的。(2)飄風(fēng):強(qiáng)風(fēng)、大風(fēng)。(3)朝﹤zhāo﹥:早晨。(4)從事于道者,同于道:從事于道的人,行為就會與道同。
【譯文】
不言教令是符合自然規(guī)律的。因此狂風(fēng)刮不了一個(gè)早晨,暴雨也下不了一整天。誰使這樣的情況發(fā)生呢?天地。天地的狂暴尚且不能長久,又何況是人呢?
因此,從事道的就等同于道,從事德的就等同于德,從事失的人就同于失。同于道的人,道也樂于得到他;同于德的人,德也樂于得到他;同于失的人,失也樂于得到他。
【原文】二十四
企者不立(1),跨者不行(2);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
其在道也,曰:余食贅形形(3)。物或惡(4)之,故有道者不處(5)。
【注解】
(1)企者不立:踮起腳根的人難以持久站立。企:踮起腳根。(2)跨者難行:跨越走路的人難以前進(jìn)。(3)余食贅形:多余的飲食和行為。(4)惡:厭惡。(5)不處:不這樣做。
【譯文】
踮起腳跟想要站得高,反倒是站立不??;邁起大步想要前進(jìn)得更快,反倒是不能遠(yuǎn)行。自我表現(xiàn)的人,反而才能得不到彰明;自以為是的反而智慧得不到凸顯;自我夸耀的人建立不起功勛;自高自大的不能做眾人的頭領(lǐng)。
從道的角度上看,以上這些急躁炫耀的做法,只能說是多余的飲食和行為。因?yàn)樗鼈兪橇钊藚拹旱臇|西,所以有道的人絕對不會有這樣的行為。
【原文】二十五
有物混成(1),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dú)立而不改(2),周行而不殆(3),可以為天地母(4)。吾不知其名,強(qiáng)字之曰道。強(qiáng)為之名曰大(5)。大曰逝(6),逝曰遠(yuǎn),遠(yuǎn)曰反(6)。
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7)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
人法(8)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注解】
(1)有物混成:有一個(gè)東西混沌而成。物:指“道”。(2)不改:指的是“道”的永恒性。(3)周形而不殆:循環(huán)運(yùn)行而不懈怠。(4)天地母:天地的本源。(5)大:指的是“道”的無邊無際,力量強(qiáng)大。(6)逝:指的是“道”的運(yùn)行流轉(zhuǎn)不息,永不停止的狀態(tài)。(7)反:通“返”,返回到原來最初的狀態(tài)。(8)域中:指的是宇宙。(9)法:效法。
【譯文】
有一個(gè)東西混然天成,在天地形成之前就已經(jīng)存在。聽不見它的聲音也看不到它的形體,寂靜而空虛,不依仗任何外力而獨(dú)立長存永不停息,循環(huán)運(yùn)行而永不衰竭,可以作萬物的本源。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勉強(qiáng)把它叫做“道”,再勉強(qiáng)把它的名字叫做“大”。它廣大無邊而運(yùn)行不止不息,運(yùn)行不止不息而伸展遙遠(yuǎn),伸展遙遠(yuǎn)而又回歸本原。
所以說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宇宙間共有四大,而人居其中之一。
人取法于地,地取法于天,天取法于“道”,而道效法自然。
【原文】二十六
重為輕根(1),靜為躁君(2)。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錙重(3)。雖有榮觀(4),燕處(5)超然。奈何萬乘之主(6),而以身輕天下(7)?
輕則失根(8),躁則失君(9)。
【注解】
(1)重為輕根:穩(wěn)重是輕率的根本。(2)靜為躁君:沉靜是浮躁的主宰。(3)輜重:軍中載機(jī)械糧食的車子。(4)榮觀:指的是華麗地生活。(5)燕處:安居。(6)萬乘﹤shèng﹥之君:指的是大國的君主。(7)以身輕天下:自身輕浮地面對天下。(8)輕則失根:輕率就會喪失根本。(9)躁則失君:浮躁就會喪失主宰。
【譯文】
穩(wěn)重是輕率的根基,靜定是躁動的主宰。因此圣人終日做事,處處穩(wěn)重,而不是輕舉妄動。
雖然有華麗的生活誘惑著他,卻能安然沉穩(wěn)處之。為什么作為大國的君主,卻要用輕率躁動的態(tài)度去治理天下呢?
輕率就會失去穩(wěn)固的根基;急躁就會喪失主導(dǎo)的地位。
【原文】二十七
善行,無轍跡(1)。善言,無瑕謫(2),善數(shù),不用籌策(3);善閉,無關(guān)楗(4)而不可開。善結(jié),無繩約(5)而不可解。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6)。
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師。不善人者,善人之資(7)。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8)。
【注解】
(1)轍跡:行車時(shí)車輪留下的痕跡。(2)瑕謫:缺點(diǎn),過失。(3)籌策:古時(shí)人們用來計(jì)算的器具。(4)關(guān)楗:栓梢,古時(shí)候家戶里的門有“關(guān)”,即栓;有楗,即梢,是木制的。(4)繩約:繩索。(5)襲明:內(nèi)藏智慧聰明。襲:覆蓋、承襲之意。(6)資:取資、借鑒的意思。(7)要妙:最為精要玄妙,深遠(yuǎn)奧妙。
【譯文】
善于行車的人,不留下車痕;善于說話的,不會留下瑕疵讓別人追究;善于計(jì)數(shù)的,用不著籌碼;善于關(guān)閉的,不用門栓別人也打不開;善于捆綁的,不使用繩索別人也沒有辦法解開。
因此,圣人善于救助別人,所以沒有被遺棄的人;經(jīng)常善于利用所有的物體,所以不會有被廢棄的物品。這就叫做內(nèi)心之中藏著聰明與智慧。
所以,善人是惡人的老師,而惡人是善人借鑒的對象。對自己的老師不尊重的人,不愛護(hù)他的學(xué)生,雖然子以為聰明,其實(shí)是不明事理的糊涂人。這就是精深微妙的道理所在。
【原文】二十八
知其雄,守其雌(1),為天下谿(2)。為天下谿,常德不離,複歸於嬰兒(3)。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4),複歸於無極(5)。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穀(6)。為天下穀,常德乃足,複歸於樸(7)。
樸散則為器(8),聖人用之,則為官長(9)。故大制不割(10)。
【注解】
(1)知其雄,守其雌:深知自己雄強(qiáng),卻甘守雌柔。(2)谿:通“溪”,小溪,溪水。(3)嬰兒:象征純真,稚氣。(4)忒:過失、差錯(cuò)。(5)無極:意為最終的真理,最好的精神境界。(6)谷:深谷、峽谷,喻胸懷寬闊。(7)樸:樸素,指純樸的原始狀態(tài)。(8)器:器物,指萬事萬物。(9)官長:百官之首長。(10)大制不割:完美的制度是不會傷害百姓的。割:害。
【譯文】
懷揣著雄性強(qiáng)大剛進(jìn)的朝氣,卻安守雌性溫柔平和的心態(tài),心甘情愿的做天底下一條潺潺的小溪。甘愿做天下的溪澗,就不會離失永恒的德,回歸到嬰兒般單純的真性情。
深知什么是清白,卻堅(jiān)守著自身的暗昧,甘愿做天下的范式。甘愿做天下的模式,永恒的德行就不會出差錯(cuò),回歸到宇宙最初的狀態(tài)。深知自身是榮耀,卻安守卑下屈辱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山谷。甘愿做天下的山谷,永恒的德性會充足,回歸到自然本初樸素純真的狀態(tài)。
樸素本真的東西經(jīng)制作而成器物,有道的人依靠它成為成為官長。所以,完美的制度是不會傷害百姓的。
【原文】二十九
將欲取天下而為(1)之,吾見其不得已(2)。天下神器(3),不可為也,不可執(zhí)(4)也。為者敗之,執(zhí)者失之。是以聖人無為,故無?。粺o執(zhí),故無失。
伕物,或行或隨,或歔或吹(5),或強(qiáng)或羸(6),或載或隳(7)。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8)。
【注解】
(1)為:治理、作為。(2)不得已:不會達(dá)到目的。(3)神器:指的是祭祀天地神祗的器具,古代的王朝中,只有國君擁有祭祀天地的資格,也只有國君擁有神器,因此,神器象征著國家政權(quán)。(4)執(zhí):把持,執(zhí)行。(5)或歔﹤xū﹥或吹:有緩有急。(6)羸﹤léi﹥:柔弱。(7)或載或隳﹤huī﹥:有成就有毀壞。(8)泰:指過分舒服。
【譯文】
有人想要奪取天下而治理它,我認(rèn)為他不能夠達(dá)到目的。天下的人民是自然神圣的,不能夠違背他們的意愿和本性進(jìn)行強(qiáng)制統(tǒng)治。使用強(qiáng)力手段違背人民意愿和本性,進(jìn)行統(tǒng)治的人必定會失敗,使用強(qiáng)力手段把持天下,就一定會失去天下。因此,圣人無所作為,所以就不會失??;不強(qiáng)制把持,所以就不會失去。
萬事萬物都有各自發(fā)展的規(guī)律,有前行有后隨,有輕噓有急吹,有的剛強(qiáng),有的贏弱;有的安居,有的危殆。因此,圣人要清靜無為,順應(yīng)自然,除去極端,除去奢侈,除去過分。
【原文】三十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強(qiáng)天下。其事好還(1)。師之所處,荊棘生焉。大軍之後,必有兇年(2)。
善有果而已(3),不敢以取強(qiáng)。果(4)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驕,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強(qiáng)(5)。
物壯則老,是謂不道(6),不道早已(7)。
【注解】
(1)還:回報(bào)。(2)兇年:災(zāi)荒之年。(3)善有果而已:善于用兵的人只求取勝利罷了。(4)果:這里指的是打勝仗。(5)強(qiáng):逞強(qiáng)。(6)不道:不符合“道”。(7)早已:很快就結(jié)束。
【譯文】
依照“道”的原則輔佐君主的人,不以兵力逞強(qiáng)于天下。窮兵黷武這種事必然會得到報(bào)應(yīng)。軍隊(duì)所到的地方,荊棘橫生,大戰(zhàn)之后,一定會出現(xiàn)荒年。
善于用兵的人,只求取勝利罷了,不敢憑武力來取得稱霸的地位。勝利了卻不自我矜持,勝利了也不去夸耀驕傲,勝利了也不要自以為是,勝利卻出于不得已,勝利了卻不逞強(qiáng)。
事物過去強(qiáng)大就會走向衰朽,這就說明它不符合于“道”,不符合于“道”的,就會很快死亡。
【原文】三十一
伕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
君子居則貴左(1),用兵則貴右(2)。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3)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伕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矣。
吉事尚左,兇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4)處之。殺人之眾,以悲哀泣之;戰(zhàn)勝,以喪禮處之。
【注解】
(1)左:古代禮制以左為上。(2)右:行軍打仗以右為上。(3)恬淡:指心理平靜。(4)喪禮:喪葬之禮。
【譯文】
兵器啊,是不祥的東西,連鬼神都厭惡它,所以有“道”的人不使用它。
君子平時(shí)居處就以左邊為貴而用兵打仗時(shí)就以右邊為貴。兵器這個(gè)不祥的東西,不是君子所使用的東西,萬不得已而使用它,最好淡然處之,勝利了也不要自鳴得意,如果自以為了不起,那就是喜歡殺人。凡是喜歡殺人的人,就不可能得志于天下。
吉慶的事情以左邊為上,兇喪的事情以右方為上,偏將軍居于左邊,上將軍居于右邊,這就是說要以喪禮儀式來處理用兵打仗的事情。戰(zhàn)爭中殺人眾多,要用哀痛的心情參加,打了勝仗,也要以喪禮的儀式去對待戰(zhàn)死的人。
【原文】三十二
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1)。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2)。
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焉。
始制有名(3),名亦既有,伕亦將知止,知止可以不殆(4)。
譬道之在天下,猶川穀之於江海。
【注解】
(1)雖小,天下莫能臣:“道”雖然隱微,天下沒有誰能夠臣服他。(2)自賓:自動服從。(3)始致有名:萬物興作,于是產(chǎn)生了各種名稱。(4)殆:窮竭危險(xiǎn)。
【譯文】
“道”永遠(yuǎn)是無名而質(zhì)樸的,它雖然很小不可見,天下沒有誰能使它服從自己。侯王如果能夠依照“道”的原則治理天下,百姓們將會自然地歸從于它。
天地間陰陽之氣相合,就會降下甘露,人們不必指使它而會自然均勻。
萬物出現(xiàn)后,就產(chǎn)生了各種名稱,名稱既然有了,也就知道各自的界限,知道界限就可以沒有危險(xiǎn)。就譬如道對于天下的關(guān)系,好像江海對于川谷的關(guān)系一樣。
【原文】三十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qiáng)。
知足者富。強(qiáng)行者(1)有志。
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2)者壽。
【注解】
(1)強(qiáng)行者:頑強(qiáng)堅(jiān)持的人。(2)死而不亡:身死而精神不亡的人。
【譯文】
能了解、認(rèn)識別人叫做智慧,能認(rèn)識、了解自己才算聰明。
能戰(zhàn)勝別人是有力的,能克制自己的弱點(diǎn)才算剛強(qiáng)。
知道滿足的人才是富有人。堅(jiān)持力行、努力不懈的就是有志。
不離失本分的人就能長久不衰,身死而精神不亡的人,才算真正的長壽。
【原文】三十四
大道汜(1)兮,其可左右(2)。萬物恃之以生而不辭(3),功成而不有(4)。衣被(5)萬物而不為主,可名於小(6);萬物歸焉而不為主,可名為大(7)。以其終不自為大,故能成其大。
【注解】
(1)氾﹤fàn﹥:古同“泛”,流溢。(2)左右:無所不在。(3)辭:推辭。(4)有:據(jù)為己有。(5)衣被:愛護(hù)和養(yǎng)育。(6)?。褐复蟮廊挝锍砷L,自然無為,因此稱為“小”。(7)大:指大道無私養(yǎng)育,萬物歸依,因此稱為“大”。
【譯文】
大道廣泛流行,左右上下無所不到。萬物依賴它生長而不推辭,功成名就,卻不據(jù)為己有。它養(yǎng)育萬物而不自以為主,可以稱它為“小”,萬物歸附而不自以為主宰,可以稱它為“大”。正因?yàn)樗蛔砸詾閭ゴ?,所以才能成就它的偉大、完成它的偉大?/div>
【原文】三十五
執(zhí)大象(1),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2)。
樂與餌(3),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足既(4)。
【注解】
(1)大象:大道。(2)太:通“泰”,安泰。(3)樂與餌:音樂與美食。(4)既:盡,窮盡。
【譯文】
誰掌握了那偉大的“道”,普天下的人們便都來向他投靠,向往、投靠他而不互相傷害,于是大家就和平而安泰、寧靜。
音樂和美好的食物,使過路的人都為之停步,用言語來表述大道,是平淡而無味兒的,看它,看也看不見,聽它,聽也聽不見,而它的作用,卻是無窮無盡的,無限制的。
【原文】三十六
將欲歙(1)之,必固張(2)之;將欲弱之,必固強(qiáng)之;將欲廢之,必固舉之。將欲取之,必固與之。是謂微明(3)。
柔弱勝剛強(qiáng)。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注解】
(1)歙﹤xī﹥:關(guān)閉。(2)張:張開。(3)微明:隱微而明顯。
【譯文】
想要收斂它,必先擴(kuò)張它,想要削弱它,必先加強(qiáng)它,想要廢去它,必先抬舉它,想要奪取它,必先給予它。這就叫做雖然微妙而又顯明。
柔弱戰(zhàn)勝剛強(qiáng)。魚的生存不可以脫離池淵,國家的刑法政教不可以向人炫耀,不能輕易用來嚇唬人。
【原文】三十七
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化(1)?;?,吾將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鎮(zhèn)之以無名之樸(2),伕亦將無欲。不欲以靜,天下將自定(3)。
【注解】
(1)自化:自己運(yùn)行,自生自滅。(2)無名之樸:“道”的質(zhì)樸。(3)自定:自己走向安定。
【譯文】
道永遠(yuǎn)是順任自然而無所作為的,卻又沒有什么事情不是它所作為的。
侯王如果能按照“道”的原則為政治民,萬事萬物就會自我化育、自生自滅而得以充分發(fā)展。自生自長而產(chǎn)生貪欲時(shí),我就要用“道”來鎮(zhèn)住它。用“道”的真樸來鎮(zhèn)服它,就不會產(chǎn)生貪欲之心了,萬事萬物沒有貪欲之心了,天下便自然而然達(dá)到穩(wěn)定、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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