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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講 明代的易圖

第8講 明代的易圖——曹端的《太極圖說述解》

  曹端(1376一1434年),明澠池(今屬河南)河南人,字正夫,永樂中舉人,授霍州學(xué)正,學(xué)者稱月川先生。《明史.儒林傳》謂其五歲見《河圖》、《洛書》,即畫地以問其父。及長則專心性理之學(xué),讀周敦頤《太極圖說》、《通書》及張載《西銘》,嘆曰:“道字是矣!”平生以倡明絕學(xué)為己任,其學(xué)務(wù)躬行實踐,著《太極圖說述解》一卷、《通書述解》二卷、《西銘述解一卷。論者推為“明初理學(xué)之冠”。

  《太極圖說述解》一書作于明宣宗宣德戊申(1428年),主要是本朱熹改造之《周子太極圖》引朱熹之說而詮釋之。惟于“太極不自會動靜”方面與朱熹見解不同,卷末附“辨戾”而辨《朱子語類》說之失,此則與諸多雷同附和者不同。其自敘曰:“太極者,象數(shù)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朕之目,是生兩儀,則太極固太極;兩儀生四象,則兩儀為太極;四象生八卦,則四象為太極,推而至六十四卦生之者,皆太極焉。……若夫濂溪周子,二程師也,其于羲圖亦偶未之見焉,然而心會大極體用之全,妙太極動靜之機,雖不見羲跡,而直入羲堂矣。于是手太極圖而口其說以示二程,則又為理學(xué)之一初焉。何也?蓋孔子而后,論太極者皆以氣言,老子道生一,而后乃生二,莊子師之曰道在太極之先,曰一,曰太極,皆指作天、地、人三者,氣形已具而混淪未判之名。道為一之母,在太極之先,而不知道即太極,太極即道。以通行而言,則曰道;以極致而言,則曰極;以不雜而言,則曰一。夫豈有二耶?列子混淪之云,《漢志》含三為一之說,所指皆同。微周子啟千載不傳之秘,則孰知太極之為理而非氣也。且理,語不能顯,默不能隱,固非圖之可形,說之可狀,只心會之何如耳。二程得周子之圖說,而終身不以示人,非秘之,無可傳之人也。是后有增周說首句曰“自無極而為太極”,則亦莊老之流;有謂太極上不當加無極二字者,則又不知周子理不離乎陰陽,不雜乎陰陽之旨矣。亦惟朱子克究厥旨,遂尊以為經(jīng)。而注解之真,至當歸一說也。至于《語錄》,或出講究未定之前,或出應(yīng)答倉卒之際,百得之中不無一失,非朱子之成書也?!顺赏瘶I(yè)農(nóng),弱而學(xué)儒,漸脫流俗,放異端,然尚靡于科舉之學(xué)者二十余年。自強而后,因所學(xué)而潛心玩理,凡十年之間,稍有一發(fā)之見,而竊患為成書所病者,如前所云,乃敢于講授之際,大書周說而分布朱解。倘朱解中有未易曉者,輒以所聞釋之,名曰《述解》,用便初學(xué)者之講貫而已,非敢瀆高明之觀聽也?!?/span>

  曹端本朱熹就潘興嗣《濂溪先生墓志銘》之考證,認為《太極圖易說》是周敦頤“手太極圖而口其說以示二程”,是為有見。又辨陸九淵所謂“又加無極二字,是頭上安頭”說,是“不知周子理不離陰陽,不雜乎陰陽之旨”,又謂如將《太極圖易說》首句作“自無極而為太極”,則是“莊老之流”。此皆本其欲將朱熹之疏解“至當歸一說”的主張而發(fā)。卷首所列《太極圖》,不取朱震《漢上易傳卦圖》所列周敦頤本圖,而用朱熹改造之圖(第二層圖式,“陽動”標于左,“陰靜”標于右,第三層圖式,“水”過中土與“木”相連,又“火”與“水”交叉之后與第二層圖式相連.不取“分土王四季”之義,而取五行相生和以第二層圖式為坎、離說),皆本朱熹之意而述解之。

  卷末“辨戾”曰:“先賢之解太極圖說,固將以發(fā)明周子之微奧,用釋后生之疑惑矣。然而有人各一說者焉,有一人之說而自相齟齬者焉。自周子謂“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則陰陽之生,由乎太極之動靜,而朱子之解極明備矣。其曰'有太極,則一動一靜而兩儀分,有陰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尤不異焉。及觀《語錄》,卻謂太極不會自動靜,乘陰陽之動靜而動靜耳。遂謂理之乘氣,猶人之乘馬,馬之一出一入,而人亦與之一出一入,以喻氣之一動一靜,而理與之一動一靜,若然,則人為死人,而不足以為萬物之靈,理為死理,而不足以為萬化之原。理何足尚,而人何足貴哉?今使活人乘馬,則其出入行止疾徐,一由乎人馭之何如耳?;罾硪嗳?,不之察者,信此則疑彼矣,信彼則疑此矣。經(jīng)年累歲,無所折衷,故為《辨戾》,以告夫同志君子云?!辈芏舜吮媸羌础段墓渍f》卷一“問: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靜者,所乘之機也,如何?先生曰:太極,理也,動靜,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嘗相依而未嘗相離也。太極猶人,動靜猶馬,馬所以載人,人所以乘馬,馬之一出一-入,人亦與之一出一入。蓋一動一靜,而太極之妙未嘗不在焉”一段語錄而發(fā)。至于“太極動靜”,則朱熹駁梁文叔“太極兼動靜”之說時曾曰:“不是兼動靜,太極有動靜也”(《文公易說》卷一),而所謂“氣行則理亦行”,則是本“周子言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如言太極動是陽,動極而靜,靜便是陰,動時便是陽之太極,靜時便是陰之太極,蓋太極在陰陽里”(《朱子語類》卷七十五)之說而來。朱熹主張“太極只是個渾淪底道理,里面包含陰陽、剛?cè)帷⑵媾?,無所不有”,“太極之所以為太極,卻不離乎兩儀、四象、八卦”(同上)。所以,其以人乘馬之一出一入喻太極一理之動靜,所要闡明的是太極不離乎陰陽動靜,既曰“太極有動靜”,則并非謂太極為“死理”。至于“卻謂太極不會自動靜,乘陰陽動靜而動靜”語,是曹端個人就《語錄》理解而言,非出于《語錄》。乘馬而行者,必為活人,其馬之出入必由人來駕馭,焉有“死人”能乘馬出入之理?一般因曹端此之《辨戾》,而謂其于開理學(xué)方面有所見樹,修正了朱熹論太極動靜時的“乘載”觀念,明確地反映出二程以理作為氣之動靜所以然的思想云云,其實,曹端所謂朱熹有“氣之一動一靜,而理與之一動一靜”之比喻,則是出于對《語錄》之意的曲解而已。門人所記朱熹論說太極的語錄有很多條,皆無此義。

  明初朱元璋推崇朱熹理學(xué),曹端亦因以宋代理學(xué)授徒而有名。其《太極圖述解》一書主述朱熹見解并主張立為“歸一”之說而外,又識其小疵而稍有“發(fā)明”,則其地位亦由此而提高。今天看來,其明初“醇儒”、理學(xué)大家之稱,亦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處。“自無極而為太極”本是洪邁所修《國史》錄入之文,其本當出云朱震原本《周易圖》(今見《漢上易傳卦圖》之“無極而太極”語,似為后人據(jù)朱熹說而'改),“自無極而為太極”之說則本漢儒鄭玄注《乾鑿度》“天地本無形而得有形,則有形生于無形矣”之說而來,北宋時期,劉牧、邵雍及周敦頤皆宗“太極一氣”說,劉牧、周敦頤本“分土王四季”之傳統(tǒng)說法,以四季為四象,邵雍、周敦頤又皆不諱言“無極”,在三教合流的文化思潮里,這并不奇怪。至南宋道教空前發(fā)展的形勢下,朱熹為著發(fā)展理學(xué)的需要而改為“太極一理”說。其實,“無極而太極”、“無極而為太極”、“自無極而為太極”等說,又何嘗不是在說“有生于無”?一氣渾淪,開辟而為天地,又如何成了老、莊的“知識產(chǎn)權(quán)”?后人以朱熹詮釋的《太極圖易說》來理解周敦頤的“理

  學(xué)”,是否為周敦頤的本意,只有就朱熹改造之圖與疏解作“定論”了。曹端一本朱熹理學(xué)觀點而為周子《太極圖易說》作“述解”,實在是無多少發(fā)明,相形之下還不如王申子、鮑寧之解說接近周子本意。

  老莊所謂的“無”是“無有”,并非“無無”?!坝猩跓o”是指“有形生于無形”而言。“易有太極”,就是說“太極”為“有”,“自無極而為太極”就是言“太極”之“有生于無”?!暗馈?、“神”、“一氣”、“樸”、“無極”、“玄”等皆為形成于戰(zhàn)國時期的宇宙論中的概念,而皆為描述“陰陽不測”、“天地未形”之前狀態(tài)的哲學(xué)概念。而其時所謂之“理”是指天地萬物之理言,并有“一道萬理”之說,至二程方以“道”為“理”,有“理一分殊”之說,到了朱熹,則又向前發(fā)展了一大步,直謂“太極”就是“一理”,其自太極而始的“一分為二”,其實就是把一理分作萬理。周子所謂的“動靜”,是指“太極”的動靜而言,是以“太極”為一氣,至朱熹主“太極一理”說時,則“理不會動靜”,于是就把周子的“動陽”與“靜陰”改作“陽動”與“陰靜”。至曹端雖辨朱熹有“死理”之喻,然其并不知朱熹的舛誤本在于以“太極”為一理說,所以辨來辨去,并沒有抓住要害。


——朱升的《周易旁注前圖》

  朱升,字允升,休寧人。元至正乙酉(1345年)舉于鄉(xiāng),授池州路學(xué)正,秩滿歸里。丁酉(1357年)朱元璋乓至徽州,以升從軍。吳元年,拜侍講學(xué)士,洪武中官至翰林學(xué)士。所著《周易旁注》二卷、卦傳十卷、前圖二卷。

  《周易旁注前圖》有“前圖上”一卷、“前圖下”一卷。朱升“周易旁注前圖序”曰:“愚自中年以經(jīng)授徒,教子每于本文之旁著字,以明其意義。其有不相連屬者,則益之于兩字之間,茍義有不明不盡者,則又益之于本行之外。學(xué)者讀本文而覽旁注,不見其意義之不足也。惟《易》旁注,則有前圖者,易之為《易》,其本也圖象而已。文王、周公、孔子之書,實為圖象之注腳,故明此經(jīng)者,不得不求其本也。河出圖,洛出書,天不愛道,泄諸象數(shù),一可也,二何居?作《河圖洛書合一圖》第一。圣人之則之也,八卦成列,又因而重之,其傳于今也,各有橫圖、圓圖,而六十四卦圓圖中又有方圖,則亦悉矣,帝出乎震,成乎艮,其方位之象,又何為哉?作《先天后天合一圖》第二。先天后天,其始其終,既各有序矣,《連山》、《歸藏》,首坤、首艮,今不能知,而《周易》首乾坤終既未濟,分上下,其間卦序乃復(fù)如彼,作《周易序卦圖》第三。卦變也、卦主也、互體也、卦數(shù)也、卦位也、納甲也之六者,時雜見干經(jīng)傳,必各著其全,使人可通考焉可也,作《六圖》第四。淳安夏氏有讀易十字樞,愚平日竊窺于易得三大義,二者經(jīng)傳訓(xùn)釋之機要也,則以附六圖之后。圣人處慮憂患之道,自履至巽,其傳古,其指深,卦之名義,殆未足以盡之也,作三陳九卦圖第五。揲蓍以求卦,因變而用爻,比義從長,宜勿拘一說,作《蓍卦變占圖說》第六。夫子言蓍卦之德,曰圓曰方,固非直曰七奇八偶而已,作《蓍七卦八圖》第七。邵子天根月窟之吟,非為今易安注腳也,豫章蕭氏周易卦序之學(xué),區(qū)別于三畫、六畫之原,而象意昭融,玩味乎正變始終之故,而教道明著,前纂為圖,今錄其全文于后,而系以邵子之詩,履運處身同一揆也,作《三十六宮圖說》第八。八圖為之前,而后《周易旁注》可得而讀矣?!敝焓纤^自作八圖,“前圖上”有七,“前圖下”于“蕭氏讀易考原全書”之后有一。其中第四圖稱“六圖”者,包括《卦變圖》(采自朱熹《周易本義》)、《卦主圖》(與王申子《大易緝說》“成卦之主“大同小異)、《互體圖》(采自吳澄《易纂言外翼》)、《卦數(shù)圖》(采自吳澄《易纂言外翼》)、《卦位圖》、《納甲圖》。此外,所列《河圖》、《洛書》及大段圖說均采自《易纂言》。《始畫八卦圖》、《重為六十四卦圖》為即《周易本義》大小二橫圖衍出之圖,《先天八卦方位圖》即朱熹《伏熹八卦方位》圖,《先天六十四卦方圓圖》即邵雍《先天圖》,《后天八卦方位圖》即朱熹《文王八卦方位》圖。

  朱升所列之圖與演變而出之圖,多是本朱熹《周易本義》和吳澄《易纂言外翼》(其中《互卦圖》及圖說出于《易纂言外翼》,今吳澄書中已缺)。后來方以智、胡煦等均引所謂“朱升七圖”(實為其《河圖洛書合--圖》中之“一至十數(shù)環(huán)列”、“交午取用”、“五位內(nèi)外相合為河圖”、“平衡取用”、“八宮交午相對為洛書”五圖及《六圖》中之“卦數(shù)圖”一圖)。朱升所引吳澄《卦數(shù)圖》之圖說:“此以一數(shù)析為四分,十數(shù)凡四十分,均為八卦,每卦占五分。乾統(tǒng)三男,占五陽數(shù)于左;三女從坤占五陰數(shù)于右。陽數(shù)中于五,陰數(shù)中于六,故在上,陽數(shù)究于九,陰數(shù)究于十,故在下。一附九合十數(shù)于左下,四附六合十數(shù)于右上,三與七合十數(shù)而左升,二與八合十數(shù)而右降,莫非自然。若以乾占天五正位于上,坤占地十正位于下,則雷風(fēng)以氣附天,山澤以形附地,水火以質(zhì)居天地之間,又父上母下,三男三女各順長少之序,列于左右,法象尤著?!贝艘欢螆D說可補今見《易纂言外翼》之不足。要補吳澄書之缺,則必參考朱升此書。

  朱升所謂夏氏“讀易十字樞”為中、偏、正、反、應(yīng)、敵、比、遠、乘、承十字,所謂“讀易三大義“為貞、悔、元之義。朱升將元蕭漢中所著《讀易考原》“錄其全文于后”,使得是書得以流傳至今(《四庫全書》本《讀易考原》即從朱升書中錄出)。

  《周易旁注前圖》書后則為朱升所作“三十六宮圖說第八”之圖與說。(今見《四庫全書》本《讀易考原》將此圖與說當作蕭漢中書中內(nèi)容錄入,非是。)其圖用“先天八卦方位圖”,中標一“身”字乾巽之間為“月窟”,坤震之間為“天根”,以卦畫數(shù)為宮數(shù)(乾三宮、兌四宮、離四宮、震五宮、巽四宮、坎五宮、艮五宮、坤六宮,合三十六宮),又將邵雍《先天吟》“天根用窟閑往來”之詩錄于圖上。圖說之末曰:“此邵子胸中之全易,而凡學(xué)易者所當以為己易者也。昔人此詩‘遇’字、‘逢’字玩之未審,設(shè)以六十四卦圖復(fù)、姤二卦言之,或又有偏泥于內(nèi)丹說者,是以本旨不徹,故愚詳之,以附于《易旁注前圖》之后云”。此足已證明《三十六宮圖說》為朱升之圖與說。

  朱升的《周易旁注前圖》除所謂“平日竊窺于易,得三大義”說“貞”、“悔”、“元”三字之義不足二百字之外,多是引他人之圖之說演繹之而成書。其自謂有所得者,幾乎全在“河洛學(xué)”方面,如將十數(shù)環(huán)列成圖,以一六、二七、三八、四九、五十為對(所謂“交午取用”)布成十數(shù)“河圖”,又四六、三七、二八為對(所謂“平衡取用”)與中五合布成“洛書”。此則被后來說“河圖”、“洛書”者所看重,可謂朱升之“發(fā)明”。然而,“河出圖,洛出書”乃“圣人以此神道設(shè)教”,古無實事,又黑白點數(shù)之圖書皆為后人穿鑿附會,今天看來實無補于易學(xué)。

  朱升《周易旁注前圖》今被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端膸烊珪繁尽兑鬃胙酝庖怼匪敝畧D可從《周易旁注前圖》中看到;《四庫全書》本《讀易考原》是從《周易旁注前圖》中錄出。所以,此書為明初易圖書學(xué)的一部重要著作,為研究元、明時期易圖書學(xué)所必讀之書。


劉定之的《易經(jīng)圖釋》

  劉定之,字主靜,號呆齋,永新(今屬江西)人。正統(tǒng)丙辰(1436年)進士,官至禮部侍郎兼翰林院學(xué)士,謚文安?!睹魇贰酚袀?。舉進士前一年(宣德十年)成《易經(jīng)圖釋》十二卷。

  是書自序曰:“家君以《易》晦我,不肖自少至長,今年二十有七矣,而不能有所真知灼見。雖《易》道難窮,亦才之不逮人也,故過庭之余,輒取所領(lǐng)悟者圖而釋之,以為強學(xué)之拙策。積稿既久,不欲廢棄。壬子歲退自江右,授徒汶水,癸丑寓邑東郭,乙卯移于老氏所居端威閣,數(shù)載間以家君之命,分來認學(xué)者有長弟寅及士友數(shù)人,出此舊稿以資講貫,遂匯集成帙。蓋《易》先有圖而后有辭河出龍、洛出龜,天所圖也,羲先天、文后天,圣所圖也,故列于經(jīng)傳之先。彖辭以原始要終,爻辭以雜撰物德,乾坤之道廣矣,彖象皆有圖;諸卦之變備矣,爻辭各有圖,是為經(jīng)之二卷傳。彖者有取于卦之體德變象.而其說或異,觀象者有資于人之所行德業(yè),而其用各殊,義之淵而永也,然有條不紊,文之奇而法也、然有韻可葉,故或圖其義,或圖其韻,是為傳之十卷。“易”之字合日月而成,“易”之道賴圣賢而傳,宇豈特名也,以附其實,道豈特古也,以垂諸今,故圖于經(jīng)傳之后。復(fù)古《易》而不盡從朱、呂之篇,采傳義而或曲暢程、朱之抵牾者。不敢為佞而寧為忠,不能識大而猶識小之意也?!视栌趫D括其總,于釋具其略所而已?!苯褚娗《四瓿缍鏖w刻本《易經(jīng)圖釋》十二卷,首列《伏羲六十四卦圓圖》(即胡方平之《伏羲六十四卦節(jié)氣圖》),其次有《伏羲八卦圓圖》、《伏羲先天八卦次序圖》、《伏豢先天八卦方位圖》、《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次序圖》、《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圖》、《文王后天八卦次序圖》、《文王后天八卦方位圖》,皆是取朱熹《周易本義》卷前之圖形及圖名稍有變化之圖。劉氏不取《周易本義》之《河圖》、《洛書》和《卦變圖》,從其自序中所謂“河出龍、洛出龜,天所圖也”,“彖象皆有圖,諸卦之變備矣”,可見其對此三圖之看法。“天所圖”之說并不及于圣人則之畫卦,所列《伏羲八卦次序圖》已明一陰一陽疊加畫卦之法;既謂彖象之圖已備卦變,則不須取用別人之圖。自序所謂“圖于經(jīng)傳之后”之“日月為易”等圖,則不見于此刻本。

  劉定之“易先有圖而后有辭”之說,可謂至論。以邵雍《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說“卦氣”者,有朱熹、蔡元定等人,至南宋末胡方平則于《易學(xué)啟蒙通釋》中列《伏羲六十四卦節(jié)氣圖》。至元代錢義方又于《周易圖說》中列革新之《六十四卦節(jié)氣圖》,其圖每一節(jié)間隔八卦,八節(jié)配六十四卦,所謂“五齋胡氏乃以六十四卦分配二分、二至、四立,各兩卦,外十六氣各三卦,合之為六十四卦。夫節(jié)氣周于天,卦象周于圖,本無間也。而何有于兩卦、三卦多少之分哉?吁,泥矣!”劉定之則是不審胡氏之“泥”,為重列其圖而為之說者。劉氏《易經(jīng)圖釋》所出易圖最多且具本身特點,為詮釋《經(jīng)》、《傳》所畫之圖??烧{(diào)繼南宋鄭東卿之后,以圖解六十四卦者。其釋《經(jīng)》時,每卦六爻各總為一圖,釋《彖》上為一圖、《彖》下為一圖,釋大、小《象》又各為之圖,釋《文言》、《系辭》,或一節(jié)為--圖,或數(shù)節(jié)為一圖,《說卦》則仍以先天后天諸說作圖,《序卦》附一六十四卦反對圖,《雜卦》則無圖。其釋《經(jīng)》、《傳》所出圖大多為文字加線框構(gòu)成,大旨則重于標示六爻之義。依其自序“易道難窮”、“著不得詳說”、“圖而釋之,以為強學(xué)之拙策”云云,則知其圖只不過為一人之圖,其說只不過為一家之說而已。劉定之《易經(jīng)圖釋》卷首之圖本出朱熹《周易本義》和胡方平《易學(xué)啟蒙通釋》,其圖皆舊圖,其說則于舊說之上“節(jié)外生枝”。如,于《伏羲先天六十四卦方位圖》后注云:“此圖,二經(jīng)十傳皆無明文可見”,又于諸圖之后注云:“以上諸圖,昔者學(xué)《易》之家夫其傳而異端方士秘傳焉,邵子始復(fù)取歸于《易》。程子與之同時,而于《易傳》向置之不論,豈未嘗得見于邵子歟?至朱子,以之冠于篇端,發(fā)明詳盡,然后《易》之本原,始可得而見云?!贝苏f是本朱熹、吳澄“流于方外”、“方伎家秘而寶之”之說而發(fā)揮。至謂“邵子始復(fù)取歸于《易》”,則是說得不切合實際。一則朱熹、吳澄皆謂黑白點《河圖》、《洛書》及《先天圖》是陳摶始得之于方伎;一則“諸圖”中之大小二橫圖及《文王八卦次序》圖皆為朱熹自作之圖;一則謂至朱熹“易之本原,始可得而見”,則是過譽之詞。

  胡方平學(xué)本朱熹,劉定之又本朱熹、胡方平而出易圖,致謂自朱熹始方得《易》之本原,云云。以此可窺見明初以來易學(xué)研究之概況:“天下易學(xué),無不言朱”。甚至程頤也要退居朱熹之后了。

  劉氏圖釋《易經(jīng)》六十四卦之圖,為文字加連線圖。其圖釋坤卦圖如下。

  歷史上,以圖釋《易經(jīng)》六十四卦者,南宋時有鄭東卿的《易經(jīng)疑難圖解》(今見于《道藏·周易圖》),其后就是明代劉定之的《易經(jīng)圖釋》(今見于《續(xù)修四庫全書》),至清初則黃宗羲于《易學(xué)象數(shù)論》中有個別圖解(見于《四庫全書》)。《易經(jīng)》本為卜筮之書,其卦、爻辭本為占卜而設(shè)。《莊子》曰“《易》以道陰陽”,是把“—”爻視作陽、“--”爻視為陰,其實《易經(jīng)》的卦、爻辭中并沒有“陰陽”二字,是成書于戰(zhàn)國時期的《易傳》發(fā)揮了陰陽學(xué)說,其后凡以“圖”釋六十四卦者,無不一“陰陽”為說?!瓣庩枴钡暮x既有對待又有流行,說者亦皆發(fā)揮此二重意思?!瓣庩枴睘橐怀橄蟾拍?,為“形而下”者。“陰陽不測則為神”,萬物無形體之前為“神”(自然格之“神”,非人格之“神”),“神”則為“形而上”之道,為不可說、不可名、不可圖者。中國古代的宇宙論是大自然的自組織運動論,與西方“上帝于六日里造就了世界”說有著本質(zhì)上的不同。凡以圖釋《易經(jīng)》六十四卦者,亦皆本此宇宙論而道陰陽,這是中國古代哲學(xué)的一大特色。我們要弘揚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大自然的自組織宇宙論是一根本學(xué)說,是一與西方截然不同的“唯物主義”學(xué)說。這是要下大氣力弘揚的內(nèi)容。


——韓邦奇的《易學(xué)啟蒙意見》

  韓邦奇(1479一1555年),字汝節(jié),號苑洛,朝邑(今陜西大嘉)人。正德戊辰(1508年)進士,官至南京兵部尚書,謚恭簡。弘治十六年(1503)著《易學(xué)啟蒙意見》四卷,又有《見聞考隨錄》五卷。

  《易學(xué)啟蒙意見》為照錄朱熹《易學(xué)啟蒙》全文并加入衍圖和“意見”之書。卷一“本圖書第一”、“原卦畫第二”,就朱熹十數(shù)《河圖》衍出三十三圖,九數(shù)《洛書》衍出二十三圖,就朱熹六橫圖衍出二圖,將《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分作圓、方二圖(此乃本朱熹“將方圖取出放外”說而作);卷二“明蓍策第三”,本文之中有“易筮序略”、“筮儀”(今見于《原本周易本義》內(nèi)容,實為原本《易學(xué)啟蒙》內(nèi)容)和衍圖四十余幅(所錄本文有與今見《易學(xué)啟蒙》有不同之處);卷三、卷四“考占變第四”,以朱熹所述“七占”變例各附卦變圖:“凡卦六爻皆不變,則占本卦彖辭”之例,附以朱熹起《乾》終《坤》大橫圖,每卦之下標以所占“本卦彖辭”;“一爻變則以本卦變爻辭占”之例,附六十四卦每卦各變六卦之圖;“二爻變則以本卦二變爻辭占”一例,附六十四卦每卦二個爻變所得卦圖;“三爻變則占本卦及之卦之彖辭”二例,附六十四卦每卦三個爻變所得卦圖;“四爻變則以之卦二不變爻占”之例,附六十四卦每卦四個爻變所得卦圖;“五爻變則以之卦不變爻占”之例,附六十四卦每卦五個爻變所得卦圖;“六爻變則乾坤占二用余占之卦彖辭”之例,附六十四卦每卦六個爻變所得卦圖。又于辨朱熹“以事理推之”占法“猶有可疑”而加“七占’’新法意見之后,列朱熹三十二幅變占圖之第一圖,加列三十二幅“加詳”圖。

  在韓氏諸多衍圖之中,惟其據(jù)“夫造化者數(shù)而已矣,五十者,造化之體也,四十有九者,造化之用也,四使有九者,萬物之體也,四十有八者,萬物之用也。是故五十而去一,維天之命,于穆不已者也;四十九而去一,萬物各正性命者也。用九用八之不同,其神化之謂乎?”一段本文(此段文字不見于今本《易學(xué)啟蒙》)衍出之二圖(見下圖),可謂新奇之圖。韓氏注曰:“此節(jié)何以不用濂溪之圖?夫為圖所以立象也。陰陽五行萬物不在天地之外,陰陽有漸,無遽寒遽熱之理。知覺運動,榮瘁開落,卵亥之化也?!贝藞D乃本胡一桂《文王十二月卦氣圖》演變而來,而胡一桂之圖又明顯據(jù)“十二月卦”圓圖演變而得。所以,究其本當出于孟喜之“十二月卦”說(今見最早將十二月卦畫做圓圖者,則出彭曉《周易參同契分章通真義》所列《明鏡圖》)。

  韓邦奇之書命曰“意見”,是詮釋朱熹《易學(xué)啟蒙》同時闡述個人見解之書。因其是述解朱熹易學(xué)思想之書,成書后即有“大巡周公”命梓,“大司馬韓公”為序,“節(jié)推東公”校正,“平陽府同知李滄”刊刻,則見明代中葉是書影響之不同一般。其實,一部通解《易學(xué)啟蒙》“小書”之書之所以有如此影響,亦是當時“形勢使之然耳”。朱熹序《易學(xué)啟蒙》曰:“近世學(xué)者,類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專于文義者,既支離散漫,而無所根著;其涉于象數(shù)者,又皆牽合附會,而或以為出于圣人心思智慮之所為也。若是者,予且病焉。因與同志頗輯舊聞,為書四篇,以示初學(xué),使勿疑于其說云?!焙笾藙t認為朱熹“以示初學(xué)”是謙辭,而《易學(xué)啟蒙》一書遂有“不刊之書”的美譽。至明代,朱熹易學(xué)被定為官方易學(xué),《周易本義》與《易學(xué)啟蒙》即成為文人士子科考進階必讀之書,于此形勢之下,一部《易學(xué)啟蒙意見》則成為人們?yōu)槭送緤^斗而必備的參考書了。

  事實上,韓邦奇通釋《易學(xué)啟蒙》,并非完全合于朱熹本意。其一,韓氏曰:“伏羲與邵子同加一倍也,孔子則相蕩也”,謂后儒失“先天之義,微微之旨”,則是因“自夫子稱相蕩”始。朱熹嘗曰:“在四象生八卦以上,便是圣人本意底“(《朱子語類》卷六十六),按此說,孔子《系辭》“易有太極”一節(jié)即是說圣人一奇一偶“加一倍”畫八卦,即韓氏所詣“先天者,加一倍者也”。而《系辭》又曰“八卦相蕩”、“因而重之”,《說卦》又曰“八卦相錯”,《周易本義》釋為“八相蕩而為六十四”,即是說八卦至六十四卦,不是由“加一倍法”而來。如此則孔子既言“加一倍”又言“相蕩”,如何后儒會因“自夫子稱相蕩”而失“先天之義微微之旨”?《易學(xué)啟蒙》本“易有太極”一節(jié)之義而出六橫圖,則“先天者加一倍”出于《系辭》似無疑意,是孔子代先圣而言“先天加一倍”。所以,朱熹之《易學(xué)啟蒙》中并無韓氏所謂之意思。其二,《易學(xué)啟蒙》僅列《文王八卦圖》,《周易本義》列《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而韓氏則準《序卦》自作《文王六十四卦圖》,圖后全文錄出《序卦》原文,注曰:“此明文王改易伏羲六十四卦之次也?!贝藙t亦出朱熹本意之外。朱熹以《序卦》為“非圣人之精”,嘗謂《序卦》有“不可曉處”,故于《周易本義》只錄《序卦》本文,而不加任何疏解(只有區(qū)區(qū)“晁氏曰鄭無而泰而字”九字之注),至于文王之卦“則熹嘗以卦畫求之,縱橫反復(fù),竟不能得其所以安排之意,是以畏懼,不敢妄為之說”(《答袁樞》),而韓氏則反其道而行之。其三,韓氏曰:“七占之法不傳久矣,朱子以事理推之于前,然猶有可疑者?!庇谑潜惆阎祆渌ā捌哒贾ā备怂臈l。其所更定之法,似有見于《彖傳》。其四,韓氏謂《易學(xué)啟蒙》說三爻變時所引“沙隨程氏曰,晉公自重耳筮得國,遇貞屯悔豫皆八”之例,是“此史氏之失職也,而援以為證,過矣”。其五,韓氏曰:“即其圖觀之,沖漠無朕之際,五十有五之數(shù)已具于十五之中矣,是所謂太極也。及其五十有五之數(shù)形布互錯于十五之外,一三其七為陽,二四六八為陰,所謂兩儀也?!贝艘晕迨鍞?shù)為太極全體之數(shù)說,與朱熹“河圖之虛五與十者,太極也“之說不同。以上數(shù)例可證,韓氏雖自謂“理則吾莫如之何也”,但在“一為太極”、“理一分殊”在個理上,卻與朱熹有所不同。

  易圖書學(xué)發(fā)展至明代中期而有《易學(xué)啟蒙意見》一書,此書雖是通釋之作,然而的確參有作者個人“意見”。這些“意見”內(nèi)容有著時代特點,反映出當時學(xué)者對朱熹《易學(xué)啟蒙》的理解水平。其中涉及八卦來源這一根本問題,《系辭》本言圣人仰觀俯察遠求近取以作八卦,而以“河出圖、洛出書”為“天生神物”,所謂“圣人則之”者,并無明言所則為何事,以《觀·彖》“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圣人以神道設(shè)教而天下服”之語分析,所謂“天生神物”即天之神道,蓋圣人本“河出圖,洛出書”之神話傳說,只不過是以“神道設(shè)教”而已??墒恰兑讓W(xué)啟蒙》卻專以“河圖”、“洛書”為圣人畫卦之本,實在是不能脫自謂“其涉于象數(shù)者,又皆牽合附會”之巢臼,而《易學(xué)啟蒙意見》又津津樂道于此,從中衍出五十多幅黑白點數(shù)圖,則見當時儒生囿于封建思想禁錮,易圖學(xué)研究之固陋。

  韓邦奇之《易學(xué)啟蒙意見》一書,其中所錄《易學(xué)啟蒙》文字有與今見本不同之內(nèi)容,而今見本《易學(xué)啟蒙》內(nèi)容又與清康熙年間成書之《御纂周易折中》中《易學(xué)啟蒙》完全相同,則知后人對朱熹原本《易學(xué)啟蒙》有所更動??贾祆洹兑讓W(xué)啟蒙》之原貌,韓邦奇此書可引為參考。

  韓邦奇所作中空如“黑白兩條蚯蚓”環(huán)繞之圖,對后來人有一定的影響,來知德之《梁山來知德圓圖》即是此圖的翻版。以此圖可知,所謂“古太極圖”之黑白魚形圖之本源與之不同。


季本的《易學(xué)四同別錄》

  季本,字明德,山陰人。正德丁丑(1517年)進士,官至長沙府知府。易學(xué)著作有《易學(xué)四同》八卷、《易學(xué)四同別錄》四卷。

  《易學(xué)四同別錄》前二卷就朱熹《周易本義》九圖、蔡元定《纂圖指要》四圖、胡一桂《周易啟蒙翼傳》十余圖及何孟春《易疑》“龍馬真象”等圖辨其是非,又自作《六十四卦圓圖》、《焦延壽卦氣直日圖》等圖以闡述己意。是書可謂自朱熹《易學(xué)啟蒙》、《周易本義》問世之后迄干明代中葉,第一本系統(tǒng)辯證其易圖之易圖學(xué)著作。在易圖學(xué)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應(yīng)當予以足夠的重祝。

  《易學(xué)四同別錄》分“圖文余辯”二卷、“蓍法別傳”二卷。“圖文余辯”內(nèi)篇以《周易本義》卷首九圖為主并附增衍圖而辯是非,多有近正之論。如,辨《伏羲八卦方位圖》曰:“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數(shù),亦后人所次,皆非大義所系也”;辨《伏羲八卦次序圖》曰:“太極者,至極之理,而在陰陽之中,舍陰陽不可以見太極,此即乾坤毀則無以見易之意也。故言太極者,黨自陰陽中求之。若以太極別立于陰陽之先,而次第生兩儀、四象、八卦如圖所列,則似別有一太極者,幾乎分本末為兩段事矣?!笥乙孜?,必非伏羲之手筆,且伏羲之意安知不主圓圖,而以震一、離二、兌三、乾四為序乎?蓋圓圖之序,天地自然之運也,此圖則但可以加一倍之法立對待之體,而明易中陰陽互相交易之理,然伏羲畫卦之旨則圓圖盡之,意此圖必后之談數(shù)學(xué)者所為”;辨《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曰:“今按重卦者,伏羲于一卦之上又加一卦也,如蒙之險而止、豫之順以動也,貞為卦之體,悔為卦之用,故內(nèi)卦一定而不可易,外卦則隨寓變通者也”,“八卦之上重加八卦為六十四卦,皆伏羲時所有,而其名亦自伏羲命之?!侵廖耐醵技右?,既有重卦,則必有名,否則所值之卦,指為何物以教民耶?但此圖則未必伏羲所畫也”;辨《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曰:“方圖則后人數(shù)

  學(xué)之別傳也……此豈伏羲之宗旨哉!故知此圖皆后人所為也”;辨《文王八卦次序圖》曰:“文王當亦未有此圖”,“邵子以此為文王八卦入用之位、后天之學(xué),謂后天八卦之用在此,非以此為后天八卦也。文王之用本與伏羲合一,豈得于伏羲卦外別立一義哉?此圖亦后人所為,故世無傳焉,而諸家皆無此圖,惟《本義》以之列于九圖耳”;辨《文王八卦方位圖》曰:“文王時本無此圖,亦無此名`……后天之序,不過舉一以見其余,而義亦無他說矣,何必為圖以列一定之位哉”。季氏因邵雍《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之卦氣流行而主其序數(shù)為“震一、離二、兌三、乾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說(按:邵雍有“逆數(shù)之,震一、離兌二、乾三、巽四、坎艮五、坤六”之說是本“圓者數(shù)之,起一而積六”說而發(fā)),并以此說而自作《六十四卦圓圖》,曰:“此圖八貞卦惟以震一、離二、兌三、乾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為序,悔卦之加,序因貞卦可也,何必別為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序,而陽左陰右逆順異施哉?”此亦為有見于邵雍就六十四卦圓圖說“逆知四時之謂也”之義。又就胡一桂所列《文王十二月卦氣圖》,辨曰:“此圖以子起一月,丑為二月,即周正之序也,但文王時未有周正”,其辨亦為有見。“圖文余辯”外篇就周敦頤《太極圖》(朱熹改造之圖)辨曰:“太極之一白圈,雖不若陰陽兩體之備,善觀者當能默識。惟于陰陽中加圈,則贅矣”,又曰:“此圖或如景迂所言,而未必希夷之所傳歟?潘清逸志周子墓,言先生作《太極圖易說》,則太極別為一圖,非周子所作,而《易說》則周子說此圖也。是周子之意亦以太極圖為義未盡善矣,特以出于師傅,不欲顯言其非,而作此說以見意耳,于圖蓋有光焉。其間所言皆易理,可以見其為《易說》之證矣”。就蔡元定所列《經(jīng)世衍易圖》、《經(jīng)世天地四象圖》、《經(jīng)世天地始終之數(shù)圖》(出邵伯溫)、《經(jīng)世律呂聲音變化圖》,辨曰:“蓋氣化往來自然消長,有非人力所能為者,萬物所以有不同也,惟于而察其機焉,則人之所以異干物,而圣人之所以異于人者,有以超乎氣數(shù)之外也,邵子之學(xué)當于此求之”。季氏就胡一桂所列諸圖辨之尤力,辨《卦氣直日圖》時以自作之《焦延壽卦氣直日圖》與之相比較,曰:“舊謂此圖之傳出于焦氏,今以其卦與焦異而別之”,又辨胡一桂引朱熹“易卦之位,震東、離南、兌西、坎北者為一說,十二辟卦分屬十二辰者為一說,及焦延壽為卦氣直日之法乃合二說而一之”說之非,曰:“朱子此論卦序與公卿大夫侯辟之配,大抵京房卦氣圖也,特以房之學(xué)出于焦延壽,故相傳以為焦法耳”,謂焦氏《易林》“其變一以文王六十四卦而次第之”,而“以公卿大夫侯歷十二辰而為四十八卦,以合辟卦十二共六十卦,此真臆見,何一毫之關(guān)大義乎?”辨《納甲圖》(按:是圖坎東離西,與胡氏不同)曰:“納甲之圖有似先天八卦,但漢時先天之圖未出,不聞有離在卯中、坎在酉中之說”,又曰:“納甲卦皆以乾坤為父母,而六子對峙,陽卦納陽干陽支,陰卦納陰干陰支,而皆逆行,故乾起甲子,則坤當乙丑,舊法誤以坤起乙未,今改正”。辨胡氏所列司馬光《潛虛》諸圖曰:“溫公忠誠勛業(yè),百世仰焉,留心《太玄》三十年,而晚猶不悟雄學(xué)之非,以為心學(xué)在是,則足以滋學(xué)者之惑耳,故附論焉”;此外,所辨《梅花易數(shù)》一書“意其為元末之書”,尤為有見。曰:“梅花數(shù)從上起卦,據(jù)數(shù)論爻,略不及陰陽消長之幾、進退存亡之道,與邵子所精加一倍之學(xué)大異,而宋元間名儒皆未之及,意其為元未之書,已詳辯于《說理會編》卷十五矣?!?/span>

  然而季氏所辨易圖之是非,亦有未審處。如辨《河圖》、《洛書》,雖謂朱熹不當“取義于以圖畫卦,以書敘疇”,但仍曰:“河圖者,陰陽推行之正,洛書者,陰陽混合之中,會而為一,則正在中,分而為二,則中在正,其理未嘗不同,雖名河圖為洛書、洛書為河圖,亦何害耶?”、“至于圣人之則河圖、洛書,本為伏羲興神物以教民卜筮而發(fā)”,至謂“劉牧謂圖書皆出于伏羲之世,本亦有理”云云。所謂圣人“興神物以教民卜筮”,言之成理,已發(fā)“圣人以此神道設(shè)教”之意,然而其篤信“河出圖,洛出書”古有其事,亦是囿于“圣人之言”限制,今天看來則是出于封建迷信,不可謂之為至論。又辨《邵子卦氣直日圖》曰:“然去乾坤坎離四正卦,而專以六十卦周一歲之日,則固焦延壽一卦直六日七分之法也。但焦延壽以后天之卦為序,故去坎離震兌,康節(jié)則以先天之卦為序,去乾坤離坎,各以其意取義耳”,此則不審所謂“邵雍卦氣直日圖”本是張行成仿《李溉卦氣圖》“以后天之體為之”之《氣候圖》,并非邵雍本圖。

  季氏于《河圖》、《洛書》之后列先見于趙撝謙《六書本義》之《天地自然河圖》(見下圖),辨曰:“此圖必非出于陳摶、穆修之派,然其陰陽消長各得其中理,與天數(shù)二十有五地數(shù)三十之圖相合,以之畫卦,法象顯然,據(jù)此圖所列卦位可見矣。此圖必山林有道之士,依仿古河圖附而為之者,其徒自秘,至陳伯敷而始有傳耳。若謂蔡元定得之,而朱子亦莫之見,則元定于朱子無書不相講明,豈有秘而不與之言哉!至謂龍馬所負即此圖,則自神其說亦太過矣。蓋五十有五之數(shù)備見于《系辭傳》中,將指為何物乎?且十為河圖,先儒已有定論,不可以后人偶合之圖遂以為古之真象也”,此淪極有見地,然所謂“以之畫卦,法象顯然”之說,則是不審此圖由朱震所列《納甲圖》或楊甲所列《伏羲八卦圖》(皆為初爻起于外之圖)演變而來之易圖學(xué)發(fā)展事實,恰恰是本未倒置之說。其于《伏羲八卦方位圖》后曰:“此圖卦畫,本前天地自然河圖。但前圖自其生長之勢而取象,故其畫起于外,此圖自其存主之中而取象,故其畫起于內(nèi)。然前圖之外即此圖之內(nèi),而此圖之內(nèi)即古河圖一、二、三、四之未出于外者也”,季氏所謂之“古河圖”即當時流行之十數(shù)“旋毛河圖”,謂《天地自然河圖》本出于“古河圖”,是季氏辯證之失。既然已經(jīng)看出八卦初爻起內(nèi)與起外之差別,以楊甲所列初爻起于外之《伏羲八卦圖》演繹之,即可得到此圖。對于此圖之由來,明宋濂曰:“新安羅端良(羅愿字端良)作陰陽相含之象,就其中八分之以為八卦,謂之河圖”(引自胡渭《易圖明辨》)。實際上是羅

  愿在宋林至“太極三變”之圖的基礎(chǔ)上,先以初爻起于外之《伏羲八卦圖》演變而得“天地自然河圖”,又反過來自神其圖,而謂八卦由此圖所出,羅愿實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

  季氏又列本出楊孟春《易疑》之“龍馬真象”圖(見下圖),曰:“此圖加圈,必因太極圖陽動陰靜之中有小圈而為之也”,“圖內(nèi)之圈,以太極言也”。此亦是不審此圖本由胡一桂《文王十二月卦氣圖》及韓邦奇“維天之命”、“圣人之心”二圖演變而來的事實。以十二辟卦初爻起于外之黑白點圖即可演繹而得此圖。

  季本“易學(xué)四同”之名,乃是反朱熹“各是各底易”之說而來,認為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圣人之易本同一心。又其發(fā)揮楊簡《楊氏易傳》以闡述“心學(xué)之宗”,亦是反對朱熹“楊敬仲文字可毀”之說,而有逆行之意。今觀其辨《周易本義》卷首九圖及學(xué)本朱熹之胡一桂《周易啟蒙翼傳》易圖,亦多有言之成理處,多發(fā)前人之未發(fā)。至于辨有未審之處,一則是因封建思想之禁錮,如相信“河出圖,洛出書”古有其事等,亦不可多加責(zé)難;一則是雖自謂當于“康節(jié)精于數(shù)學(xué)”以求之,然其對邵雍“先天之學(xué)”猶有求之未得處,如謂“凡四圖皆自邵子始傳”云云,則是不知邵雍惟有《先天圖》一圖和“乾坤縱而六子橫”、“震兌橫而六卦縱”之圖說,并無大小二橫圖及所謂“邵子卦氣直日圖”。

  《易學(xué)四同別錄》后二卷,“占辯”中有就朱熹《易學(xué)啟蒙》“明蓍策”、“考變占”二篇進行辯證之文字,余之“占例”、“占戒”、“占斷”等,則是本“易本卜筮之書”而述,其中所列出于《左傳》、《國語》二十二例實有參考價值。

  四庫館臣將季本易學(xué)著作列為存目之書,蓋因其書中多有辯證朱子《周易本義》易圖之內(nèi)容。今《續(xù)修四庫全書》采而著錄之,讀后令人知曉:明代中葉即有季本者,不以朱熹易圖為然,而其辯證多有近正處。是書為人們研究易圖學(xué)、了解易圖學(xué)發(fā)展史的一部難得之作,采而錄之可謂一大功勞。


——田藝衡的《易圖》

  田藝衡,明代人,始末不詳。今臺灣嚴靈峰先生所輯《無求備齋易經(jīng)集成》收明萬歷間百陵學(xué)山刻本《易圖》一卷。

  《易圖》一書乃為發(fā)揮周敦頤《太極圖》之作。以“包犧氏為上古先天之易”、“文王為中古后天之易”、“孔子則為下古終天之易”,而曰:“合三古而為混古之元,還終天而為始天之化,此元極之易所由以再造者也。”其“混古始天易”列十二圖并為之說。所列“元極圖”為一●之圖,曰:“元極者,混沌真純,氤氳固結(jié),有精而無色,有氣而無形,乃一團元氣之極,而造化未兆之胎也。非超元極而獨立者,孰能見之也哉。孔子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莊子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于上古而不為老’,又曰‘伏戲得之,以襲氣母’,其斯之謂與?”所列“靈極圖”為一●之內(nèi)有一小孔之圖,曰:“靈極者,混淪初竅,樞紐乍萌,匪鑿而自通,如丸之有孔,乃一點靈光之極,而造化欲啟之竇也。非潛靈極而首居者,孰能知之也哉??鬃釉弧釥栰`龜,觀我朵頤’;老子曰‘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竅’,其斯之渭與?”所列“太極圖“為一○之圖,曰:“太極者,靈極之漸辟而漸虛者也。澗然朗然,不淆不虧,其元極本來之全體乎?孔子曰‘易有太極’,是也?!彼小皠屿o圖”為《周子太極圖》第二層圖式變左右為上下之圖,曰:“動靜者,太極之初,雖含陰陽未分,動靜生此,凝者漸融,形者漸運,陽動而上,動中有陰,陰靜而下,靜中有陽矣。周子所謂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者,殆知其一而未知其二者乎?蓋陰陽當以上下分,而不當以左右列,動靜當以生中含,而不當以極后復(fù)。此則千古不宣之秘也。玄黃由之而判,男女由之而成,非有顛倒造化之妙,轉(zhuǎn)移乾坤之力者,孰能正周子未正之極也哉?”所列“少極圖”為一○上半白下半黑之圖,曰:“少極者,陽既動而輕清者皆上浮,陰既靜而重濁者皆下沉,則天日升而高,地日降而卑,而天地于焉有象矣。由是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萬物林林總總焉,莫不充塞于兩間也??鬃尤铡刑斓厝缓笕f物生焉’,其斯之謂與?”所列“三才圖”為一○上半白下半黑并內(nèi)立一“人”字之圖,曰:“三才者,天地人之全體也。天開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而大人者得二氣之精,立兩儀之極,而首出乎其中矣,所謂參天兩地之道也??鬃釉弧虼笕苏?,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占兇’,又曰‘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也,所謂三才統(tǒng)體一太極也?!彼小瓣柶鎴D”為一○之上標“南”字、右下標“西北”二字,其下畫一“一”符號之圖,曰:“陽奇者,包羲氏仰觀俯察之余,見天之不滿于西北也.故將太極之全體,斷其西北,而申之使直焉,則為一而橫陳矣。于是畫一畫以象之,其數(shù)奇,故謂之奇陽之所以而實也。而天運之左旋,四氣之順布,莫不自天門之辟而出之矣。彼圣人者,豈徒直為單畫而已戰(zhàn)!”所列“陰偶圖”為一○左上標“東南”、右下標“西北”其下畫一“一”符號之圖,曰:“陰偶者,包羲氏又有見于地之不滿于東南也,復(fù)將太極之全體,斷其東南,而析之使兩焉,則為一而并列矣,于是畫一畫以象之,其數(shù)偶,故謂之陰偶之所以二而虛也。而寒暑之平分,山河之兩界.莫不自地戶之辟而見之矣。作易者,豈創(chuàng)為二畫而無所本與?”所列“太陽圖”為一○中有一橫畫之圖,曰:“太陽者,日也。日從○、從一,○者太極之全,一者陽奇之數(shù),以一而橫亙于○中,其精實而不虧,故日為太陽之象也?!彼小疤巿D”為一○內(nèi)加二豎畫之圖,曰:“太陰者,月也。太極之闕二者,陰偶之數(shù),陰偶之數(shù)以二而并列于○中,其精虛而不盈,故月為太陰之象也?!彼小耙紫髨D”則是以“太陽圖”在上“太陰圖”在下合為“易”字之圖,曰:“易象者,因日月之象而合之以成易,所以為易之義也。孔子曰‘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日月運行一寒一暑’,‘陰陽之義配日月’,是也。故鄭厚亦云易從日從月,取日月交配而成也?!?/span>

  田藝衡之《易圖》雜取周敦頤、邵雍、鄭厚等人之說而出圖,并本儒道兩家宗旨而立說。雖屢出大言又涉無稽,然其圖其說亦并非一無可取之處,其準《易傳》之義而出之圖與所發(fā)之言,如“動靜圖”、“三才圖”及“陰陽之義配日月“、”有天地而萬物生焉“、“易者象也”圖說等,皆是本《易傳》而立說。

  在三教合一的形勢下,田氏《易圖》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于道教方面。今見《道藏輯要》中有雎陽“梅芳老人”于清嘉慶八年(1803)重攜之《心傳述證錄》和宏教弟子柳守元重訂之《易說》二書,皆與田藝衡《易圖》一書有關(guān)聯(lián)。

  田藝衡《易圖》一書,清乾隆上諭全國各省進書之際尚有流傳之本,不知為何沒有采入《四庫全書》?今得見于《無求備齋易經(jīng)集成》,嚴靈峰先生實有功于易圖學(xué)史之研究。今錄《易圖》之“動靜圖”和“三才圖”于下。


錢一本的《像抄》

  錢一本(1539一1610),字國瑞,武進(今屬江蘇)人,別號啟新。萬歷癸未(1583年)進士,官至福建道監(jiān)察御史,因上疏論政弊,被削職為民。曾與顧憲成、高攀龍等分主東林講席。著有《像象管見》九卷、《像抄》六卷、《續(xù)像抄》二卷、《四圣一心錄》六卷。

  《像抄》乃為錢一本集錄別人易圖、論說間附自己衍圖、論說之書。凡易圖二卷、附錄書札二卷、經(jīng)解二卷。所列易圖共三十二幅:《馬圖》、《龜書》、《易有太極圖一》、《易有太極圖二》、《體用一源圖》、《河洛卦位合圖》、《一陰一陽調(diào)道之圖》、《通知晝夜之圖》、《全體天心之圖》、《豎圖》、《十二月卦之圖》、《一中分造化方圖》(先天方圖)、《一中分造化方圖》(重定先天)、《一中分造化方圖》(補定后天)、《一中分造化圓圖》(先天圓圖)、《一中分造化圓圖》(補定先天)、《一中分造化圓圖》(補定后天)、《乾坤易之門》、《羲畫六十四卦文序反覆合之止成三十六》、《文序先后一原圖》、《序卦圖》、《三十六宮都是春》、《雜卦》、《制器尚象十三卦》、《九卦》、《四象珓圖》、《四象珓卦全圖》、《八卦上下相綜全圖》、《先天八卦往來順逆圖》、《八卦變游歸宮之圖》、《陽生自下陰消自上全圖》、《重定先天后天消息全圖》。

  錢一本借“像抄”易圖表達自己對朱熹《易學(xué)啟蒙》和《周易本義》河圖、洛書、太極、先天、后天、卦變等圖的意見,亦對其它如序卦、三陳九卦、制器尚象十三卦、雜卦、八宮世系等卦圖有所論述。如,其論十數(shù)《河圖》與九數(shù)《洛書》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圖書固是卦畫之原。然《易傳》明言仰以觀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則俯仰遠近,無之非則,無之非畫。程子謂見兔亦可起卦,正如此?!庇秩缯撘弧稹疤珮O圖”曰:“太極只消一圖,可以圓亦可以方,合內(nèi)外、徹上下、貫左右,而無不通。周子圖而為五,然無極此圖,分二此圖,分五此圖,成男女此圖,化生萬物此圖,得意者總可以一圖而了也?!瓕W(xué)者須是會五于一始為得之。”其論“后天八卦圖”曰:“離南坎北,天地中正之交,震東兌西,時令出入之序,艮東北巽東南,輔震以出生,坤西南乾西北,輔兌以收入。圣人布置八卦方位,其精如此,或猶謂其多不可曉,殆未之深考耳?!?按:朱熹嘗曰:“文工八卦,不可曉處多?!币姟吨熳诱Z類》卷七十七)又就朱熹《答袁樞》“至于文王八卦,則熹嘗以卦畫求之,縱橫反復(fù)竟不能得其所以安排之意”評曰:“天體圓轉(zhuǎn),動而無窮,何處放置得八卦?只有地上可以陳列八卦。或謂文王八卦,嘗以卦畫求之,縱橫反復(fù)竟不得其所以安排之意。竊疑以畫求之,終竟難通且不成。,文王以前便無如此次第,只是今要移動一位,終移動不得,此便是圣人天地自然之文章也?!逼渚汀跋忍靾A圖”論“易逆數(shù)”曰:“或以自震而乾為往而順,自巽而坤為來而逆,如此卻是半順半逆?!?按:朱熹嘗曰:“若以圓圖看,又只一半逆,不知如何?”見《朱子語類》卷七十七)其就《易學(xué)啟蒙》三十二幅變占圖曰:“列為三十二圖,其實只是一圖也?!逼渌纭遏水嬃呢晕男蚍锤埠现钩扇?,則是本蕭漢中《讀易考原》分合序卦之說而出圖,簡易明白,足以為《讀易考原》之補充。其余所論如“卦在有象之后,皆屬后天”、“神無方,易無體,易未可以方位論也”、“易不可為典要,如以乾南坤北等為先天易,以乾西北坤西南等為后天易,皆典要之死殺易,非所以為易。須知八卦皆為君乾,非先天之定于南,又豈后天之定于西北乎?圣人說天地定位章,只是明八卦對待之體,原未折作兩截圓而為圖;說帝出乎震章,則是陳列地上,明個方位次第之理,自然如此已耳?!贝私允怯兴姷刂?。

  錢一本又多借“像抄”易圖,闡述自己對朱熹理學(xué)及當時王守仁心學(xué)的見解。如借《易有太極圖二》引顧憲成“就氣上點出理來”、“理是氣之主宰’’、“理同而氣異”之說,論曰:“由叔時之言觀之,此一圖以乾南為統(tǒng)體,則誠明之性,乃人之源頭;以離東為發(fā)竅,則明誠之教,乃人之念頭。從源頭上看,不通便塞,絕無少可自恃處;從念頭上看,不存便去,略無少可自肆處,此一圖方始到手?!庇衷唬骸叭详惒家抡骊裳孕难跃矗孕淖种兄稽c,規(guī)而大之為太極。以不失此一點為敬。意味殊是親切?!瓩M列三點,三才也,三才統(tǒng)體一太極,太極統(tǒng)體為一心,君子戒慎恐懼,全體而勿夫,此之謂敬耳?!庇秩纭傲呢?,圓為天無不虛,方為地?zé)o不實。人有圓之虛方之實,天下之能事備矣”、“人心復(fù)姤之真幾,純善無惡。地逢雷,太極動而生陽,幾一動便是天根;乾遇巽太極靜而生陰,幾一靜便是月窟。閑往來,動而無動,靜而無靜。此豈言語思慮之所能及哉!天根、月窟,乃人人日用尋常心體?!彼芏仡U、邵雍、程頤、朱熹、薛瑄、胡居仁等人之語,亦在于借圖闡明其理學(xué)思想。如今研究宋明理學(xué),應(yīng)有錢一本等東林黨人的一席之地。

  清代四庫館臣纂修《四庫全書》時,誤將錢一本《像抄》一書作胡居仁書著錄,而成《易像鈔》十八卷。其前五卷所列三十二圖及所引諸家之說即為《像抄》前二卷內(nèi)容(文字幾乎一字不差,三十二圖中,只是《馬圖》無“龍馬”之形、《龜書》無“神龜”之形)。今讀《四庫全書》本《易像鈔》及引用其圖者,當對此誤有所了解。是書引“胡叔心”語錄一條,則無胡居仁于己作書中自注名字之理。又語錄后所注蔡虛齋(清)、章本清(潢)、楊止庵(時喬)、顧叔時(憲成)與《易筌》作者(焦竑)等人,皆在胡居仁之后,無胡居仁著書引身后人語之理。(詳見拙著《續(xù)四庫提要辯證》(經(jīng)部易類))

  四庫館臣又將錢一本《像抄》立為存目之書?!短嵋酚小皩崉t衍陳摶數(shù)學(xué)”、“以朱子《本義》所列九圖衍為三十二圖,圖各有說,縱橫比對,自謂言象而理在其中……一本借以旁推,尤為支蔓”云云,此則是不詳讀是書便濫作“提要”之例。所謂“推衍陳摶數(shù)學(xué)”據(jù)何而發(fā)?所謂“自謂言象而理在其中”又是何人之“自謂”?所謂“以朱子《本義》所列九圖衍為三十二圖,圖各有說”,明明圖說之后注有楊止庵、朱子、蔡元定、章本清、胡廷芳、邵伯溫、止庵楊氏、敬軒薛先生、管登之、方達卿、顧叔時、思齊翁氏、云峰胡氏、項平甫、胡叔心、龍崗賀氏、玉齋胡氏、草廬吳氏、浚儀王應(yīng)麟、鄧元錫、象山陸子、潛谷鄧氏等諸家,如何謂其圖其說皆出于錢氏之“旁推”?如能將是書通讀一過,必不會有此等樣“提要”文字。

  錢一本《像抄》一書“抄”別人之像與說又間附己見而成書。所引諸家之說以宋代人和明代人為主,而其中明代人又居多。錢一本借圖借說以闡明個人見解,特別是借以發(fā)揮宋明理學(xué)思想,則是書中一大特色,與曹端以《太極圖述解》闡述其理學(xué)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妙。

  今采《像抄》二圖,從中可見邵雍《先天圖》至明代中期的演變情況。


來知德的《易經(jīng)集注》雜說諸圖

  來知德(1525一1604),梁山(今四川梁平)人,字矣鮮,號瞿塘。嘉靖三十一年(1551)舉于鄉(xiāng),萬歷三十年(1602)經(jīng)總督王象乾、巡撫郭子章推薦,特授翰林侍詔,以老疾辭,詔以所授官致仕,有司月給米三石終其身,終年八十歲?!睹魇贰酚袀?。易學(xué)著作今存《易經(jīng)集注》(本名《周易集注》)十六卷。

  《易經(jīng)集注》側(cè)重取《系辭》“錯綜其數(shù)”以論象。自序曰“像者,乃事理之仿佛近似可以想像者也,非真有實理也”,“有象則大小遠近精粗、千蹊萬徑之理咸寓乎其中,方可彌綸天地,無象則所言者,止一理而己,何以彌綸?故象猶鏡也,有鏡則萬物畢照。若舍其鏡,是無鏡而索照矣。不知象,《易》不可注也”,“注既成,乃僭于伏羲、文王圓圖之前,新畫一圖,以見圣人作易之原。又畫八卦變六十四卦圖,又畫八卦所屬相錯圖,又畫八卦六爻變自相錯圖,又畫八卦次序自相綜圖,又畫八卦所屬自相綜圖,又畫八卦所屬自相綜文王序卦正綜圖,又畫八卦四正四隅相綜文王序卦雜綜圖。又發(fā)明八卦正位及上下經(jīng)篇義并各字義,又發(fā)明六十四卦啟蒙,又考定《系辭》上下傳,又補定《說卦》傳以廣八卦之象,又改正集注分卷,又發(fā)明孔子十翼。其注先訓(xùn)釋象義、字義及錯綜義,后加一圈方訓(xùn)釋本卦本爻真意”。此亦足見其著書之宗旨。

  來氏所謂僭于前之圖為《梁山來知德圓圖》(見下圖),謂“此圣人作《易》之原也。理氣象數(shù)陰陽老少往來進退常變吉兇,皆尚乎其中”、“蓋伏羲之圖,《易》之對待,文王之圖,《易》之流行,德之圖,不立文字,以天地間理氣象數(shù),不過如此,此則兼對待流行主宰之理而圖之也,故圖于伏羲、文王之前”。實則此圖乃胡一桂《文王十二月卦氣圖》和韓邦奇“維天之命”、“圣人之心”二圖的進一步演化圖。與韓邦奇二圖比較,只不過是把中間圓圈變小而己。此等無“魚眼”之圖皆來源于十二月卦圓圖。所列《伏羲六十四卦圓圖》即本朱熹之說將《先天圖》內(nèi)方圖“拿出放外”只余圓圖者,所列《伏羲八卦方位之圖》及《文王八卦方位之圖》即是朱熹《周易本義》卷首之圖,所列《孔子太極生兩儀四象八卦圖》則是《周易本義》小橫圖之演變圖。所列《來知德八卦變六十四卦圖》則是本《京氏易傳》八宮世系所出卦變圖,而《來知德八卦所屬自相錯圖》又是本《八卦變六十四卦》所得八宮世系之卦,謂之“自然相錯”之圖,所列《來知德六爻變自相錯圖》為八純卦初爻變至上爻變所得卦圖,謂“因乾坤相錯,故六爻變亦相錯”、“因兌艮相錯,故六爻變亦相錯”、“因離坎相錯,故六爻變亦相錯”、“因震巽相錯,故六爻變亦相錯”。所列《來知德八卦次序自相綜圖》即為取“相綜”之義將《周易本義》大橫圖六十四卦重新組合之圖,如上體本乾下體本乾一至坤八之序所得八卦,與下體本乾上體本乾一至坤八之序所得八卦,配為“相綜”,“四正之卦”出四圖,“四隅之卦”出四圖。此圖“相綜”者五十四對,“相錯”者二對(《大過》錯《頤》、《中孚》錯《小過》。所謂“八卦次序自相綜”之圖名并不嚴密)。所列《來知德八卦所屬自相綜圖》則又是八純卦一個爻變至五個爻變所得五卦配“相綜”之圖,有所謂“文王序卦雜綜”四圖?!秮碇掳素运恼C四正臨尾二卦圖》則是以八純卦十六卦“相綜”之圖,有所謂“文王序卦雜綜”二圖。來氏所列諸多“錯綜”圖,實不出孔頤達所說“六十四卦二二相偶,非覆即變。覆者,表里視之遂成兩卦,屯蒙、需訟、師比之類是也;變者,反復(fù)唯成一卦,則變以對之,乾坤、坎離、大過頤、中孚小過之類是也”(見《周易正義·序卦》)范圍。來氏所謂之“綜”,即是《屯》與《蒙》類之“覆”,來氏所謂之“錯”,即是《乾》與《坤》類之“變以對之”。準此,來氏演變而出《伏羲文王錯綜圖》等諸圖。此外,還有《來知德八卦正位圖》及其“易學(xué)六十四卦啟蒙”中準朱熹《易學(xué)啟蒙》“考變占”篇三十二圖演變而來之六十四卦“六爻變”之卦變圖。

  至清康熙甲寅(1674年)高雪君“重刻瞿唐來夫子易注”時,于來知德諸圖之后增“來圖補遺”,列《太極圖》、《伏羲卦》、《伏羲八卦方位》、《陽直圖消息盈虛》、《陰直圖消息盈虛》、《天上月輪圖》、《文王八卦方位》、《一年氣象》、《大混沌》、《天地形象》、《帝王圖大混沌》、《歷代文章大混沌》、《以周家論小混沌》、《一日混沌》、《歷代人才大混沌》、《天下混沌三教》等圖。(皆為就十二月卦圓圖衍出之圖)。曰:“《易注》成梓后,始訪得先生日錄諸稿中有太極諸圖,明白精透,晰理如列眉。不知當日先生自敘中何以不及此?今為編入,一以見作者精研之深,一以見述者大成之集。裨益后進,不厭其多?!?見今巴蜀書社一九八八年影印之《易經(jīng)來注圖解》)高雪君所增補諸圖,以來知德“注既成,乃僭于伏羲文王圓圖之前,新畫一圖”之說考之,皆似后人據(jù)《梁山來知德圓圖》衍出之圖。以其中之《伏羲卦》圖(見下圖)即可明了此圖原本自十二用卦圓圖衍出。

  從《梁山來知德圓圖》之由來,有人謂似本章潢《圖書編》所列之“古太極圖”(有“眼”之“黑白魚”互繞之圖)演變而來,其實則不然。章潢所謂之“古太極圖”即為趙撝謙列于《六書本義》卷首之《天地自然河圖》,亦即如高雪君于《易經(jīng)來注圖解》卷末“周易采圖”所列《心易發(fā)微伏羲太極之圖》(見下圖),將是圖中間挖空之后并不得《梁山來知德圓圖》(`黑白相繞方向相反)。高雪君所列之圖乃本楊甲《伏羲八卦圖》演變而來,就其所列《先天畫卦圖》(見下圖)正推之即得《心易發(fā)微伏羲太極之圖》,反推之則得楊甲《伏羲八卦圖》。以其所畫弧線曲度分毫不差分析之,則高雪君似已明白此圖乃本楊甲《伏羲八卦圖》推來。否則以趙撝嫌所列原圖之弧線曲度,絕對不能得到高雪君所列之圖形(此圖三環(huán)半徑之間成比例關(guān)系)。

  來知德自謂“《易》自孔子沒,而亡至今日矣”、“四圣之易,不在四圣,而在我矣”、“德因四圣人之《易》千載長夜,乃將纂修性理大全去取于其間,更附以數(shù)年所悟之象數(shù),以成明時一代之書”、“一部易經(jīng),不在四圣,而在我矣”,可見其自詡亦過高。又其自謂依十二月卦圓圖衍得之圖為“此則兼對待流行主宰之理而圖之也,故圖干伏羲、文王之前”,亦是有些不甚自量。

  來氏所謂“其注先訓(xùn)釋象義、字義及錯綜義”,則有涉于反對卦變說。所述卦變以“卦綜”釋卦名及《彖》辭凡二十九例。與俞琰《周易集說》比較,除俞氏所釋十九例之外,來氏又多出《訟》反《需》、《同人》反《大有》、《大有》反《同入》、《賁》反《噬嗑》、《解》反《蹇》、《益》反《損》、《困》反《井》、《豐》反《旅》、《渙》反《節(jié)》、《履》反《小畜》七例。其實來氏之卦變說乃本俞談而來,只不過以反對卦為“綜卦”而已。其后清儒江永將來知德之卦變厘定為二十二卦,刪其不易曉處有七。至焦循于《易圖略》“論卦變”,則謂“凡傳稱外內(nèi)剛?cè)嵬鶃砩舷拢灾概酝?,以為卦變,非也,以為反對,亦非也”、“說《易》者,沾沾于卦變反對者,何也?以《象》傳有往來上下進退之文也。荀、虞以來,大抵皆據(jù)以為說,傳文不可強通,故不能畫一耳”,把一切以反對之義釋《彖》傳卦變者都否定了。江永于《河洛精蘊》曰:“屯、蒙倒轉(zhuǎn)似翻車,不止上下,安得謂之綜?其易卦變?yōu)樨跃C,自是來氏之謬”。來知德自謂“綜字之義,即織布帛之綜,或上或下,顛之倒之者也”,又謂“綜者,高低織綜之名”,然織布帛亦止高低,僅有上下之動,來氏以卦綜釋《彖》辭,卻不是上下進退之動,僅是上下卦“翻車”而己,難怪江永要稱其謬了。來氏自謂其卦綜說為自得,而俞琰義又謂其反對卦變說,是“自秦漢之后唐宋以來,諸儒議論,絕無一語及此”,此皆自詡太甚。其實,以反對卦變說釋《彖》辭者,已先見于朱震《漢上易傳》。

  當時蜀中之人,一般以來知德“圓圖”和諸多“錯綜”圖,為出于來氏之發(fā)明。究其本,則前人已有類似之圖和相關(guān)議論。特別是其以“卦綜”說釋《彖》辭之舉,亦不是來氏開其端,來氏只不過以“反對”為“卦綜’’而已。此即是說,來氏《周易集注》所論“象數(shù)”之精華部分,客觀上看大都不是其本人之發(fā)明。然而,來知德居于窮鄉(xiāng)僻壤閱二十九年方成此書,亦當有其自晤而得之成分。易道廣大,可謂“一致而百慮”、“同歸而殊途”。也正因其易學(xué)著作中以象數(shù)為本,多衍出易圖、多言及卦變,我們方將其書列為易圖學(xué)要著,從中可見明代中后期易圖學(xué)的發(fā)展和演變情況。


黃道周的《易象正》諸圖

  黃道周(1585一1646),字幼平,又字螭若,號石齋。天啟壬戌(1622年)進l士,崇禎初官右中允,后進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福王時官禮部尚書,南都覆,唐王以為武英殿大學(xué)士,率師至婺源抗清兵,師潰被俘,不屈死節(jié)?!睹魇贰酚袀?。易學(xué)著作今存《三易洞璣》十六卷、《易象正》十六卷。

  《易象正》大旨仿邵雍以天道而及于人事之《皇極經(jīng)世》,以天文歷法配合六十四卦而推歷年,以《河圖》、《洛書》、《序卦》、《雜卦》、《先天圖》等衍出諸多易圖,主動爻說,以之卦觀其變。卷初上列“大象十二圖”,卷初下列“歷年十二圖”,卷終上列“先天”、“中天”、“后天”、“雜卦”、“疇象”等二十七圖,卷終下列“大象本河圖”、“詩斗差圖”、“春秋元差圖”、“天方圖”等十二圖。

  黃道周自謂“諸圖之義自洙泗以還,世所未探。大要本于河圖裁以洛書,以九御十,以數(shù)變象,規(guī)矩日月,準繩星宿,以爻當日,以日當辰,察其交會,辨其序次,不敢有亂于羲、文、孔子而已”,又論及易圖曰:“漢宋以來,圖象漸多,大要以先天圖為極。自有先天圖而卦氣諸圖皆廢,然至周易卦序、雜卦序、中后天卦序,四圖錯綜,匪夷所思,誰敢廢之?大抵周易卦序,原本天地橐龠萬物,自羲、農(nóng)以前,魚龍涵負,以有是篇,特至周而始備中天圖,部分男女,義例易見,后天圖辨物居方,意遂幽玄,與雜卦圖并為難悟,不必更尋歸藏之編,別討連山之簡矣。歸藏連山-首坤首艮,不必別有異書,中天后天分地分人,亦己備載說卦,惟雜卦圖與體用正卦圖,彌綸百世,經(jīng)緯天地,故有知體用正卦圖之說者,即雜卦可以義起,不知其說,雖三天卦氣諸圖,置之勿論可也。”其論易圖獨推崇“雜卦圖與體用正卦圖”,乃為一得之見。

  卷初上“大象十二圖”是“言夫懸象之大者”之圖,以《乾》、《坤》、《泰》、《否》、《隨》、

  《蠱》、《頤》、《大過》、《坎》、《離》、《漸》、《歸妹》、《既濟》、《未濟》、《中孚》、《小過》、《剝》、《復(fù)》、《夬》、《姤》、《萃》、《升》、《晉》、《明夷》二十四卦“加于定、衡、環(huán)、倚、體、用六圖”而成梗概十二圖?!读捏w卦初終定序圖第一》以《序卦》分左右列為圓圖,“先著兩經(jīng)年次”,以十八爻之“二十六萬二千一百四十四卦,分為六十年,每年得四千三百六十九辰”,上經(jīng)三十卦當春秋己未至元末癸卯之二千四十八年,下經(jīng)三十四卦當元未癸卯之后二千三百二十一年?!读捏w卦上下定位圖第二》則繼第一圖“言乾坤坎離頤孚兩過為八體卦,藏十六爻”之后而“言隨蠱否泰漸歸兩濟為八用卦,以佐八體”,后十圖則“皆明閏朔交食之義,為爻象大端”。卷初下“歷年十二圖”則“言夫大象之歷年”之圖?!扒ひ粴v百三十五年”、“屯蒙而下兩濟而上,二千一百二十五年”,“自周桓王元年下建元末至正丁未,歷三十一卦,二千八十五年”。所推人事與邵雍起堯甲子不同,謂“春秋以前,歲序不可復(fù)考,存自春秋而后”。卷終上《先天初成圖第一》既是《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黃氏之圖以上北下南方位作圖),其內(nèi)之六十四卦方圖則“自中起”,中至下為乾一、兌二、離三、震四,上至中為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以其十八爻卦而謂此六爻之卦“成初、二兩爻,為變卦始”;《先天再成圖第二》為六十四卦上再加六爻六十四卦,成十二爻,謂“變每卦各得六十四,即四千九十六卦”,以之為初、二、三、四爻;《先天三成圖第三》為“再乘每卦六十四之

  上,又各加六十四,則四千九十六之上通加六十四,得二十六萬二千一百四十四”,“凡十八畫而章”以成“所謂六十歲歷”。其后是《六爻十八變倍數(shù)圖》、《一歲十四限納虛圖》、《一歲四十九限納甲圖》、《十五歲進十六卦圖》、《三極遞用以參用六圖》、《三極遞用以兩為九圖》、《九疇十二變成數(shù)圖》。所列《中天卦次圖》則是下體本乾、艮、坎、震、坤、兌、離、巽(父統(tǒng)三男、母統(tǒng)三女)之序,以六十四圍成圓圖,謂“中天之道,以人次天”;《后天卦次圖》則是下體本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之序,以六十四卦圍成圓圖,謂“此后天圖,文王之意,仲尼所定。即《說卦》所謂‘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者也。是圖木地而作,與先天、中天相贊以成萬物”。其后是《雜卦次序圖》、《雜卦定序歷年圖》、《雜卦定位歷年圖》、《先天歷年圖》、《先天通期歷年圖》、《第一疇八十一象圖》至《第九疇八十一象圖》九圖、《疇象合圖》。卷終下《大象本河圖第一》為內(nèi)畫十點數(shù)《河圖》外畫《先天圖》六卜四卦圓圖,謂“圖書一體,而河圖近先天”。其后是《詩斗差圖》、《春秋元差圖》、《天方圖》、《月策歷年圖》、《詩元命圖》、《春秋元命圖》、《七十二限行春秋體卦圖》、《七十二限詩用卦圖》、《六十四圖》。要之,睹圖皆為以卦明數(shù)而為推步之用。自謂較之劉歆《三統(tǒng)歷》、一行《大衍歷》所推閏朔交食之期為高,曰:“凡卦自二千一百二十五以外,上推往古,下測來茲,皆以雜卦反應(yīng)為義,乃知百六陽九為誕.三統(tǒng)、大衍為剽說也。”又謂邵雍《先天圖》“此六十四卦為爻象之統(tǒng)體,托始要歸皆盡于是,學(xué)者談之已熟,而十八變次第終始,纖悉皆于此出,學(xué)者未能明也”,致謂“邵氏經(jīng)世亦得此意,然空數(shù)通期,不積爻象于進退損益之際,未易言也。然則六十四大限僅當大象之全半,若全歷大象,必須一百二十八限”,又答“或問”,問曰:“僧一行、邵堯夫之不以全象起例,何也?”答曰:“智有所極.則明有所未足。芮火測管不見左右,要其所至,極晰而已”。

  黃道周處憂患之時,所著以天道而及于人事之《三易洞璣》與《易象正》二書,皆與當時形勢相關(guān)。如其所謂“易者,為救天地而作也。救天地則必明于天地之道,明天地之道則必清日月之路”、“北至而贏,贏極則必消,南至而縮,縮極則必復(fù)”、“南有正主,故容畜親建奠其功;北有疑客,故懿柔辨定貞其志”、“自南而北,兩者中國夷狄之大界也”等,此則有以日月喻“明”北拒滿清之意,其書實為憂患而作?!笆贩Q道周歿后,家人得其小冊,自推終于丙戌,年六十二。則其藏往知來之道,蓋非徒托空言者”(《四庫全書·三易洞璣提要》),則說明黃氏篤信卜筮與推步之術(shù),不僅僅止于著述而已。《易象正》、《三易洞璣》與邵雍《皇極經(jīng)世書》本屬同類,清代四庫館臣以黃道周為“忠節(jié)之士”以重其書,謂“猶有據(jù)經(jīng)起義,發(fā)揮于易中者”,破例而將是書著錄于經(jīng)部,《三易洞璣》仍歸于子部。

  黃道周所出諸圖之中以《天方圖》為新穎并富影響,其后方以智等于書中引用之。黃氏謂此圖之包涵曰:“刳方刓圓之數(shù)、氣朔外盈內(nèi)虛之分、黃赤南斜北倚之度、日用交會沖食之故,皆備于天方圖。天方圖無言語文字,而自有圖象以來,言語文字皆從此出。其徑圍積實、方田圭黍、弦弧鹵罨、勾股周髀,皆與天經(jīng)易緯相為表里?!边@與邵雍謂《先天圖》“天地萬物之理皆在其中”同出一轍,未免自神其圖而偏離實際。

  黃道周以其豐富的天文歷法知識合六十四卦作圖,又將春秋以來歷代興衰標注于“歷年圖”中。其推閏朔交食之期以當時天文歷法知識為準,的確要高出前人一疇。其歷史年表起于春秋有紀之年,亦較邵雍起堯時為可靠。然而,是書之大用卻在于推步,其意在以此書之術(shù)而經(jīng)世致用。今天看來,是書誠如朱朝瑛所說:“《易象正》,道周之為《易》也?!睍兴鞔罅恳讏D,皆多為“先天”與“后天”圖之衍圖,其中之《天方圖》則是結(jié)合當時由西方傳入之數(shù)學(xué)知識所出之圖,并自謂與“河圖”、“洛書”有關(guān)。由此見易圖學(xué)的發(fā)展亦是“與時偕行”,因天文、數(shù)學(xué)知識的進步,亦有新的易圖隨之產(chǎn)生。

  下面列出黃道周《易象正》中之《天方圖》。


倪元璐《兒易外儀》諸圖

  倪元璐(1593一1644),字玉汝,號鴻寶,上虞(今屬浙江)人。天啟壬戌(I622年)進士,歷官翰林院編修、兵部侍郎、戶部尚書。李自成陷北京,自縊死。《明史》有傳。易學(xué)著作今存《兒易內(nèi)儀以》六卷、《兒易外儀》十五卷。

  《兒易外儀》十五卷,作于崇禎辛巳(1641年)。大旨以“原始”、“正言”、“能事”、“盡利”、“曲成”、“申命”章目之下取《易傳》辭義列三十細目,“假版陳圖”而述解之。出易圖多

  本朱熹《易學(xué)啟蒙》易圖次序,專以所制十五版式取八版而成圖。所解細目,準《系辭》“冒天下之道”立“易冒”;“生生之謂易”立“易生’’;“易與天地準”立“易準”;“易其至矣乎”立“易至”;“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立“易則”;“大衍之數(shù)五十”立“易衍”;“圣人成能”立“易能”;“君子所居而安者”立“易居”;“惟變所適”立“易適”;“八卦成列”立“易列”;“天地沒位”立“易位”。準《說卦》“數(shù)往則順”立“易數(shù)”;“兼三才而兩之”立“易兼”;“震一索而得男…”乾索得男坤索得女立“易索”;“參天兩地而倚數(shù)”立“易倚”;準《系辭》“剛?cè)嵯嗤贫兓绷ⅰ耙淄啤?;“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立“易制”;“參伍以變,錯綜其數(shù)”立“易求”;“爻象動乎內(nèi),吉兇見乎外”立“易見”;本京房八宮世系“各從其類”立“易類”;準《系辭》“其受命也如響”立“易響”;準《革·大象》“君子以治歷明時”立“易治”;準《震·大象》“先王以作樂崇德”立“易作”;準《系辭》“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立“易會”與“易通”;“八豐而小成”立“易小”;“其初難知”立‘‘易初”;本《系辭》“申卦二十一,申爻十九”,輔相“天地之宜”立“易相”;準《臨·大象》“君子以教思無窮”立“易教”。

  是書卷首“兒易外儀版策式”列有倪氏所制用以“假版陳圖”之版式圖。其法“刻木或骨為版,長寸廣半之,凡六十四扇,中為無極一、太極一、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各二、散爻奇偶各二十、中為畫始一、動爻奇偶各三”,以此六十四版“法以八版成一圖”(“列八成圖,象八卦也”),十五卷之書共成七十二圖(“易能”缺二圖,實有七十圖)。卷首“義例八明”論圖,“明圖第四”曰:“圖則因版而設(shè),所以訓(xùn)兒,道存淺顯,其義什九取之《啟蒙》,蓋使兒易曉耳。凡讀兒易,宜分兩觀,以易求儀,以兒求圖,斯為不昧矣?!泵鳌皥D有正文”曰:“易居、易適、易數(shù)、易位之先后天,易索、易類、易列、易制是也。卦象本是,是圖適符之?!泵鳌皥D有詁學(xué)”曰:“易則、易衍、易行、易推、易倚足也。假圖拄易,若訓(xùn)詁然?!泵鳌皥D有借形”曰:“易響、易作、易制、易求是也,,假托以陳其象?!泵鳌皥D有會意”曰:“易冒、易生、易準、易至、易能、易位之方圓圖,易兼、易見、易會、易通、易小、易初、易相、易教是也。得其大意所在,以圖會之。”

  倪氏自謂以版式成圖之法及多者八人少者二人“照圖取策”筮法,是“本之清源馬氏,云自其十四祖宋己門子所傳。有圖無辭,人圖止十六。今發(fā)明而增益之,使其義顯而數(shù)周也?!苯駨摹秲阂淄鈨x》諸圖后所系之辭看,倪氏本為釋三十易目而作,雖有“儀曰”與“符曰”之別,然而并無用于占筮之辭,本不與黃道周之《易象正》同。

  以八版所成之圖,大致以朱熹《易學(xué)啟蒙》易圖次序而‘‘發(fā)明”之。如“易則”之“河圖合數(shù)”、“河圖分數(shù)”和“洛書”三圖,雖為八版上下排列之圖,然其說卻不出十數(shù)《河圖》、九數(shù)《洛書》之外;“易列圖”則取《伏羲八卦圖》乾一至坤八之次序;“易位圖之一”是即《伏羲六十四卦圖》而成八版式“圓圖”與“方圖”,“易位圖之二”是即《伏羲八卦圖》、《文王八卦圖》而成八版式“先天”、“后人”二圖;“易數(shù)圖”則本朱熹之說以乾至震為“數(shù)往”,巽至坤為“知來”;“易索圖”是即《文王八卦次序》而成八版式圖;“易會圖之一”是即朱熹《卦變圖》而成之八版式圖?!耙拙印庇邪税媸綀D六十四幅,本《序卦》六十四卦次序而作。又有本朱熹八卦橫圖所成之“易生圖”。七十圖中惟‘‘易類圖’’是本漢后京房八宮世系說而出,“易治圖之一’是本十二月卦而出,“易作圖”是本漢代三分損益律呂說而出。

  倪氏所出“無極”版式,取周敦頤“無極而太極”說,曰:“古四圣人共謀一易,易莫名乾,圣莫名德,元亨利貞,無極太極云爾?!庇衷唬骸坝斜馗鶡o,無必宿有;從有而根無,所以極有,從無而宿有,所以極無。明乎此,朱、陸可以不訟矣?!彼贪媸街杏秩≌落晁^之“古太極圖”以象“太極”,用其“太極體圓”之義。于此可見“天地自然河圖”演變至明末,已經(jīng)步入了實用階段。

  倪氏雖本《易學(xué)啟蒙》出圖立說,然有些觀點并不同于朱熹。如謂“圣人攬鏡自照”,以自身之器宮即可求得“河圖“、“洛書”,致有“圣人不自奇其器而則之,乃則龜、馬者,何也”之疑問;又如對朱熹“各是各底易”亦有不同意見,曰:“包犧氏以卦畫象天地萬物”、“文王因之制為彖文以象卦畫”、“周公因之以系六爻而象卦彖”、“孔子因之以陳十翼”;又如對所謂“伏羲先天圖”、“文王后天圖”,則曰:“先后天二圖,疑必皆出于包犧者也?!庇秩玑槍χ祆洹鞍腠槹肽妗敝f曰:“八者順而數(shù)之,則推一往八皆順也,逆而知之,則攝八來一者逆也?!?/span>

  倪元璐時處內(nèi)外交患之際,同黃道周一樣是忠節(jié)之士,其易學(xué)著述亦有為憂患而作之意。如開篇“開物成務(wù),前民之道,以所由來,故曰原始;剛?cè)崮κ?,發(fā)卦之功,以其本事,故曰正言;觸類引申,窮卦極變,以其竭材,故曰能事;禰綸天地,包洪貫纖,以其究功,故曰盡利;化而裁之,其究不廢,以其扶敗,故曰曲成;平之頃之,其責(zé)有歸,以其重舉,故日申命”之言,皆與時局有關(guān)。倪元璐曾上疏力陳魏忠賢遺黨之弊,為人所忌而落職,是書卷末“易教”中立“惕圖”八,“擊圖”六,曰:“教多術(shù)矣,于君子惕之,于小人擊之?!边@與其身處逆境有關(guān)。“擊圖之一曰滅耳”、“擊圖之二曰滅趾”、“擊圖之三曰覆棘”、“擊圖之四曰致寇”、“擊圖之五曰勿恒”、“擊圖之六曰非據(jù)”,圖說中有“今之大賢大奸皆列于鼎矣”、“小人罪惡日崇盈者,是竭國之蘊也”云云,足見其憂國忠君痛恨奸臣小人之心。黃道周謂“《易》者,為救天地而作也”,倪元璐則曰“《易》,救世之書也”,二人皆將忠君報國之心系于易學(xué),著“經(jīng)世致用”之書,皆能不屈而死節(jié),其節(jié)不朽而其書亦小朽。

  《兒易外儀》是空前的一本易圖學(xué)著作。所用八版式立圖之法,“假版陳圖”、“假圖召策”,雖自謂“不免枝游,近于小道”,然其所釋三十《易》義,卻可見其深厚的易學(xué)功底。其圖亦自有新意,是自宋代以來所沒有的特殊圖式。特別是其對“河洛”圖書的見地,足以在易圖學(xué)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下面列出《兒易外儀》中的一幅《易生圖》。從圖中可知倪氏的宇宙論是:無極——太極——兩儀——四象——八卦——萬物。


方以智的《圖像幾表》

  方以智,號浮山,明末安徽桐城方氏學(xué)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清顧治七年(I650)出家為僧。其父方孔炤,字潛夫,號仁植,萬歷丙辰(1616年)進士,官至右僉都御史,巡撫湖廣。為楊嗣昌彈劾,同黃道周一道入獄(西庫),二人在西庫討論易學(xué),黃道周作《易象正》二十四圖,方孔炤則醞釀《周易時論》腹稿?!吨芤讜r論》始作于祟禎三年(1630),崇禎十六年(1643)初稿成,方以智作跋。是年方孔炤又“僅因楊本,推廣諸家,俟人引觸會通,神而明之,命兒侄輩編錄,題曰《幾表》”(《圖象幾表》前序),方以智則集結(jié)諸家易圖及說而成《圖象幾表》八卷。清順治十二年,方孔炤去世,至順冶十五年(1658)方以智又為成書作跋?!吨芤讜r論》十五卷,合前“圖象幾表”八卷,共二十三卷。方以智還有《物理小識》、《通雅》、《東西均》、《藥地炮莊》、《易余》、《古今性說合編》等著作。

  《周易時論合編圖象》目錄下列“圖象幾表八卷”。所謂“僅因楊本,推廣諸家”,是以采錄楊時喬(止庵)《周易古今文全書》“易學(xué)啟蒙”五卷之圖為主,旁及京房、劉歆、揚雄、關(guān)朗、一行、邵雍、司馬光、周敦頤、鄭樵、蔡沈、丁易東、胡一桂、蕭漢中、朱升、蔡清、來知德、鄧潛谷、沈全昌、倪元璐、黃道周、王宣等諸家易說或易圖,分“圖書”(卷一)、“卦畫”(卷二)、“八卦”(卷三)、“卦變”(卷三)、“蓍策”(卷四)、“卦序”(卷四)、“旁徵”(卷五至卷八)七部分,凡集圖二百一十二幅。

  是書大體本朱熹《易學(xué)啟蒙》體例而增衍。如卷一“圖書”,雖以“河圖”、“洛書”為主,但本《系辭》“夫易,開物成務(wù),冒天下之道”之說,而于“本圖書”之前加“太極冒示圖說”和“諸家冒示集表”兩部分內(nèi)容。以一○“太極圖”冠諸卷首,引“潛老夫曰”:“不得不形之卦畫,號曰有極,而推其未始有彤,號曰無極,因貫一不落有無者,號曰太極。”又曰:“自有而推之于無,自無而歸之于有,此不得不然之示也。”又曰:“不落有極之太極,即在無極有極中,而無極即在有極中。人值此生為不落有無之有,猶時值日中為不落日夜之日。圣教惟在善用其當有者,有物有則,即無聲臭,何容作有無之見乎!故深表兩間之所以然曰太極,而太極之所以然,原自歷然?!庇衷唬骸翱藘砷g之虛,觀兩間之實.皆氣也。所以為氣者,不得已而理之,則御氣者理也,泯氣者理也,泯理氣者即理也。以泯理氣之氣而專言氣,則人任其氣而失理矣;提出泯理氣之理而詳證之,則人善用于氣中而中節(jié)矣。”此則表達了方氏家學(xué)的太

  極觀。“諸家冒示集表”中列本出田藝衡一○中心有一黑點之“太極圖”、楊時喬“全書所載”之“太極圖”(為出羅愿之“河圖”)、周敦頤“太極圖”(第二層圖式)、王虛舟衍圖等十五圖,曰:“自一至萬謂之大兩,而太極者,大一也。大兩即大一,而不妨分之以為用,費有三象,隱亦有三象,不落費隱者亦成三焉。兩即藏三,謂對錯之中藏一,而三為錯綜之端矣。二分太少為四象,而一即藏于中五矣。此參兩參伍旋四藏一之旨,所以為萬法盡變也?!贝藙t表達了方以智象數(shù)(費)義理(隱)一貫的觀點。“冒”者明也,方氏以一○之太極本圖明“無極而太極”之說,而謂其它之圖式皆“無非卦畫耶,又豈知費隱理事之皆可點畫約指之耶”?!昂訄D洛書舊說”,引“潛老夫曰”:“圖書一理,皆易道也。九疇應(yīng)書,九宮又何嘗非圖之中五四運乎!理藏于象,象歷為數(shù),易以睹聞傳不賭聞,非待馬龜而具,特因馬龜而觸其微耳。羲時并見,而禹時重見龜文,未可知也。馬毛訴甲.鄭漁仲載之,蔡元定言之,陽中陰,陰中陽,一毛之中,順逆往來,甲坼之文,單合互藏,自然之理,一語足矣。止庵連紙圖之,不必也。天眼觀之,兩間何者非馬龜、非河洛乎?天一生水,水附士為五行之始,下襲即藏上律也。河源遠,故為圖之體,洛源近,故為書之用。龍寓于馬以托天行托于地行也,龜者人用化北方之靈智也。”此則又表達了方氏家學(xué)的河洛觀。合“太極”而論,方以智則曰:“本以太極為體,圖書為用,究以圖書立體,而以太極為用,止有善用,即用此圖書卦爻倫常時位之體用也。”“密衍”則是“以虛舟子法衍之”為黑白點十一圖。方以智識曰:“《全書》析衍諸圖,煩矣。而無體有極之故,易位生成之故,圖書體用之分合合分,終未剔醒也。此豈天地必如此剖合次第乎?理寓象數(shù),衍而歷之,易燎然耳?!庇衷唬骸昂訄D變洛書之演,使人豁然,則自虛舟王子始,今從而廣之?!薄八南筘詳?shù)舊說”列一圖,以楊時喬、呂中石、韓邦奇三家就十數(shù)“河圖“說八卦數(shù)為舊說,于“四象新說”折中出二圖,八卦數(shù)取乾一、坤六,離二、坎七,巽三、震八,艮四、兌九。智按:“以數(shù)言之,參以兩為體,九,參法也,八卦,兩法也,六爻則參兩之始交也?!薄昂勇逦稣f”列“朱升七圖”、“新表曲矩四圖”、“飛宮禹步”、“三合四圖”、“巳亥穿圖”、“關(guān)子明三合”、“大九九方圖”、“禹貢依生序”、“干支維正河圖”、“陰符遁甲洛書”、“洛書符”諸圖?!皥D書五行”列周敦頤《太極圖》第三層圖式,曰:“周子此圖,夏火秋金,士在中央;冬水春木,士亦在中央。斜交二行.則所重在夏秋之間乎。水生木,土生金,皆自上生下,氣化也,故水系交木,火系交金,皆有在士中焉;橫列三層,則水下系金,火下系木,金生水,木生火,皆自下生上,無待于土矣,形化而藏氣化者也,故先水火次金木。”所列圖式取《禮運》“播五行于四時”分土旺四季之義,不取朱熹改造之水繞過中土連木圖式。卷一末為“五行尊火為宗說”,引沈括《夢溪筆談》說及“潛老夫”說,論火為五行之尊。

  卷二、卷三則以朱熹黑白位《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和《卦變圖》為主,增衍《八際峙望圖》、《三十六宮方圖合元會圖》、《日月運行圓圖》、《明生歲成納甲氣朔之圖》、《卦起中孚歸命象閏圖》、《宿度圓圖》、《三天圖》、《分野圖》、《納音圖》、《唐堯朔易圖》、《天門據(jù)始圖》、《三輪六合八觚圖》、《十六卦環(huán)中交用圖》、《八宮游歸卦變圖》、《游歸綜圖》、《八不變卦顛蕩圖》、《八蕩雙顛圖》、《依先序顛錯三圖》、《中石呂氏中交百二十八卦圖》、《京變圓圖》、《應(yīng)朔望圖》、《朱子卦變圓圖》、《三互圖》等,集諸家之說而間闡明方氏家學(xué)之意。如其中《八際峙中圖》是一幅《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配八節(jié)之圖,引“潛老夫”之說:“凡有--象,必中其四方,凡值一輪,亦旋為四時。是中旁前后皆有八際之幾?!庇秩缢小逗戏綀A圖》(即《先天圖》),則注曰:“此邵子本圖。朱子分出而析論之,橫而參之,使人豁然于一本,規(guī)而圓之,使人豁然于無端?!庇志椭祆洹鞍腠槹肽妗闭f而曰:“圓圖自一陽而六陽,自一陰而六陰,皆順也;陽之氣順,則陰處后,陰之七順,則陽處后,所謂陽行陽中陰行陰中皆順,陽行陰中陰行陽中皆逆,是圓圖總順總逆也?!贝苏f則符合邵雍建圖本意。

  卷四“蓍策”部分列《易學(xué)啟蒙》“蓍衍”諸圖、《十八變策六十四狀圖》、《邵子十二會策》、《大衍蓍原析圖》、《大衍千二百乘起圖》、《易東丁氏倚九十九圖》、《圖書合數(shù)》等圖.又有“關(guān)子明易傳約”、“三五錯綜說”、“漢志三統(tǒng)本易說約”、“唐志大衍歷約”、“七七說”、“筮占”等內(nèi)容。“卦序”部分則列《文王卦序橫圖》、《三十六貞悔圓圖方圖》,又有“景元蕭氏考約”、“元宮黃氏卦序演”、“野同錄序卦’’等內(nèi)容。卷五至卷八“旁徵”列《納甲分卦》、《飛伏》、《卦氣值日圖》、《具爻納虛圖》、《天根月窟圖》、《五運六氣圖》、《人身呼吸十二經(jīng)卦氣圖》、《三陰陽圖》、《律娶妻生子圖》、《黃鐘空圍九分圖》、《旋韻圖》、《周天圖》、《河洛積數(shù)》(十五圖)、《九六圖》(十圖)、《商高積矩圖》、《石齋黃氏天方圖》等,又有“三易考約”、“京氏傳約”、“太玄約”、‘’洞極約”、“元包約“、“潛虛約”、“邵約”、“洪范蔡疇”、“玩易雜說”、“崇禎歷書約”等內(nèi)容。

  方以智尊父命集結(jié)《圖象幾表》,表明方氏家學(xué)十分重視表達象和數(shù)的易圖書學(xué)。從所集易圖之多及闡述之深刻來看,《圖象幾表》實是對漢唐宋元以來易圖書學(xué)的一次總結(jié)。從《周易時論合編》多引用卦氣、河洛及先后天說釋《周易》經(jīng)傳文字的內(nèi)容來看,亦說明《圖象幾表》是闡述方氏象數(shù)易學(xué)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內(nèi)容。明末憂患之際產(chǎn)生了易圖學(xué)三大奇書:黃道周以天道而及于人事之《易象正》,以當時的天文歷法自然科學(xué)知識結(jié)合易卦推算,其置閏交食的精度較前為高,又企圖以所推諸多“歷年圖”對歷代興廢經(jīng)驗教訓(xùn)作一總結(jié),為挽救明王朝的覆沒尋找新的出路;倪元璐則一反常現(xiàn)以六十四版式衍出渚多特殊易圖,寓諫于圖,闡述治國平天下的經(jīng)驗教訓(xùn);方氏父子的《周易時論合編》(包括《圖象幾表》)則是將當時的哲學(xué)知識(自然科學(xué)知識和社會科學(xué)知識)與象數(shù)易學(xué)相結(jié)合,企圖從易學(xué)中尋求萬法之根本,以“貴為時用”為宗旨,亦大有力挽狂瀾之意。三部從不同角度而歸一之憂患之作,只有《周易時論合編圖象幾表》對后來清代易圖學(xué)的發(fā)展影響最大。李光地的《周易折中·啟蒙附論》、胡煦的《周易函書約存》、江永的《河洛精蘊》等,皆多引用其圖并說。是書之所以能有如此影響,正因為其是一部歷代象數(shù)易學(xué)的總結(jié)之書。

  首先,方氏家學(xué)注重“河洛學(xué)”。認為:“河圖”、“洛書”為《周易》的基本原則,是天地萬物生成變化的模式,而數(shù)學(xué)中的演算法則皆出于河洛圖書。方以智曰:“余小子少受河洛于王虛舟先生,符我家學(xué)?!?《周易時論·后跋》)。所列“河圖洛書舊解集”及“密衍”、“河洛析說”,是在總結(jié)舊說的基礎(chǔ)上闡明方氏家學(xué)的河洛觀。如曰:“本以太極為體,圖書為用,究以圖書立體,而以太極為用,止有善用,即用此圖書卦爻,倫常時位之體用也?!?/span>

  其次,方氏家學(xué)推崇邵雍之學(xué)并多有發(fā)揮。如方孔炤“環(huán)中無非大始”、“先天定體,后天交用,邵子縱橫舉概耳”、“先在后中,惟知善用而已”、“一陰一陽之渭道,皆儀即皆極也”、“方圓卦爻,總一太極”、“所言皆大二也,即大一也,故邵子曰一非數(shù)也,無體之一即不落有無不離有無者也,然非物則道不顯,故以象數(shù)、聲數(shù)證其幾焉”及方以智“謂此表半順半逆之理勢,而藏其全順全逆之用可也”、“大一即大兩”等說,皆是在會通邵雍之學(xué)的基礎(chǔ)上有所發(fā)揮的論述。朱熹的《易學(xué)啟蒙》本河洛圖書說及邵雍的先后天說而推衍成書,而《圖象幾表》則是對自漢宋以來象數(shù)易學(xué)的一次空前的總結(jié),漢代則以京房、揚雄為主,宋代則以《易學(xué)啟

  蒙》中的朱熹“河洛學(xué)”和邵雍“先天之學(xué)”為主。于引用諸家舊說的基礎(chǔ)上著重于闡明方氏家學(xué)的太極觀、河洛觀和先后天觀。其新穎之處,則在于對于所謂“科學(xué)易”的發(fā)揮。于天文、歷法、算學(xué)等諸方面無不滲透了當時的哲學(xué)知識(自然科學(xué)和社會科學(xué)兩方面)。如果我們追尋“科學(xué)易”的發(fā)端,《圖象幾表》則是-部典型的著作。方氏家學(xué)特別強調(diào)“以物觀物”的“質(zhì)測”之學(xué),認為這是“通幾”的必由之路,此一點亦是邵雍“觀物”思想的進一步拓展。

  《周易時論合編圖象幾表》是明末一部很重要的易圖學(xué)著作。其中所反映出來的哲學(xué)思想和引用的自然科學(xué)知識,皆是為立易學(xué)為萬法之根本學(xué)說服務(wù)的。如謂其為一部易學(xué)哲學(xué)著作,莫不如說其是一部假易學(xué)而闡述哲學(xué)思想的著作。今天看來,以《周易》為萬法根本的觀點.并不符合實際情況。在當時西學(xué)東漸的形勢下,如依利馬竇所傳天文歷法知識所搞的“崇禎歷書”及一些幾何知識等,并不出于什么“河圖”、“洛書”,精確的歷法(包括閏朔與交食)同《周易》之間并不相關(guān)。方氏家學(xué)出于“易道廣大,無所不包”的片面認識,在總結(jié)歷代象數(shù)易學(xué)的同時,把當時所掌握的哲學(xué)知識孱入其中,謂其皆出于《周易》,則是過高

  地評估了易學(xué)的價值。方氏家學(xué)從“象生數(shù),數(shù)明

  理”的觀點出發(fā),用大量的易圖表達“象”與“數(shù)”,強調(diào)由象數(shù)而及義理、由“質(zhì)測”而“通幾”的認識過程,應(yīng)該說有其化時代的意義。然而,如謂其開“唯物辯證”思維之端,則又有不妥。一則強調(diào)“觀物”而知理的人有邵雍在其先,二則畢竟“河出圖,洛出書”本是子虛烏有的神話傳說而已。《周易》有如一座大房子,方以智的《圖象幾表》則有如是要裝入大房子里的東西??偨Y(jié)歷代的易圖,亦既是對這些易圖的“終結(jié)”,有的則是從大房子中里拿了出來,有的則是重新包裝之后再裝入到大房子里。所謂“包裝”無非是加上了一些時代的色彩而已。其后,如李光地、胡煦、江永等人所作的工作仍然如此。易圖本為佐易說之不足而作,發(fā)展到明代后期,則又不僅僅如此,一些思想家要用易學(xué)來闡明自己的思想觀點,借用易圖就是一條很方便的途經(jīng)。方以智(或方氏五代祖孫)就是其中的成功者。由此可見,易圖學(xué)的作用就不僅僅局限于“因圖明文”解釋《周易》的經(jīng)傳了。從朱熹的《易學(xué)啟蒙》到方以智的《圖象幾表》的發(fā)展過程,恰恰說明了這一點。

  注:《周易時論合編圖象幾表》一書今見于《續(xù)修四庫全書》。


董守諭的《卦變考略》

  董守諭(1596一1664),字次公,鄞縣(今屬浙江)人,明天啟舉人,魯王時官戶部主事,清兵渡江后遂杜門著書以終。易學(xué)著作今存《讀易一鈔易余》四卷、《卦變考略》二卷。

  《卦變考略》本《序卦》六十四卦之序,引京房、荀爽、虞翻、姚信、蜀才、蔡景君、盧氏、崔憬、侯果、孔穎達及《九家易》等諸家卦變說與朱熹卦變說進行比較,認為漢人之卦變說多是,而不以朱熹卦變說為然。

  董氏認為郎顗所引京房卦變說為是者,有《屯》(《臨》二之五)、《蒙》(《觀》二之五)、《需》(《大壯》四之五)、《比》(《師》二之五)、《大有》(《同人》二之五)、《謙》(《剝》三之上)、《豫》(《復(fù)》初之四)、《隨》(《否》初之五)、《蠱》(《泰》初之上)、《噬嗑》(《否》初之五)、《賁》(《泰》二之上)、《無妄》(《遁》初之上)、《大畜》(《大壯》四之)、《頤》(《觀》初之五)、《大過》(《遁》二之上)、《咸》(《否》三之上)、《恒》(《泰》初之四)、《晉》(《觀》四之五)、《明夷》(《臨》二之三)、《睽》(《無妄》二之五)、《蹇》(《升》二之五)、《損》(《泰》三之上)、《益》(《否》初之上)、《萃》(《屯》初之上)、《困》(《否》二之上)、《鼎》(《遁》二之五)、《漸》(《否》三之上)、《歸妹》(《泰》三之四)、《豐》(《泰》二之四)、《旅》(《否》三之五)、《渙》(《否》二之四)、《節(jié)》(《泰》三之四)、《中孚》(《無妄》二之四)、《既濟》(《泰》二之五)、《未濟》(《否》二之五);隊為虞翻之卦變說為是者,有《訟》(《遁》二之三)、《小畜》(《需》上變?yōu)橘?、《履》(變《訟》初為兌)、《泰》(陽息坤,反《否》)、《否》(陰消乾.反《泰》)、《豫》(《復(fù)》初之四)、《隨》(《否》初之上)、《蠱》(《泰》初之上)、《剝》(陰消乾)、《復(fù)》(陽息坤)、《無妄》(《遁》初之上)、《坎》(乾二五之坤)、《離》(坤二五之乾)、《遁》(陰消《姤》)、《大壯》(陽息泰)、《晉》(《觀》四之五)、《明夷》(《臨》二之三)、《解》(《臨》初之四)、《損》(《泰》三之上)、《益》(《否》初之上)、《夬》(從《復(fù)》來)、《姤》(陰息《剝》陽,以柔變剛)、《升》(《臨》初之三)、《困》(《否》二之上)、《井》(《泰》初之五)、《革》(《遁》初之上)、《震》(《臨》二之四)、《艮》(《觀》三之五)、《漸》(《否》三之四)、《歸妹》(《泰》三之四)、《巽》(《遁》二之四)、《兌》(《大壯》三之五)、《渙》(《否》二之四)、《節(jié)》(《泰》三之四)、《小過》(《晉》三之上)、《既濟》(《泰》二之五)、《未濟》(《否》二之五);以蜀才之卦變說為是者,有《師》(《剝》上加降二)、《同人》(《夬》九二升上)、《臨》(本《坤》)、《觀》(本《乾》)、《旅》(《否》三升五);以茍爽之卦變說為是者,有《賁》(本《泰》)、《困》(本《否》)、《井》(本《泰》)、《旅》(本《否》,陽升居五)等。其余所引諸家卦變說凡與京房、虞翻說相同者皆以為是。

  董氏評漢儒卦變說曰:“愚觀遁畫是一大巽卦也,京氏之變,精微極矣。”又曰:“漢儒淡象變之精,不惟畫理深玄,愚悟之于彖辭皆有奧義。如乾上九來居坤三,是天道下濟而光明也,坤之六三上升乾位,是地道卑而上行也。安得保殘守闕,薄卦變不言哉?”又曰:“荀氏歸魂乃術(shù)家所用,最駭俗學(xué),余考其說始于京房?!庇衷唬骸胺蚕笞兗也豢杀M目為異端而忽之也?!薄百S自泰來,漢魏諸家相傳己久,去古未遠,自可無議??纪ぶ?,必自有說也,獨眉山蘇氏好自立異”、“眉山本諸乾坤之論與伊川同,不能一一無漏,荀、京之變,似未可輕訾也”、“七日之義,郎顗衍為六日七分,最與變符”、“愚考之京氏,曰乾坤體也,坎離用也。乾索坤而乾之精為坤所得,故為坎,坎為月,猶天以日為用,而其體則在月也;坤索乾而坤之氣為乾所得,故為離,離為日,猶地以月為用,而其體則在日也。京、虞之談變,非天下之至精,其孰能與于此”、“蹇自升來,明明有坤,二剛往居坤中,豈非利乎西[有之象?與變符矣。確循漢疏,群疑亡也”、“易變之著,莫精于甲庚,虞氏曰乾主甲、震主庚,此自商瞿、橋庇傳田、施、孟、丘以至漢魏諸家,皆云然也?!瓐D學(xué)自宋始出,故不及漢儒之自然,亦可通于變矣”,等等皆是推崇漢魏諸儒卦變說之褒語。

  董氏論卦變,有“變在象形”、“變在指事”、“變在會意”、“變在轉(zhuǎn)注”、“變在諧聲”、“變在假借”六論(《卦變考略》原序)。有“愚之言變,必欲與卦辭相符”、“我?guī)煿湃?,實獲我心。如京、荀《蠱》泰來者,乾天有河,坤地有水,二爻升降出入,乾坤利涉大川也。初變成乾,乾為甲,乾三爻在前,故‘先甲三日’,變四至五成乾,乾三爻在后,故‘后甲三日’。乾為始,坤為終,故‘終則有始’。不自泰來,諸義皆晦,參之卦辭,昭然日星已”、“卦變配之卦辭而始定,參之四圣而疑亡”、“以彖辭例卦變,思過半矣。夫變之大旨在彖,其精深微幻在六爻,四圣之卦變無定,學(xué)者之考變,當于無定中求其有定也”諸說,很有見地。

  董氏評朱熹《周易本義》卦變說曰:“朱子《本義》上經(jīng)釋變有九,其與漢魏古注同者,唯訟自遁來一卦而已,其余或漢儒之變,不自立變,未可知也。……然則朱子釋變,原不拘一隅,亦自與漢魏諸家有神交也。愚又考之《卦變圖》,凡一陰一陽之卦皆自復(fù)姤來、二陰二陽之卦皆自臨遁來之類,其大旨自然精當,但后學(xué)未窺其奧,不能輒了,因考古注及漢晉逸篆,逐卦陳之,亦稽變之一助也”、“朱子下經(jīng)與漢注同者,唯晉自觀來,及考《本義》十卦之外,如復(fù)變師、姤變同人之類,例以復(fù)初上為師之二、復(fù)二下為師之初,姤初上為同人之二、姤二下為同人之初,及與初九變?yōu)槌踟持?、初六變?yōu)槌踟持哒呖贾?,其例又不同。考亭以一身觀變,尚有前后異例如此,欲與漢魏諸家盡同得乎?”其間又兼有評朱震、程頤、蘇軾、項安世、來知德諸人卦變說是非之語。

  董氏于卷未曰:“或謂變者乃易中之一義,非畫卦作易之本指,愚獨以為不然。無變是無全易也,無處下手讀卦辭、彖、象、六爻也。以是考引而信之,則二百四十部微言,密悟百齡心在,可使金鏡重開、珠囊復(fù)理已?!贝藙t針對《周易本義》卷首《卦變圖》前按語而發(fā),所謂“無變是無全易”之說,似為有見,《系辭》有“爻者言乎變者也”之說,《彖傳》剛?cè)醿?nèi)外往來之辭亦是在言變。然而,謂卦變?yōu)椤兑住分局迹瑒t未免主張?zhí)^,故四庫館臣評之曰:“卦變之說,不可謂非易中之一義,亦不可謂易之本義?!?/span>

  董守諭的《卦變考略》是一本系統(tǒng)比較漢魏諸儒與宋儒卦變說的專著。所考卦變本《易經(jīng)》六十四卦本身固有體例,以辟卦為變主,究其本是以漢魏諸儒之說為是,而不以宋儒例外之說為然,甚至對于朱熹之說亦持如此態(tài)度?!断缔o》曰“惟變所適”,故其“言變必欲與卦辭相符”及“以彖辭例卦變,思過半矣”之說,是很有道理的論說。所轉(zhuǎn)引京房卦變說可用來補充《周易集解》之不足,此亦有功于卦變說的研究?!柏宰儭笨傻迷S多易圖,又依是書所引可得“京房卦變圖”,將是書列為易圖學(xué)要著,可資卦變圖之參考。


來集之的《易圖親見》

  來集之,字元成,蕭山(今屬浙江)人。祟禎庚辰(1604年)進士,官安慶府推官。易學(xué)著作有《易圖親見》一卷、《讀易隅通》二卷、《卦義一得》(無卷數(shù))。

  來氏《易圖親見》作干甲申(1644年),其時清兵已入關(guān),當愛新覺羅福臨世祖順治元年。來集之已從安徽逃歸家鄉(xiāng)。自序曰:“予李皖之時,寇亂于外,乓嘩于內(nèi),易之作也,其有憂患,履虎涉川,是不可不取全易而衍亟讀之矣”。

  是書本《序卦》作圖二十一幅,本《系辭》上“七爻”之說作圖四幅,本《系辭》下“三陳九德”之說作圖二幅,本《雜卦》作圖七幅,本朱熹河洛、先后天之說作圖十一幅,共有易圖四四十五幅。

  來氏所出易圖以發(fā)明《序卦》為主。在邵雍、朱熹、吳澄、蕭漢中、鄧潛谷、沈全昌等人推衍《序卦》諸說及圖之基礎(chǔ)上,“至廢寢食,于其先后遠近之位置,微有所窺,筆之為圖”,連續(xù)成圖二十一幅并附以論說。有關(guān)《序卦》之說,邵雍有“重卦之象,不易者八,變易者二十八,以三十六變而成六十四”之說(《觀物外篇》),朱熹有“大率上經(jīng)用乾坤坎離為始終,下經(jīng)便當用艮兌震巽為始終”之說(《朱子語類》卷七十七),吳澄《易纂言外翼》則曰“羲皇卦畫,先后一定,自然而然,文王分八卦為上下篇,改易其次,八經(jīng)卦之純體合體者為之經(jīng),四十八卦之雜體者為之緯”,所出“卦統(tǒng)圖”以“乾坤父母之純統(tǒng)緯卦八”(《屯》至《履》)、“泰否父母之合統(tǒng)緯卦十六”(《同人》至《大過》)、“坎離中男中女之純終上篇”、“咸恒少男少女長男長女之合統(tǒng)緯卦八”(《遁》至《解》)、“損益少男少女長男長女之合統(tǒng)緯卦八”(《夬》至《鼎》)、“震艮長另少男之純統(tǒng)緯卦四”(《漸》至《旅》)、“巽兌長女少女之純統(tǒng)緯卦四’’(《渙》至《小過》)、“既濟未濟中男中女之合終下篇”,蕭漢中則“先分八卦,次分余卦”,以三畫八卦為本體而分上下經(jīng),“乾坤坎離四正卦也,當居上經(jīng),震巽艮兌四偏卦也,當居下經(jīng)”,以“其體之分出互合而生五十六卦者”為“八卦本體之用”,八卦之體各十有六,見于上經(jīng)“用于內(nèi)”為主者,乾之體十二、坤之體十二、坎之體八、離之體六;見于下經(jīng)“用于內(nèi)”為主者,震之體九、巽之體十二、艮之體九、兌之體九。曰:“自六十四卦之體本長八卦而言之,則乾坤坎離為上篇之主,震巽艮兌為下篇之主(六畫卦);自八卦之體本于乾坤而言之,則上經(jīng)乃乾之陽體,下經(jīng)乃坤之陰體(三畫卦)?!闭摷啊吧舷陆?jīng)卦序”則曰:“今易經(jīng)六十四卦,亦兩卦為一對,是畫卦此法也,重卦亦此法也。因取上下經(jīng)卦,每兩卦作一對.一直具十二畫而觀其象,頗悟圣人序卦之意。”于是將上下經(jīng)分為六節(jié):上經(jīng)之初《乾》、《坤》之后《屯》至《比》為一節(jié)(“乾為主,坎用事”,“陽中之陽”);中一節(jié)為《師》、《比》至《謙》、《豫》十卦(“乾坤交而旁生六子之象”);上經(jīng)之終《隨》、《蠱》至《坎》、《離》十四卦為一節(jié)(“離用事”,“陽中之陰”);下經(jīng)之初《咸》、《恒》至《損》、《益》十二卦為一節(jié)(“陰中之陽”);中一節(jié)為《夬》、《姤》至《革》、《鼎》八卦;下經(jīng)之終《震》、《艮》至《既濟》、《未濟》十四卦(“陰中之陰”)。至方以智《周易時論合編圖象幾表》卷四則列“泰合蕭漢中景元作考原,鄧潛谷、沈全昌、何玄子皆因以發(fā)明”之《文王序卦橫圖》,謂“上經(jīng)乾坤坎離為主,兌巽震艮為客,主卦中乾坤為君”、“下經(jīng)兌巽震艮為主,乾坤坎離為客,主卦中兌巽為貴”,是圖亦分六十四卦為六節(jié)。

  吳澄、蕭漢中乃至來集之為《序卦》作圖,論其卦序安排有據(jù),則皆因漢魏唐宋以來諸儒有疑《序卦》文字俚淺者,謂其“非圣人之作”而發(fā)。如朱熹著《周易本義》,于《序卦》一翼只加“晁氏曰鄭無而泰二字”九字之注,并答黃干之問《序卦》“或以為非圣人之書,信乎”曰:“此沙隨程氏之說。先儒以為非圣人之蘊,某以為謂之非圣人之精則可?!?《朱子語類》卷七十七)至葉適則直曰:“惟《序卦》最淺鄙,于易有害。按諸卦之名,以象取之,與文字錯行于世者少,圣人重復(fù)殷勤其詞以訓(xùn)釋之,以多至十數(shù)百言而未已。蓋其難明如此。今《序卦》不然,以是為天地萬物之所常有也,鱗次櫛比而言之,以是為鉛槧篆籀之常文也。嗟乎!使其果若是,則束而聯(lián)之,一讀而盡矣。奚以易為,學(xué)者尺寸之不辨,而謂能有見于無窮,吾不知也。”(《習(xí)學(xué)記言》卷四)又如王申子《大易緝說》則曰:“莫曉其間諸卦次第如何安排耳。若夫經(jīng)中《序卦》之文,義乖理淺,決非圣人所作。愚正不曉伊川何所取,而卦卦引之以作傳也?”

  來集之《易圖親見》推衍《序卦》而作圖,先將“上下經(jīng)分為內(nèi)外兩層而圓之”,作《序卦大圓圖》,曰:“以上經(jīng)三十卦規(guī)之于內(nèi),下經(jīng)三十四卦規(guī)之于外,內(nèi)外符合之情,遠近疏密之勢,提衡比類,而知《序卦》之精微,真有圣而不可知者矣?!庇肿鳌缎蜇源蠓綀D》,曰:“圖有方圓之殊,理無方圓之別。圓之圖可以配天,亦可以配地,則方之圖可以配地,亦可以配天也。”第三圖則是《合上下經(jīng)卦序分為三節(jié)》之圖,以“乾坤至尊,不在分節(jié)之數(shù)”。第一節(jié)以“泰否兩卦為中,前列八卦,后列八卦”;第二節(jié)“坎離兩卦為中,前列八卦,后列八卦”;第三節(jié)“震艮兩卦為中,前列十二卦,后列十二卦”。論曰:“泰和蕭氏取序卦上下經(jīng),分作六節(jié),各有妙理,初見之,深駭其獨得而服其精至也。及取序卦全圖再三披閱,理之新新不窮,始覺分為六節(jié)未免太碎。夫所為卦者,乾坤六子而已,乾坤之首無偶,不與諸卦隸,而以其交之泰否者自立疆域,天地開而羲文出,乾坤立而卦爻成,于是分泰否為一中,而諸卦翼之;分坎離為一中,而諸卦翼之;分震艮為一中,而諸卦翼之,而六十四卦之次序,雖有巧手不能為之上下于其間矣?!庇直救?jié)之分作《泰否左右翼卦全圖》、《坎離左右翼卦全圖》、《震艮左右翼卦全圖》、《泰否左右翼全卦細分之圖》、《坎離左右翼全卦細分之圖》、《震艮左右翼全卦細分之圖》,一一附以論說。第十圖則又以“紀綱”分《序卦》,上經(jīng)“以一陽之卦為紀綱,前后中間各相去六卦”(《師》前為《乾》至《訟》六卦,《比》后為《小畜》至《大有》六卦;《謙》前

  為《小畜》至《大有》六卦,《豫》后為《隨》至《賁》六卦;《剝》前為《隨》至《賁》六卦,《復(fù)》后為《無妄》至《離》六卦);下經(jīng)“以三陽三陰平交之卦為紀綱,前段相去八卦,后段相去八卦,中間相去十卦”(《咸》、《恒》之后《遁》至《解》八卦;《損》前《遁》至《解》八卦,《益》后《夬》至《艮》十卦;《漸》前《夬》至《艮》十卦,《歸妹》后《豐》至《小過》八卦;《即濟》、《未濟》前《豐》至《小過》八卦),又因而衍出《周易序卦上經(jīng)紀綱總圖》和《周易下經(jīng)紀綱總圖》,曰:“予讀《序卦》,而知坎水離火,各有節(jié)次先后,因著其說于《隅通》矣,茲復(fù)因其說而詮次為圖,分為數(shù)節(jié)。天地之至理,圣人之妙用,古今相授,秘而不宣,然懸象著明,莫大乎日月,圣人既已序之,又安得終秘之乎?”又曰:“愚之為此圖也,遇圓為圭,因方成璧,可為智矣?!庇秩 靶蜇郧w次第”十五卦與“序卦坤體次第”十五卦,作《序卦次第乾坤相對全圖》。取“序卦坎水次第’’十五卦與“序卦離火次第”十五卦,作《序卦坎離相對全圖》。列“序卦震雷次第”十五卦、“序卦艮山次第”十五卦、“序卦巽風(fēng)次第”十五卦、“序卦兌澤次第”十五卦,有“震凡一十五卦,與艮兩兩相對”、“艮凡一十

  五卦,與震兩兩相對”、“巽凡一十五卦,與兌兩兩相對”、“兌凡一十五卦,與巽兩兩相對”之說,不更立相對之圖。又取此八純卦次第作《序卦四正次第合為方圖》、《序卦四偏次第合為圓圖》及《偏正合外圓內(nèi)方之圖》。論曰:“先天方圓合圖,六十四卦兩重,共一百二十八卦,此方圓合圖亦各兩重,惟八純卦無重,故止得一百二十卦,于理尤為精確也?!?/span>

  來氏又以其法施于《雜卦》,作《合雜卦傳次序分為三節(jié)》、《萃升左右翼卦全圖》、《咸恒左右翼卦全圖》、《豐旅左右翼卦全圖》、《雜卦次序萃升左右翼卦細分之圖》、《雜卦次序咸恒左右翼卦細分之圖》、《雜卦次序豐旅左右翼卦細分之圖》,各附以論說。又本朱熹《易學(xué)啟蒙》“八卦橫圖”作《先后兩圖同取橫圖之圖》,本“先后天八卦圖”作《兩圖險阻之圖》、《先后天卦義合一圖》、《先天卦陰陽橫圖》、《先天卦陰陽縱圖》、《后天卦陰陽橫圖》、《后天卦陰陽縱圖》、《先后天卦數(shù)相加?xùn)|南皆陰西北皆陽之圖》,又參以“河洛圖”作《圖書內(nèi)外相加兩奇成偶之圖》、《先天卦數(shù)加河圖東南皆陰西北皆陽之圖》,亦各附以論說。

  縱觀來集之所作易圖,以自《序卦》推衍而出之諸圖為新穎。實則,依其法本朱熹大橫圖之序亦可推衍出類似之分節(jié)、分層、方圓或方圓合一諸圖。可見,所用推法乃是人為私立,并非《序卦》上下經(jīng)六十四卦之序所固有。至于《序卦》六十四卦排序之理,吳澄“卦統(tǒng)”之說“通之”,蕭漢中“分為六節(jié)”之說“通之”,來氏分為三節(jié)之說亦“通之”,孰說為是?“圣人序卦”之精,焉有以三種不同解說皆可“通之”之理?如來氏以三陰三陽之卦為“紀綱”而分下經(jīng),因不合其相去八卦或十卦之說,即棄《困》、《井》、《渙》、《節(jié)》而不用,辯之曰:“困、井、渙、節(jié)何以不為下經(jīng)紀綱乎?蓋邪正互爭則力衰,狐裘蒙茸之嘆,誰復(fù)為之稟令哉!”則不知其為何解?《困》以致命遂志,《井》以芳民勸相,《渙》發(fā)以會王道,《節(jié)》以制數(shù)度議德行,《損》懲忿窒欲及《益》有過則改,尚可為之“紀綱”,奈何獨此四卦不可為之?

  為《序卦》作圖,先見于南宋初楊甲《六經(jīng)圖·大易象數(shù)鉤深圖》中?!兑捉?jīng)》六十四卦“兩兩相偶,非覆即變”,依邵雍“以三十六變而成六十四”之說,上經(jīng)十八卦,下經(jīng)亦十八卦,楊甲《序卦圖》即本此而出。其后朱熹、葉適、王申子等人不以十翼中之《序卦》為然,遂引出吳澄、蕭漢中等人反對之說。至明末來集之著《易圖親見》,則集“序卦”有理說之大成,一推再推而衍出“序卦”諸圖,并謂“序卦之精微,真有圣而不可知者“、“萬物不出天地之范圍,天地不出序卦之范圍”,似乎可謂“無復(fù)遺蘊”。然而,秦火不焚《易經(jīng)》,乃因其本是卜筮之書。揲蓍十有八變隨機而得本卦與之卦,以“七占”之法參卦爻辭而斷之,則說明卦與卦之間并無義理上的必然聯(lián)系,所以六十四卦之排序亦不止今見通行本《周易》一種形式(帛書《易經(jīng)》六十四卦之序即是一證)。今見通行本《周易·序卦》乃是本《易經(jīng)》六十四卦起《乾》終《未濟》固有次序而系以文字,排列《易經(jīng)》六十四卦之序者與為之立傳者,并非一人,后者是否合于前者本意,不可得而知之(諸儒所以謂其文字淺鄙之理由即在于此)。入元至明兩朝,自吳澄始而至來集之終,則又起為《序卦》作圖以辨其有理之風(fēng),究其實則皆多“分節(jié)”圖之而以《說卦》乾坤六子說闡明其理,然而《說卦》亦為后于《易經(jīng)》之文字,是否合于排《易經(jīng)》六十四卦序者本意,亦不可得而知之。

  易圖學(xué)史上,為《序卦》作圖而論其排序有理,則突出于元明兩代,其后李光地《周易折中·啟蒙附論》則從而有論,曰“卦之所以序者,必自有故”、“先天圖者,序卦之根也”。江永《河洛精蘊》則又從李光地之說,更進而謂《序卦》為“宇宙始終之理”。《先天圖》出于宋代邵雍,謂其為《序卦》之根,則是本末倒置之言。

  來集之的《易圖親見》可作為今日研究《序卦》之參考。《易圖親見》為易圖學(xué)史上一部總總結(jié)前人有關(guān)《序卦》、《雜卦》之圖而又有所發(fā)揮演變之書,足可成為一本研究《序卦》、《雜卦》易圖者的參考書,讀之可避免重蹈其舊轍。因此,是書在易圖學(xué)史中應(yīng)占有一席之地。

  注:《易圖親見》今見于《續(xù)修四庫全書》。


明代其他易學(xué)著作中的的易圖

  明代其它著作中的易圖,是指其它易學(xué)著作中的易圖而言。其它易學(xué)著作主要有鮑寧《天原發(fā)微各類圖》、汪敬《易學(xué)象數(shù)舉隅》、蔡清《易經(jīng)蒙引》、黃芹《易圖識漏》、梅鷟《古易考原》、左輔《太極后圖說》、金賁亨《學(xué)易記》、葉良配《周易義叢》、徐體乾《周易不我解》、盧翰《易經(jīng)中說》、龍子昂《看易凡例圖說》、楊時喬《周易全書》、賀止《圖卦億言》、劉日曦《易圖思解》、張元蒙《讀易纂》、孫從龍《易意參疑》、徐師曾《今文周易演義》、李本固《周易古本全書匯編》、朱謀瑋《周易象通》、劉宗周《易鈔圖說》、李奇玉《雪園易義》、喬中和《說易》、董說《易發(fā)》、馬一龍《元圖大衍》等。這些著作中都有一定數(shù)量的易圖,今分節(jié)敘述之。

  1、明初鮑寧辨正宋鮑云龍的《天原發(fā)微》,于是書卷前增“各類圖”,有《河圖之圖》、《洛書之圖》、《伏羲則圖作易》、《周子太極圖》、《易有太極》、《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圓圖》、《伏羲六十四卦方圖》、《十二月卦氣圖》、《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文王六十四卦次序》、《洪范九疇圖》、《天地四象圖》、《明魄朔望圖》、《閏月定時成歲圖》、《日月會辰圖》、《日月九道圖》、《五聲八音圖》、《六律六呂圖》,計二十二幅圖。其中列朱熹《周易本義》圖八幅(無《卦變圖》)、朱熹改定《周子太極圖》一幅。所列《天地四象之圖》(見圖一百五十四)后被黃百家采入《宋元學(xué)案·百源學(xué)案》之中,所列《文王六十四卦次序》即為先見于楊甲《六經(jīng)圖》中的《序卦圖》,亦即稅與權(quán)《易學(xué)啟蒙小傳》中的《后天周易序卦圖》。諸圖中,唯依《周子太極圖》衍得之《易有太極》圖(見圖一百五十五),可謂探得周敦頤建圖之本意,曰:“周子太極圖與易系辭表里相合”。

  2、婺源汪敬著《易學(xué)象數(shù)舉隅》二卷,成書于明英宗天順六年(1462)。是書本朱熹《易學(xué)啟蒙》而發(fā)揮,卷上列《天地自然易圖》(即十數(shù)《河圖》與九數(shù)《洛書》之圖)、《先天卦圖》(即《伏羲八卦圖》)、《后天卦圖》(即《文王八卦圖》)、《上下經(jīng)卦圖》(即《序卦圖》)、《卦畫象數(shù)會通圖》(即《伏羲六十四卦圖》),卷下列《先天衍數(shù)圖》、《五行參兩數(shù)圖》、《八干配卦象數(shù)圖》、《卦氣象數(shù)圖》(為《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配以二十四節(jié)氣圖)、《八卦納甲象數(shù)體用圖》、《宮春來往圖》、《十三卦器象圖》、《九卦通釋圖》、《先天太極象數(shù)會通圖》(為“先天八卦圖”內(nèi)置十數(shù)“河圖”之圖)。汪氏所列十二幅易圖,其中采《易學(xué)啟蒙》五幅,余則多為前人之圖,唯其《先天衍數(shù)圖》(見圖一百五十六)為新穎,上一○示“太極”,之下“—”與“--”為兩儀,之下四○為四象,之下以八數(shù)圓圖示八卦。圖說:“蓋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八卦吉兇,此吾夫子之易,而為象數(shù)之機括也。觀四象之一二三四,錯而綜之,一與四合,參而兩之,二與三合,衍之至于五十五數(shù),不假圖書而可見也。是故兩儀生四象之數(shù),則具大衍之數(shù),四象生八卦之數(shù),則具乾坤二策之數(shù),八卦定吉兇之數(shù),則具二篇之策之數(shù),或加或減,而一六之數(shù)定焉?!贝藙t出于汪氏之發(fā)明。

  3、晉江蔡清(1453—1508)著《易經(jīng)蒙引》十二卷。以發(fā)明朱熹《周易本義》為主,卷十則列“河圖數(shù)”、“五行方位”、《周子太極圖》第三層圖式等圖,謂“萬世文字之祖起于易,易祖于河圖,河圖者天之文也”、“河圖是易數(shù)祖宗也”、“是太極圖所以明易也,故今學(xué)易者須證之周子圖書”。

  4、蔡清弟子龍巖黃芹著《易圖識漏》一卷。是書成于正德丁卯(1507年),列圖二十七幅。采《易學(xué)啟蒙》八卦橫圖、圓圖,曰:“竊謂上二圖亦似贅”、“似乎邵、朱之時已有此圖也邪?”又列《陽動陰靜圖》(曰:“竊仿周子太極圖中陽動陰靜圖而作也”)、《六十四卦陽動陰靜圖》(曰:“竊仿陳布衣天地圣人之圖而作也”)、《伏羲本河圖以作易圖》、《先天八卦合洛書數(shù)圖》,此外還有表示歷法、卦氣之圖。其用乃在于借圖闡明心學(xué)。是書又列泉南布衣陳真晟《天地圣人之圖》、《君子法天之圖》二圖及圖說。黃氏堅信《先天圖》出自伏羲,此說乃本朱熹“先天圖是伏羲本圖”說而出。所引陳真晟“謹述”,曰:“自伏羲畫卦示精之后,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孔子,孔子傳之顏、曾、思、孟,及孟氏沒遂失其傳”云云,則是臆造之八卦傳承世系。

  5、旌德梅(正德癸酉舉人)著《古易考原》三卷。是書列十數(shù)《河圖》(曰:“伏羲則河圖以生蓍,則洛書以作龜。河圖之則即大衍是也”、“洛書之則未詳,其后神禹時洛亦出書”)、《河圖衍數(shù)圖》、《伏羲則河圖衍數(shù)為大衍之數(shù)圖》、《互體圖》(采吳澄圖及說)等易圖。梅氏以九十九為“大衍之數(shù)”,以五十數(shù)為體,四十九數(shù)為用,此則不見前人有是說。

  6、明弘治丙辰(1496年)進士左輔著《太極后圖說》一卷。所謂“太極后圖”是將周子“數(shù)圖合為一圖”。清嘉慶五年(1580)后學(xué)趙紹祖書于卷后曰:“先生以周子原圖,太極之外,動靜、五行、男女、萬物各為一圖,而于五行一陰陽,陰陽一太極,太極本無極之旨,有所未盡,故復(fù)合為此圖,以闡其意。”左氏曰:“太極有圖,自周自濂溪始。蓋周子本之先天、后天,先天、后天本之河圖、洛書。然圖書以數(shù)為圖,而虛其中數(shù)則太極也。先天、后天以卦為圖,而主之無象,具之無朕,宰之以帝,妙之以神,則太極也。太極以理為圖,而理本無極也。無極即易之所謂神也,故為之空圈以圖之,而復(fù)動靜有圖,五行有圖,男女、萬物各有其圖,故足以盡太極之道矣。然太極一圈,別立于陰陽、五行、男女、萬物之上,則有異乎行而上下之謂焉,此其圖之所以不盡意也。輔之不敏,不敢妄有所議,然聞之傳曰‘易有太極’,則太極實不出于陰陽之外,乃敢竊取夫子之意,而發(fā)揮周子之圖。陰陽有變,變中有理,而理即太極,則不必分為數(shù)圖,而精粗上下無所不盡矣?!弊笫媳局祆涮珮O一理之說,而不準周敦頤“動而無靜,靜而無動,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之說,不知周敦頤《太極圖》五層圖式本是太極一○圖之分節(jié)衍說,不知當“會五于一”看此圖,不知處處皆太極之圖意,以自作之“合一”圖示“太極一理”,實是蛇足?!断缔o》:“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以圖釋之,各重一節(jié)易義則有五層之分,統(tǒng)體則一○之圖盡之。周敦頤乃以“無極”為“神”,“太極”為物之一氣,故有一○之圖以示之。既謂“太極”為“理”,一○之圖將示何“理”?既有周敦頤《太極圖》,則左氏之圖實不可取。

  7、金賁亨《學(xué)易記》五卷。卷一本《周易本義》“論卷首九圖”,其論“河圖洛書”引《易纂言外翼》之說,謂吳澄馬背旋毛、龜背坼甲之說為“草廬此說,亦似有見”;論“先天圖凡四圖”引朱熹“先天乃伏羲本圖”之說,謂“橫圖是畫卦自然次序,故可見其數(shù)之逆,若圓圖本列方位,而數(shù)之逆順,非所重矣”;論“后天圖凡二圖”曰:“先天非無用也,而重在體,后天非無體也,而重在用”,謂朱子、邵子、胡玉齋、蔡西山、李隆山、項平庵之論“皆是”;論“卦變圖”曰:“竊疑此圖而未能究其義”、“本義所指者十九卦而已,不知圣人何獨取此數(shù)卦之變,而他不復(fù)言也”、“謂無卦變不可也,謂某卦變自某卦不可也,謂某卦變某卦不變不可也。蓋易道無窮,圣人觀象取義,并非一例,隨其卦之所重與象之易見者,各指以示人,非特以其變而言也”,此說亦為有見。又論《周子太極圖》曰:“周自太極圖,深明易道,得群圣之心,而所謂無極而太極者,尤足以發(fā)明孔子未發(fā)之旨?!蔽覀儜?yīng)當注重金氏認為周敦頤《太極圖》“深明易道”、“發(fā)明孔子未發(fā)之旨”之說。由此可見,時至明代中葉尚無所謂《周子太極圖》源于異端者。

  8、嘉靖癸未(1523年)進士臺州太平人葉良配著《周易義叢》十六卷。是書卷首“圖說一”列《河圖》(十數(shù))、《洛書》(九數(shù))、《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黑白位大橫圖)、《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即《先天圖》)、《河圖序數(shù)圖》、《洛書序數(shù)圖》、《先天則河圖生數(shù)圖》、《先天則河圖方位圖》、《先天合洛書圖》、《先天變后天圖》、《周易反對卦變圖》、《周易爻變圖》、《太玄準京氏卦氣圖》,計十三圖。其圖多本朱熹《周易本義》而出,所據(jù)十數(shù)《河圖》與九數(shù)《洛書》衍出之六圖,自注“皆出玉峰車氏宇宙略紀”。此六圖可視為后來李光地、江永、胡煦、張楚鐘等人推衍“河洛”圖書的先驅(qū)。其圖所謂“序數(shù)”僅取個位,如“河圖序數(shù)”:“一生三、三生九、九生三十七為七”,“二生四、四生八、八生十六為六”?!斗磳ω宰儓D》則準李挺之《變卦反對圖》衍得,《爻變圖》則諄朱熹變占圖而衍得?!短示┦县詺鈭D》之出處,則自注:“右圖見唐王涯纂釋太玄經(jīng)”。此圖以《易》卦與《玄》之方、州、部、家合為一圖(見圖一百五十六),圖說:“說者曰,卦氣起于中孚,京房傳于焦贛,焦贛得之隱者。以四正卦分主四方為方伯,監(jiān)司之宮用坎、離、震、兌者,是二至二分之日,四時專主之氣,以復(fù)、臨、泰、壯、夬、乾、姤、觀、剝、坤為十二辟卦,卦主十二月,且分四十八卦為公、侯、卿、大夫,而六日七分之說生焉。卦氣以中孚為冬至之初,頤上九為大雪之末,太玄仿之,亦以中為陽氣開端,冬至初也。養(yǎng)有奇贏二贊,大雪末也。皆以京氏譜圖為次序,特變其名稱爾。”因其謂此圖出自唐代,錄而存之可資易圖研究之參考。

  9、嘉靖癸未(1523年)進士長淮衛(wèi)人徐體乾著《周易不我解》六卷(今只存第一卷),自序謂嘗得“青山易半卷、希夷易一卷”而著此書。“乾龍辯”列《希夷龍圖》(北斗星點之圖),又有《乾六位配四時之圖》(分六圖:子丑月龍圖、寅卯月龍圖、辰巳月龍圖、午未月龍圖、申酉月龍圖、戌亥月龍圖)、《龍日夕惕圖》(自注:“希夷龍圖”)、《淵星分野之圖》(自注:“希夷龍圖”),皆為有北斗之星點圖。又有以卦畫所作之《乾坤剛?cè)峥偤蠒円怪畧D》和《陰陽刑德七舍圖》(自注:“淮南有說無圖”)。朱熹嘗謂“龍圖是假書,無所用”,徐體乾所得“希夷易”一卷,亦必為后人假托之書。其所列“龍圖”不是黑白點數(shù)圖,而是以線連空心圓點之星圖,徐氏主《乾》卦為“龍星”之說,謂“周易實以星為龍矣,若非星也,豈得朝夕見乎?”故其圖多以“龍星”立說,有“黃昏龍潛在子”、“平旦龍見于午”、“龍在天中”、“龍夕惕于西南”、“平旦龍見于東北,晝晦其形”等圖說。觀徐氏所出諸“龍圖”,可知時至明代中葉猶有以“龍圖”釋《乾》卦卦爻辭者,其說發(fā)前人之未發(fā),可備易圖研究之參考。

  10、嘉靖甲午(1534年)舉人潁川盧翰著《易經(jīng)中說》四十四卷。是書以朱熹《周易本義》之圖與自衍之圖穿插于經(jīng)傳之中,多達百于幅。釋文多引陳氏(琛)、林氏(希元)之說。雖以《周易本義》及胡方平、胡一桂之書為藍本,然其間亦多有駁朱熹說之處,如謂“不可便以朱子之說為孔子之說也”。是書體例與劉定之《易經(jīng)圖釋》相類,釋《經(jīng)》、《彖》、《象》、《文言》,多以圖附之,如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則附以《周子太極圖》,曰:“乾道變化,即太極動靜,互為其根,陽變陰合,五氣順布,而四時行焉者也。氣中有理,在理乘氣以出也。到各正、保和處,氣載理以入矣。變化,須想象其事意,《本義》但釋開字面耳,如參伍字,一般不必拘。”釋《系辭》“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fēng)雨,日月運行,一寒一暑”,則附《伏羲八卦方位》、《納甲圖》、《文王十二月卦氣圖》圖,曰:“此所謂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fēng)雨,日月運行者也。自今觀之,此圖之中分明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fēng)相薄、水火相交,固不止于雷霆、風(fēng)雨而已也”、“此所謂日月運行,一寒一暑者也?!轮匏废彝c先天八卦甚相符合,虞翻謂日月懸天成八卦象,……此甚簡明,故錄舊圖以見意云”、“十二月卦氣,自復(fù)之冬至以至姤之夏至,一歲之寒暑具焉,易有變化,故具此義,文王十二月卦氣圖尤為直截明當,故僅錄之?!贬尅墩f卦》“帝出乎震”一章,則附《文王八卦方位》圖,曰:“后天卦位,取卦名義,非如先天以畫為次,此章發(fā)明其意義之所在?!币R氏以前人之成圖與自衍之圖解釋經(jīng)傳,既引漢儒之說又引宋儒及明人之說,頗為冗雜。所列之圖既有卦象之圖又有文字連線之圖,亦多附會。繼南宋鄭東卿以易圖釋《易經(jīng)》卦爻辭之后,明代又有劉定之、盧翰以圖釋《經(jīng)》、《傳》之舉。此亦本古人“圖左書右”之說而為,圖則為佐書之不能盡而設(shè)。此亦為易圖學(xué)史中之一斑。

  11、嘉靖時舉人泰和龍子昂著《看易凡例圖說》一卷。是書專取朱熹《周易本義》卷首九圖而為之解,無甚新意。由此書可見明代易圖學(xué)一以朱熹易圖為宗之概況。

  12、嘉靖乙丑(1565年)進士上饒人楊時喬著《周易古今文全書》二十一卷。是書分六部:“論例”二卷、“今文”九卷、“易學(xué)啟蒙”五卷、“易考”二卷、“龜卜考”一卷,每部皆有自序。其“周易全書易學(xué)啟蒙”五卷,其卷一“本圖書第一”,以錄朱熹《易學(xué)啟蒙》為主,間采趙撝謙《六書本義》之《天地自然河圖》、章潢《圖書編》之《古河圖》、《古洛書》等圖,衍出諸多小圖,其中尤以陰陽“旋毛”、“坼甲”之細圖為多,曰:“較之諸儒則優(yōu),謹存以俟考者”。卷末則外加“圖書太極”內(nèi)容,出《河圖三五配合》、《河圖十五配合》諸圖以論之。卷二“原卦畫第二上”及卷三“原卦畫第二下”,備列“先天”與“后天”諸圖,間引諸家之說以補充之。卷二以朱熹本圖為主,卷三則“及于卦畫之所自出者”之太極,采前人“卦氣”、“三十六宮”等圖以為之說。余則為揲蓍、變占之圖。其“易考”二卷,考京房《易傳》,采“十二月卦氣圖”、“卦氣直日圖”、唐一行“橫圖”,考《火珠林》,采《納甲圖》、《渾天六位圖》、《卦象立成圖》等。明儒之易學(xué)著作,多本抄圖與抄說而間附以論說之體例而成書,如錢一本的《像抄》等,楊時喬亦本此體例而成《周易全書》。如果我們溯“龍馬旋毛河圖”與“神龜坼甲洛書”之源,則是始于元代的吳澄,而詳細陰陽“旋毛”之圖畫,則是自楊時喬之《周易全書》始。此后方以智的《周易時論圖象幾表》、高雪君的《易經(jīng)來注圖解》卷末之“周易采圖”所列“旋毛”諸圖及今見于河南孟津負圖寺之清代碑刻“旋毛河圖”,皆發(fā)端于《周易全書》。

  13、隆慶庚午(1570年)舉人廬州賀止著《圖卦億言》四卷。是書以“河洛圖書”為圣人作《易》之本,卷一為“圖書八卦說”,卷二為“六十四卦說”、“太極圖說”,卷四為“卦系雜言”,卷四為“圖卦續(xù)言”。其圖及說皆本朱熹《易學(xué)啟蒙》而推衍,如謂“河圖為先天之體,洛書為后天之用”,亦是拾掇前人之說。

  14、萬歷壬午(1582年)婁東張元蒙著《讀易纂》五卷首一卷。是書首一卷列《周子太極圖》,錄“莊渠魏先生”之《太極圖解》(門人鄭若曾所記)。其解頗具時代意義,大有出于三教合一思想之闡述,今錄之如下。

  太極圖解

  先生問“無極而太極”,若曾對曰:“這是在氣上指出理來。大抵有形者局于一物,做不得物之主宰,無形者方做得主宰。理無聲臭,主宰乎氣,若戶樞然,故謂之極。理氣本分不得先后,但就二者對言,畢竟有理而后有氣也,謂之太極者,萬事萬物都是他做主也。又謂之無極者,以其無聲臭也。周子言此,見得天下之物凡可見者,都是氣質(zhì),只有這些乃是吾性之源,吾生做人之基本”,先生曰:“論道理,須片言拿得住放得開方是緊要。今費許多詞說,不知那一句是周子說無極而太極之本旨?且如此泛泛,乃人人說得出的,周子當初說他何為?”曰:“愿聞其說”,曰:“太極二字,畢竟是天地后頭的事,有了天地方才有他。然自開辟以來,天地間漸漸增了無數(shù)言語、無數(shù)嗜欲、無數(shù)巧偽,弄來弄去,做了一個污濁世界了。周子乃推本窮源,說道我身從何來?從天地,天地從何來?從太極,太極又從何來?連他也是個沒有的,這等一看破了,把那許多齷齪污穢通身去凈,復(fù)歸于無便了”,曰:“如此似老氏之無、釋氏之空一般”,曰:“然,天地間道理一定是自無而有,既有后卻由微以之著”,曰:“然則何謂二家學(xué)術(shù)之非?”曰:“他說妙處,何嘗不是?只是人自錯認耳。佛老惟于此等看得破,所以如龍如虎,世間富貴縛他不住”,曰:“其所以不是處,想來是有見于本之無,無見于后來之有,廢卻由微之著一段功夫耶?”曰:“老氏之學(xué),原說靜以制動,簡以御煩,何嘗不在微上用功?”曰:“他說幾微處,似只在智術(shù)利害一邊”,曰:“不然,此是后人解錯耳。其言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之類,乃是說天道將虧來必先滿,人正要識得此意,先一著下手”,曰:“書言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何等平正?老氏之言,就覺有病”,曰:“其不是處,正在太矯枉過正上,釋氏之非,在于但知人欲之當空,而不知天理之本實”,曰:“太極動而生陽節(jié),如何?”曰:“生陰生陽言定體也,動復(fù)靜靜復(fù)動言妙用也。有是定體,然后有是妙用”,曰:“動極而靜之靜與圣人主靜之靜,同乎?”曰:“然”,曰:“太極以理言,動靜以氣言,主靜之靜是去盡了氣質(zhì)聲臭,只剩一個太極,二靜字覺不同”,曰:“動靜所乘之機也。既離了氣,又何動靜之可言耶?”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動,性之欲也。甚說得妙,謂之感物而動,謂之性之欲,可見是當動而動,從性上發(fā)出來,非人欲也云云,不能反躬,天理滅矣。都是說不當動而動,乃人欲也”,曰:“既是當動而動,如何圣人只以靜為主耶?”曰:“當動而動,動亦靜也,不當動而動,是謂妄動,靜亦動也”,曰:“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此是言生序耶?五行之生也,以微著為漸,故其序亦以微著為次乎?”曰:“然”,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昔南軒言水者陽之濕氣,下降陷于陰,而不得遂火者,陰之燥氣上升,掩于陽而不得舒。愚以冬月地燥,夏月地濕,及人之呵氣成水驗之,似誠見陽氣本濕、陰氣本燥。南軒之見為是”,曰:“此乃生于坎離卦體中,滿中陷之類以起議論,何其支離也。且如水之初生,本只是氣之氤氳,潤濕如露,分明是天地之精,只此便是水之本體,所謂天一生水也,如今江海之水,乃所謂地六成之也。火也者,乃天地之神也”,曰:“水火俱是氣乎?”先生微沉吟曰:“還叫做氣”,曰:“火之為物,聚散有無不測,固是氣矣,水凝成形,而亦謂之氣者,豈以其有時而消涸耶?”曰:“不然,火,神也,故有有無,他與水本以形氣為衰旺者”,曰:“水氣涸,則水形旺,水形旺,則水形涸,愚固聞之矣,若火之衰旺何如?”曰:“試看夏月,燈焰短光亦欠明,冬月燈光明而又遠,便見之矣”,曰:“木之衰旺何如?”曰:“他是以根稍自為衰旺也。如根發(fā)生時未有枝葉,枝葉茂盛便向下垂,漸漸凋落,歸根復(fù)命,又吐花繁盛中間結(jié)核,更自立命,可以見”,曰:“如金何如?”曰:“他未見如何衰旺,只是伏現(xiàn)二者而已”,曰:“天地間五行,果是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復(fù)生水耶?愚恐四時流行,春而夏、夏而秋、秋而冬,其序如此故云也,其實五行何嘗如此相生?”曰:“何以見之?”曰:“木漬而得生,鉆燧而改火,山中有銀礦,三者可以為水生木、木生火、土生金之證矣,若金則遇燥而流,旋結(jié)為質(zhì),何嘗生水耶?天下之水,果皆金之所生耶?火燃成灰,此乃有限之土,坤厚之大,豈皆火之所燼者耶?”曰:“這是妙理,天下之水皆原于山,金,山之結(jié)聚也,可見是金生水,火之生土,不是如今烏焦木頭之類,若然,化得多少?只是火司化權(quán),推陳致新,天地造化,必改革一番,又重新起,火有推致之意,故曰火生土”,曰:“今天下五行是如此生生不窮耶?”曰:“然,氣是活的,不是死的,所以生生不窮”,曰:“以生克言,曰水火金木土,而火次于水,以流行言,曰木火土金水,而火次于木,皆有一件居火之先,方始是火,余四行不似火之有定數(shù)也,何也?”曰:“火,神也,不為物先,而物莫能先之,必有物后,其神乃現(xiàn),卻又嘗超乎物,人心之神亦然,遇事乃出,不為事所壓,此地二生火之義也”,曰:“五行一陰陽節(jié),如何?”先生以手在桌上畫太極圖象,而逐一指上去,曰:“萬物本乎五行,本乎陰陽,陰陽之上是何物?卻只是個空圈,沒有一些子,這個沒有,就是他的本體,原不曾有許多滾滾妄動也”,曰:“無極之真,真字如何?”曰:“猶言本體也”,曰:“即佛家真如之說乎?”曰:“然”,曰:“謂之妙合而凝,似說理與氣為二物”,曰:“非氣不載,亦須如此說分明”,曰:“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中正即禮智耶?”曰:“文公以此二字就當禮智,周子太極圖本易經(jīng)來,易上說中正,中正二字兼仁義禮智都該括者,周子說陰陽剛?cè)崛柿x,合那中正說來了”,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何?”曰:“此言甚好,直從起處看到后頭,去萬古也,左右只是此了”,曰:“原始,何所指?”曰:“始者,開辟之初也,事務(wù)之先也,皆后天也,先天之謂元始”,曰:“人生而有,死也則無,道無有無者也。形者有盡,而形形者無盡,何可以若是班歟?”曰:“生而有,死而無,惟圣賢可以語此,蓋氣清神完,終其天年,神徂于天,與化俱盡,凡夫生而昏昏,焉能為有,死也或滯,焉得謂無?”又曰:“謂生順死安者,通乎有無之故者也,謂生寄死歸者,非通有無之故也”。

  先生謂林相曰:“開辟以來,風(fēng)氣日薄,巧慧日多,人心日漓。周子作太極一圖,欲人反樸還淳,以回造化。首曰無極而太極,無極者,無止極也,天地開辟之后,固一理主之矣,其在混沌之時,孰主張?是先天后天皆此理也。何極之有乎?老子云,可道非常道,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蓋可以指道,可以名言,非常道常名也??傻揽擅撸缬龈缸?,則謂之親之類也,不可道不可名,此天地之始也,無極之謂也,天地生萬物,故曰萬物之母,太極之謂也。其曰圣人主靜立人極者,蓋人心有欲,故不能靜,圣人主靜,非置其心于無用之地,乃心有所主,萬物不得而擾之也。即陳元誠所謂一念未形,既不執(zhí)持亦不茫昧也。后世好動,周子揭人道之方以示人,但其言不如程子之精密耳?!?/span>

  先生謂周士淹曰:“老子與夫子俱生周末,俱欲反樸還淳。但圣人立言,自有斟酌,雖欲反樸還淳,未嘗盡去其文也。蓋去其文,則恣雎放肆,其害又有甚于文勝矣。老子一切去之,自恣自用,少間不知不覺,連人欲都做了天理,如何是好?周子之太極圖與夫子同?!毕壬鹛埔粼唬骸爸茏犹珮O圖首一圈,明天地之初原無一物,而生天生地生萬物皆由此出,所以云無極而太極。學(xué)圣人者,亦須無欲而靜,乃能建立大本,經(jīng)綸大經(jīng),而萬化皆由此出,與造化相為貫通。此周子立圖意也。若止以無形有理為說,則淺了他意思,此圖亦不消作矣。”又曰:“無欲故靜,甚形容得心體明盡,但說得太高,使學(xué)者無下手處?!?/span>

  15、萬歷丁丑(1557年)蘇郡吳江孫從龍著《易意參疑》首二卷、外編十卷。是書“首編卷之一”為“圖極略第一”(列朱熹《河圖》、《洛書》、《周子太極圖》)、“先后天圖略第二”(列朱熹黑白位《伏羲八卦橫圖》、《伏羲六十四卦橫圖》、《伏羲八卦圓圖》、《伏羲六十四卦圓圖》、《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方圖》、《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名義略第三”、“易例略第四”,“首編卷之二”為“筮法略第五”、“體用略第六”、“讀易略第七”、“周易略第八”、“傳易略第九”。外編十卷則是解釋《周易》經(jīng)傳之文。雖是書一本朱熹《周易本義》之圖(圖名稍有變換,并據(jù)小圓圖衍出小方圖),然其論說亦頗有不盲從前儒之處,如,論“圣人則河圖畫卦”曰:“愚按,圖書之位與數(shù),有常變虛實之分,生克同異之辨,經(jīng)緯表里之說,啟蒙載之詳矣。其受圖畫卦、法書序疇,則禮緯含文嘉、孔安國、劉歆、邵康節(jié)、蔡九峰并用此義??追f達則云伏羲雖則河圖,亦須仰觀俯察,以相參正然后畫卦,此亦系辭下傳二章之意。觀程子嘗曰,孔子感麟而作春秋,麟不出春秋豈不作?如畫八卦,因見河圖洛書,果無圖書,八卦亦須作。朱子亦曰,圣人仰觀俯察遠求近取,安知河圖非其中一事?則圣人作易之由,概可想矣?!?/span>

  16、明隆慶二年(1568)董漢策刻徐師曾《今文周易演義》十二卷首一卷。是書首一卷列朱熹《周易本義》諸圖,準朱熹之說,將《先天圖》分列圓方二圖,又以八卦圓圖衍出“伏羲八卦方圖”。各圖所附論說,多引《易傳》之文及劉氏(牧)、朱子之說,僅于《伏羲八卦方圖》后按曰:“此圖雖不經(jīng)見,然以大方圖約之,其位當如此”,于《伏羲六十四卦方圖》后按曰:“此圖經(jīng)傳無文,今存以備考,且見小方圖之有自云”。卷后所出《周易傳受大略之圖》,其中以“陳摶—穆修—李之才—邵雍”為一枝,“周惇頤—程頤—朱熹—蔡清”為一枝。

  17、萬歷壬辰(1592年)進士臨清州人李本固著《周易古本全書匯編》十七卷。是書有“意辭”、“象數(shù)”、“變占”三集?!跋髷?shù)”之目有“圖書象”、“圖書數(shù)”、“總論”、“畫象”、“三易”、“廣象”、“觀象”、“衍數(shù)”八部分。所列易圖本朱熹《周易本義》圖而推衍。引楊用修之說,謂“先天方圓圖”為“希夷之圖”,“蓋康節(jié)因孔子易難明,因希夷之圖又作后天圖,如周子因易有太極一句,而作太極圖。今便謂先有太極圖,而后有易傳可乎?”列《伏羲八卦方位》圖,引《說卦》“天地定位”一節(jié),按曰:“此說卦明先天易也,希夷圖之”,列《文王八卦方位》圖,引“帝出乎震”一節(jié),按曰:“此說卦明連山易也,希夷圖之”,列《先天圖》六十四卦方圖,引《說卦》“雷以動之”一節(jié),按曰:“此說卦明歸藏易也,希夷圖之”,又列有《河圖》、《洛書》并附以論說。

  “用修引希夷曰:易學(xué)意言象數(shù)四者不可缺一,其理俱見于圣人之經(jīng),不煩文字引說,止有一圖以寓陰陽消長之說與卦之生變,圖亦非創(chuàng)意以作,孔子系辭述之明矣”,李氏不知此一段文字本出邵伯溫《易學(xué)辨惑》,引自楊用修又誤作是說本出陳摶,可窺其“匯編”水平。致謂六十四卦方圖為“歸藏易”,八卦二圓圖分別為“先天易”和“連山易”,則又是步朱元升后塵而“發(fā)明”。然而,其“翼傳所以明古易,六圖所以明易傳”之說,亦似有見,《周易本義》先后天易圖本據(jù)《易傳》之文衍出,非先有圖而后有“翼傳”。

  18、萬歷辛丑(1601年)進士山陰人劉宗周著《周易古文鈔》四卷。是書“易鈔圖說”列十數(shù)《河圖》,頌曰:“太古之世,元氣混龐,篤生圣人,繼天而皇,心苞玄極,全體陰陽,以儀以象,八八相當,即理顯數(shù),變動不常,強名曰易,無物可方,附會龍馬,偶呈星房,旋毛逆順,初卒踐行,一表一里,交錯玄黃,一與六配,二以七藏,三八居左,四九右旁,環(huán)而拱之,五十中央,其行左旋,自衰而旺,其道相生,循環(huán)無方,其體奇圓,其用偶章,五十有五,其分低昂,為四時紀,為萬化綱,問之天地,天地茫茫,問之圣人,圣人倀倀,是卦是圖,過驪或黃,為龍為馬,忽騰忽翔”,列九數(shù)《洛書》,頌曰:“河洛之間,天地孕英,河以圖顯,洛以書呈,是一是二,識者紛評,圖分象緯,書辯淵陵,九何以南,七乃西行,二四六八,不與陽爭,去十存五,土何以成,有說于此,西南得朋,四正四隅,偶隨奇零,其道右旋,相克得平,五行次第,中宮太極,二四從橫,八八之象,一準圖情,圖書表里,易范并稱,神禹垂教,商周代興,道在皇極,九疇以徵,建中表正,真陽儲精,為太極則,為人極經(jīng),一掃無極,學(xué)者取旌”,依此可見劉宗周對待“河洛圖書”之態(tài)度。所列《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總圖》(見圖一百五十七),以一畫為“太極”,圖說:“圣人作易,從一畫始,即太極也,因而重之,即陰陽也,陰陽既分,則太極遂隱于無形,而以一奇一偶分陰陽矣,兩儀合而一陽生,則太陽也,太陽變而生少陰,少陰變而生少陽,少陽變而生太陰,則四象立矣,兩儀四象立而八卦蘊于其中矣。統(tǒng)言之,得三奇三偶之純卦,則乾坤之體也,又得三奇三偶之互卦,則六子之體也。此圖立而前可以無太極,后可以無八卦、六十四卦,蓋圣人易簡之精意也”,列《八卦子母相生蘊六十四卦之圖》(見圖一百五十八),圖說:“八卦生生之序初,然只是乾父坤母,父母交而生六子,又以乾坤進列于六子,各交八卦而生六十四卦。觀乾坤可以列六子,則太極不必另為圖象可知,故曰太極本無極”。劉宗周不主圣人則圖書作易之說,謂“圣人初然只是信手一下,遂為大易母,因而生生焉”,此說則可能合于當初八卦之所以成。又列有“羲易原”卦畫四圖和卦變圖。劉氏主八卦重為六十四卦之說,曰:“一卦重八卦,八卦各重八卦,全從造化之理,迭相推蕩,正是自然之理。若一每生二,循序而進,無乃終錮于死法而不知變乎?且易只言八卦、六十四卦耳,并無所謂十六卦、三十二卦也”,此說為有見?!睹魇贰贩Q宗周善于《易》,以是書可見此言不虛。

  19、萬歷甲辰(1604年)寧獻王七世孫朱謀瑋著《周易象通》八卷。是書專釋上下經(jīng)文,不及十翼。其卷首列“衍河圖”、“伏羲重卦圖”(上下體以乾坤震巽坎離艮兌為序之六十四卦方圖)、“文王次易卦圖”(即上下經(jīng)各十八卦之序卦圖)?!把芎訄D說”曰:“蓋當伏羲之時,龍馬交于河而產(chǎn)駒焉,背負此文,圖之以為休徵,因其顧諟之義,遂列而為八卦?!詠碡蕡D世藏秘府以為寶,學(xué)者莫得而窺,逮宋徽宗考古搜奇始出示于中外。傳寫迄今寢失其舊,以故學(xué)者舍河圖而造太極,昧四象而贊五行,遂加無極于太極之先,設(shè)四畫五畫之卦于三畫之后,至謂乾南坤北離東坎西位置,顛冥方物,舛繆八象,且猶弗審,又何萬象之能辨乎?天啟皇明,乾坤再辟,文教煊赫,萬里同風(fēng),大易至是而始彰。河圖久晦而復(fù)顯,瑋不揆檮昧,積思研精,偶窺一斑,因作象通八卷,遂揭斯圖,著明其說”,此乃易圖學(xué)史上的一段“奇文”。其謂不當有“四畫五畫之卦”,似為有見,然而謂自造之“河圖”為“龍馬駒”背文之舊,又有“宋徽宗考古搜奇始出示于中外”云云,則是信口開河荒誕不經(jīng)。

  20、天啟壬戌(1622年)進士彭澤人劉日曦著《易思圖解》(無卷數(shù))。是書以朱熹黑白位之六十四卦橫圖及六十四卦圓圖為“先天”,以朱熹八卦橫圖為“太極”,以陰陽序卦圖為“先天小成”,以朱熹“文王八卦方位”圖為“后天小成”,以乾坤坎離四正卦之卦氣圖為“后天大成”,又列朱熹十數(shù)《河圖》與九數(shù)《洛書》及蔡元定《天地四象圖》及本出邵伯溫之《一元消長之數(shù)圖》。要之本朱熹《周易本義》卷首之圖而推衍,另冠以圖名附以論說,除所謂“大成”、“小成”新概念之外,并無發(fā)明。是書亦是有明一代易圖書學(xué)一本朱熹易圖之一證。

  21、崇禎戊辰(1628年)進士嘉善人李奇玉著《雪園易義》四卷、圖說一卷?!八囊讏D說”列朱熹《周易本義》諸圖,變換圖名而推衍之。以《伏羲八卦方位》圖為“伏羲先天小成圖”,以《先天圖》圓圖為“先天六十四卦圓圖”,以《先天圖》方圖為“六十四卦后天方圖”,以《文王八卦方位》圖為“后天小成方位圖”,“參訂圖說”列《河圖》、《洛書》、《河圖太極生生圖》、《三五二圖》、《先后天合圖》、《先后天男女相生圖》、《河圖合八卦對待圖》、《河圖合八卦流行圖》,又列《進退變化圖》、《圖書對待流行之圖》、《大衍數(shù)合太極生生豎圖》、《易卦數(shù)合太極生生豎圖》、《卦變圖》、《納甲圖》等。以“乾率三女于南,坤率三南于北”之八卦圓圖為“先天歸藏圖”,“乾率三男于北,坤率三女于南”之八卦圓圖為“連山圖”,前謂《先天圖》六十四卦方圖為“先天歸藏方圖”、“連山易相傳為后天圖”,后則曰“文王八卦次序后天圖”、“此連山圖,相傳為后天,即洛書數(shù)也”,同一幅圖前屬“連山”后屬“文王”,既曰“相傳為后天”又曰“此連山圖”,為繼李本固之后又一胡亂將朱熹先后天易圖變換圖名者。

  22、崇禎中太原府通判內(nèi)丘人喬中和著《說易》十二卷。是書前列“圖說”,次“卦象”,次“彖傳”,次“爻象”,次“文言”,次“系辭”,次“說卦”,次“序卦”,次“雜卦”,次“附錄”。卷首“圖說”列“古太極圖”(黑白魚形圖)、“周子太極圖”(一○之圖),依之衍出“予太極圖”(一○之內(nèi)加三十六個黑點之圖),曰:“此予太極圖也。一本散殊,川流而敦化,點者陰也,不及點處皆陽也,以陽統(tǒng)陰,陽有余陰不足,天心亙古以常存,人心投隙而竊發(fā),蓋至一而無二也,此孟子所以道性善,而羲文周孔之旨邪?三十六點者,三十六宮都是春”,謂“古圖半黑半白,如環(huán)無端,恰肖矣,但無賓主,而一元之紐安在?周子易以白圈,若曰純陽無陰,不矯枉過直乎?”自詡其圖“似古太極,象日光爍爍,精瑩圓滿,似周太極,象星羅萬點”。又有《兩儀四象八卦圖》、《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總圖》。又有《先后天易位圖》、《先天變后天圖》、《太極河圖圖》、《太極洛書圖》、《河圖位數(shù)圖》、《洛書位數(shù)圖》、《河圖循環(huán)反復(fù)圖》、《洛書循環(huán)反復(fù)圖》、《河圖九宮七色圖》、《洛書五兆九疇圖》、《先天位次圖》、《后天位次圖》、《河圖先天后天洛書變化總圖》。卷十二又列《古納甲圖》、《漢書歷志納甲圖》、《今納甲圖》、《納甲合數(shù)圖》、《附洛書十干圖》、《渾天六位圖》、《三奇》、《四卦配十二月》、《八卦應(yīng)二十四氣》等圖。其所謂古今納甲圖皆以朱熹《伏羲八卦方位》圖配以天干(“古納甲圖”則坎離易位),謂“今試仰觀新月,作震象非艮象,則古圖是殘月,亦震象非艮象,則古圖未盡,是茲繪二圖詳焉如左”,其實所出“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總圖”(見圖一百五十九)即是其納甲月象圖。觀《周易參同契》及虞翻有關(guān)納甲之說,乃謂“震受庚西方”、“十五乾就體,盛滿甲東方”、“坤乙三十日,東北喪其明”與“日月在天成八卦象,震象出庚,兌象見丁,乾象盈甲,巽象伏辛,艮象消丙,坤象喪乙??蚕罅魑欤x象就己”、“乾坤列東,艮兌列南,震巽列西,坎離在中”,非乾南坤北之位。

  有明一代凡說《系辭》“河出圖,洛出書”者,幾乎都是宗朱熹之說,以十數(shù)為《河圖》、九數(shù)為《洛書》,惟獨到了明末方有喬中和法劉牧之說,以九數(shù)為《河圖》、十數(shù)為《洛書》。其所謂《太極河圖圖》為一九宮圓圖,中心一○之內(nèi)寫一“五”字,二、四、六、八八偶數(shù)則寫于一黑色方塊之內(nèi),其《太極洛書圖》亦為一圓圖,中一●內(nèi)寫“十”字,一●之中又有一○,內(nèi)寫“五”字,其外圈則八分,偶數(shù)寫于黑色扇形塊中,奇數(shù)寫于白色扇形塊中。其《河圖位數(shù)圖》則準吳澄“龍馬毛旋如星點”之說畫作九數(shù)圓圖,《洛書位數(shù)圖》亦準吳澄“神龜甲坼如字畫”之說畫作十數(shù)方圖。其“河圖洛書辨”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四二為肩,八六為足,縱橫十五,此河圖也;一六居坎為水,二七居離為火,三八震巽為木,四九兌乾為金,五十居中為土,此洛書也。劉牧、希夷之說蓋如此?!眴淌舷嘈藕诎c河洛圖書由陳摶數(shù)傳至劉牧之說,不以朱熹河洛圖書為是,又孱和吳澄旋毛、甲坼之說,自以為得河洛圖書之真蒂,殊為可笑。任何河洛圖書映象之說都是荒誕不經(jīng)之說。

  23、崇禎丁丑(1637年)進士無錫人秦鏞著《易序圖說》二卷。是書以《序卦》言其理,分上經(jīng)三十卦為五節(jié)、下經(jīng)三十四卦卦為四節(jié),五數(shù)奇而上經(jīng)象陽,四數(shù)偶而下經(jīng)象陰。每節(jié)之分各以《易傳》之辭解說之。是繼吳澄以經(jīng)緯卦分為七節(jié)、蕭漢中以主客分為六節(jié)之后,以“分節(jié)說”謂《序卦》有理者,其后則有來集之之《易圖親見》分《序卦》上下經(jīng)為三節(jié)之說?!胺止?jié)”之說分七、六、九、三節(jié)不一,可見其說不能歸一?!兑捉?jīng)》以“非覆即變”之二卦為偶而系以成“編”,又分三十二“編”為上下二“篇”(上篇十五編,下篇十七編),其二卦之“編”則與刻簡立卦而后系辭有關(guān),其上下“篇”之序又似乎與揲蓍成卦之爻變有關(guān)(“編”與“編”之間有相反爻變之聯(lián)系)。《序卦》之文字乃后人據(jù)《易經(jīng)》上下篇之序而系(非孔子作),謂其中富含“義理”,則不切合實際。

  24、明末黃道周弟子湖州人董說著《易發(fā)》八卷。是書卷一有“周易渾元符”、“黃鸝河洛徵”、“河洛證物篇”、“易有太極說”、“地易八卦原始”、“地易屯蒙時位略”、“地易內(nèi)外二體時位略”及“剛?cè)崾冀唤狻敝T篇。其以十數(shù)《河圖》、九數(shù)《洛書》立說與眾迥異,曰:“此黃鸝一聲,即河洛之全機大用也”,“方黃鸝未鳴,冥漠無聲,則河圖無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洛書無用九、陽七、陽五、陽三、陽一、陰二、陰四、用六、陰八,是圖書之正位也,及聞黃鸝之聲,而有河圖之下一點矣”,董氏之所以將“黃鸝”與“河洛圖書”扯作一處,則因“河圖洛書象教也,將以音教喻象教”而發(fā)。此說雖不經(jīng),然其不以“河洛圖書”為天生神物、圣人則之作《易》之本,亦為有見?!坝形覄t有一河圖之天一是也,有物則有二河圖之地二是也”,此說亦見其對待“河洛圖書”之態(tài)度。其本《陰符經(jīng)》、《握奇經(jīng)》之說而謂“河圖主體有生有殺”、“洛書以殺為用”、“洛書之以逆為順者道心也”、“洛書之以順為逆者人心也”,則見其以天道而及于人事之說當與當時形勢有關(guān)。其“易有太極說”曰:“太極者,一畫是也,其象為一,有一必有二,兩儀者偶畫是也,其象為‘--’,一在于此而偶在于彼,一在于此,故畫‘—’于正北,偶在于彼,故畫‘--’于正南,有物必有則,于是有始有終,有生有滅,故復(fù)畫‘—’于正東象太極之所始也,即前極之‘—’也,復(fù)畫‘--’于正西,象太極之所終也,即后極之‘—’也,此所謂四象者也……”,可見其論“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亦與前儒不同。其《地易屯蒙時位略》卦圖,以地支配《序卦》六十四卦,其《地易八卦原始》圖,則以“大始”、“成物”、“中際”、“中成”、“生”、“殺”、“止”、“轉(zhuǎn)運”標于乾、坤、坎、離、震、兌、艮、巽八卦之旁,其說則以《說卦》所言八卦方位配之。

  明儒之易學(xué)著作多附以易圖,或列于卷首,或穿插于書中,而且又多以朱熹《周易本義》、《易學(xué)啟蒙》為藍本,所列易圖亦多出此二書,此則是有明一代易學(xué)著作的一大特點。所列易圖又多是變換圖名而推衍之,而個別深明易理之人則不隨聲附和,如劉宗周、董說等人,此亦見以圖推圖、以圖攻圖的特點。然而其中亦有不少穿鑿不當信口開河之說,如“黃鸝一聲”、“龍馬產(chǎn)駒”等,此則是有明一代儒者研習(xí)易圖學(xué)之一陋。


明代其他著作中的的易圖

  1、明代醫(yī)學(xué)家山陰人張介賓(1563—1640年)歷四十年成《類經(jīng)》三十二卷(其中《類經(jīng)圖翼》十一卷、《類經(jīng)附翼》四卷)?!额惤?jīng)附翼》卷一“醫(yī)易”列本出朱熹《周易本義》之《河圖》、《洛書》、《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圓圖》、《伏羲六十四卦方圖》、《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諸圖,“醫(yī)易義”曰:“賓嘗聞之孫真人曰,不知易,不足以言太醫(yī)。每有疑焉,以為易之為書,在開物成務(wù),知來藏往,而醫(yī)之為道,則調(diào)元贊化,起死回生,其義似殊,其用似異。且以醫(yī)有內(nèi)經(jīng),何借于易?舍近求遠,奚必其然?而今也年逾不惑,茅塞稍開,學(xué)到知羞,方克漸悟。乃知天地之道,以陰陽二氣而造化萬物,人生之理,以陰陽二氣而長養(yǎng)百骸。易者,易也,具陰陽動靜之妙,醫(yī)者,意也,合陰陽消長之機。雖陰陽已備于內(nèi)經(jīng),而變化莫大乎周易,故曰天人一理者一此陰陽也。醫(yī)易同原者,同此變化也。豈非醫(yī)易相通,理無二致,可以醫(yī)而不知易乎?”從而有“天地之理具乎易,而身心之理獨不具乎易乎?”、“物理之易猶可緩,而身心之易不容忽,醫(yī)之為道,身心之易也”之論。其立論則多引周敦頤《太極圖易說》與邵雍《觀物外篇》文字,結(jié)合行醫(yī)之道而闡述之。《類經(jīng)圖翼》“太極圖論”,取《周子太極圖》一○圖式稱之為“太虛圖”,變換二層圖式稱之為“陰陽圖”;“陰陽體象”列《五行生成數(shù)圖》(自注:“此即河圖數(shù)也”)、《五行圖》、《干支所屬五行圖》、《六十花甲納音圖》,此外還有《九宮分野圖》、《九宮八風(fēng)圖》(見下圖)、《九宮星野圖》(見下圖)。

  “醫(yī)易同原”說似緣起唐初孫思邈,其《千金要方》曰:“凡欲為大醫(yī),……又須妙解陰陽、祿命、諸家相法,及灼龜、五兆、周易、六壬,并須精熟”,而張介賓所謂“醫(yī)易同原,同此變化”,乃是以“同此陰陽變化”為根本,并非主張醫(yī)學(xué)源于易學(xué)。此一點從其所列易圖及論說中亦見得分明。

  2、明王坼輯《三才圖會》一百零六卷,分天文、地理、人物、時令、宮室、器用、身體、衣服、人事、儀制、珍寶、文史、鳥獸、草木十四門。其“文史”卷一列易圖五十五幅,主要采自楊甲《六經(jīng)圖·大易象數(shù)鉤深圖》、《道藏·周易圖》和朱熹《周易本義》。其中《河圖》、《洛書》、《伏羲八卦次序圖》、《伏羲八卦方位圖》、《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圖》、《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圖》、《文王八卦次序圖》、《文王八卦方位圖》和《卦變圖》為《周易本義》卷首九圖,余則皆先見于《六經(jīng)圖》和《周易圖》。見于《六經(jīng)圖》者有:《六十四卦萬物數(shù)圖》、《易有太極》、《六卦生六十四卦圖》、《八卦納甲圖》、《八卦取象圖》、《八卦象數(shù)圖》、《渾天六位圖》(易名“六位圖”)、《六十四卦反對變圖》、《通乎晝夜圖》、《陰陽君民圖》、《乾坤大父母圖》、《復(fù)姤小父母圖》、《六爻三極》(易名“六爻定位圖”)、《陰陽奇偶》、《先甲后甲》、《八卦生六十四卦圖》(易名“八卦因重圖”)、《八卦變六十四卦圖》(易名“八卦相推圖”)、《天地之數(shù)圖》、《乾坤之策圖》、《仰觀天文圖》、《俯察地理圖》、《乾坤六子圖》(易名“六子圖”)、《運會歷數(shù)圖》、《三變大成圖》、《八卦司化圖》、《序卦圖》、《十三卦取象圖》、《雜卦圖》、《太玄準易卦名圖》、《溫公潛虛擬玄圖》、《邵氏皇極經(jīng)世圖》。見于《道藏·周易圖》的有:《太極貫一圖》、《先后中天總圖》、《既濟未濟合律圖》、《井鼎水火二用之圖》(易名“井鼎取諸物圖”)、《日月為易圖》。又其《乾坤合律圖》則是取《六經(jīng)圖》之《四卦合律圖》之半,《五位相合》圖則是據(jù)《六經(jīng)圖》之《五位相合》圖增衍而出,《咸艮取諸身圖》則是《周易圖》之《艮背之象圖》之衍圖。

  3、明初皇封“真人”掌管全國道教的張宇初(按元封當為道教第四十三代“護漢天師”)著《峴泉集》。是書內(nèi)有“太極釋”、“先天圖論”、“河圖原”等篇。張宇初雖于《元始無量度人上品妙經(jīng)通義》中列本出南宋道士蕭應(yīng)叟據(jù)《周子太極圖》演變而得的《太極妙化神靈混洞赤文圖》,但不加任何文字說明。其《太極釋》一文則表明了對待周敦頤《太極圖》的態(tài)度,認為是圖并非原出自道教。這一意見出自一位掌管全國道教的天師之口,則充分說明當時并無所謂《周子太極圖》源于道教之議論。今錄其文如下,以資參考。

  太極釋

  太極者,道之全體也。渾然無所偏倚,廓然無得形似也,其性命之本歟?性稟于命,理具于性,心統(tǒng)之之謂道,道之體曰極。五居九疇之中曰“皇極”,《書》曰“會其有極”,《詩》曰“莫匪爾極”。以是求之,即心也,道也,中也。周子曰“中焉,止矣”,程子曰“太極者,道也”,邵子曰“心為太極”,朱子曰“太極者,理也”,陸子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即極也,理一而已。合而言之,道也。夫五行、陰陽陰陽、太極,五殊二實,二本則一。二實者,天以陽生萬物,地以陰成萬物。動而陽,靜而陰,陽變陰合而生五氣,由五氣而生萬物,故曰“五殊”也。五殊本于陰陽,互為其根也。兩儀生,而陽交于陰,陰交于陽而生四象,四象分而生八卦,八卦錯而萬物生焉。是曰“一動一靜,天地之至妙歟”,是以五氣布四時行,萬物生生而無窮,“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散而為萬物,則萬物各一其性,各具一太極,渾然全體而靜者,常為主焉。兼有無全體,用涵動靜,為萬化之源,萬有之本者,妙合二五之精焉。朱子謂太極理也,動靜氣也,太極乃本然之妙,動靜乃所乘之機。機動則氣行,而陰陽運焉。理有不著者

  乎?蓋氣負理生,理有氣形,性為之主,而陰陽五行,經(jīng)緯錯綜。合言之萬物統(tǒng)體一太極也;分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極也。且鴻蒙溟涬性之初則元氣為萬物根本,其體謂之理,其陰陽流行不息者,氣也。是故未分之前,道為太極,已形之后,皆具是理,則心為太極。沖漠無朕,萬理畢具,陰陽既形,則理氣分矣。太極判,而生一奇一偶,由奇偶而生生無窮,則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三十二分為六十四是也。圣人無以發(fā)之,伏羲始畫,以一象乾一象坤,體吾心之太極也。一奇一偶以象變,重之而為卦,拆之而為爻,皆一陰一陽至著至明之幾也。是畫也,至廣至幽,至精至微,非氣質(zhì)形似之可見,非聲色狀貌之可求,昭昭焉,熙熙焉,虛而靈,明而妙,散之為萬殊,斂之為一本,無須臾之間、毫發(fā)之異,循環(huán)無端,浩渺無窮,若天地之運行,風(fēng)雨之潤,雷霆之威,霜雪之肅,山川之流峙,草木之榮悴,飛潛之微,動植之眾舉,不違乎天命之流行,而同所賦受也。所謂有極以理言,無極以形言也。抑理之至極,本無形似,而言無則不能為萬化根本矣。邵子曰“無極”、曰“有象”,有則言其本之實體,無即無聲無臭,形而上者是也。其見夫道體者,固不可以無加于有矣。若老子之謂“無極”者,無形無窮也,莊子之謂“道在太極之先”是也。若河洛之數(shù)、先天之象,雖有詘信進退,盈虛消息,行乎其中,皆以虛中為極也。能虛其中,則太極本然之妙得矣。尚何晦明通塞之異哉!故《易》曰心學(xué),萬事萬化皆本諸心。心所具者,天地萬物不違之至理也。程子謂有理而后有象,而后有數(shù),人道之始于陽成于陰,本于靜流于動,與萬物同也。然陽復(fù)本于陰,靜復(fù)根于動,一動一靜皆天地同流,惟主誰靜則性立,性立則中正仁義定矣。是以體用一源,顯微無間矣。是圖,朱震謂周子得之穆伯長,穆得之于種放,種得之于陳摶。以陳摶學(xué)老氏,故陸氏辟朱子,以無極出于老氏也,而《易》曰有極,未嘗言無,周子《通書》亦止言陰陽、太極,明矣。然朱子以無形訓(xùn)之,亦弗判于道矣。且考之潘《志》,以為周子自作無疑?;蛴种^周子與胡宿、邵古同事潤州一浮屠,而傳焉。然其說豈浮屠所知也。且先儒以周、邵之學(xué)、先天太極二圖,其理一也,其傳未必二焉。其體至而大無不包,其用至神而無不存也。故曰,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蟲草木細微,無不合也。將以順性命之理,盡變化之道焉,萬古圣賢之心同也。非反求諸己,有以見夫遠,而六合之外,近而一身之中,暫于瞬息,微于動靜,豈言辭口耳之足知天也哉!必致夫會歸之功,探索之奧,則吾靈明靜虛之體,充乎六虛,宰乎萬變,久則誠精,故明神應(yīng),故妙幾微,故幽。其立象畫意,剖析精微,無不備于是焉。性命之道,死生之說,原始返終,于是盡矣。其銖視軒冕,塵視金玉,亦孰得而易之?敢為疑者釋焉。

  讀過道士張宇初《太極釋》一文之后可知,時至明初有關(guān)周敦頤《太極圖》的淵源問題,儒道兩家仍有共識,皆謂周敦頤所自作,與道教經(jīng)典之間并無任何關(guān)系。至明英宗十年(1445)纂修《正統(tǒng)道藏》時,始將成書于南宋末有《周氏太極圖》的《周易圖》收入“洞真部靈圖類”,亦同時將元代道士所作《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內(nèi)有據(jù)《周子太極圖》衍得之《太極先天之圖》)收入其中?!墩y(tǒng)道藏》中既有《周氏太極圖》,又有《太極先天之圖》,可見其纂修者們并不認為周敦頤《太極圖》是來源于《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中之《太極先天之圖》。

  易圖學(xué)發(fā)展史中,周敦頤《太極圖》的淵源問題至關(guān)重要。程朱理學(xué)之所以推崇周敦頤,完全是因為他有《太極圖易說》和《易通》兩部著作。朱熹與陸九淵的“鵝湖之辨”,所爭主題亦在于《太極圖易說》中是否有老子思想淵源。如果《周子太極圖》的直接來源出了問題,甚至可以從道教典籍中找到“剽竊”的證據(jù),無疑會徹底摧毀程朱理學(xué)的根基。自從《正統(tǒng)道藏》中收入了《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之后,清代學(xué)者如毛奇齡、李塨等人即由此入手,謂《太極先天之圖》本出唐代,證成周敦頤《太極圖》是“剽竊”道教之圖而作。這位道教四十三代天師的《太極釋》一文,可有助于人們辨別是非。

  4、宏教弟子柳守元“重訂”之《易說》(見《道藏輯要》壁集)。是書“圖解目錄”列《河圖》、《洛書》、《混極圖》、《元極圖》、《靈極圖》、《太極圖》、《中極圖》、《少極圖》、《太陽圖》、《太陰圖》、《象明圖》、《三才圖》、《八卦合洛書圖》、《八卦合河圖數(shù)圖》、《陽奇圖》、《陰偶圖》、《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乾坤闔辟圖》、《伏羲則河圖以作易圖》、《大禹則洛書以作洪范圖》、《太極中分八卦圖》、《伏羲八卦方位圖》、《文王八卦方位圖》、《六十四卦方圓圖》、《六十四卦剛?cè)嵯嗄D》、《六十四卦節(jié)氣圖》、《陰陽律呂生生圖》、《三分損益之圖》、《天根月窟圖》、《陰陽消息圖》、《卦序圖》,計三十一圖。是書雖前有“黃鶴山人呂子”之“易說自序”,而柳守元“易說題詞”又謂“我孚佑帝師……自唐成進士后屢有闡易微義,垂示法言,惜未匯傳于世。茲壽山堂易說,乃古洞藏本”云云,然從所采易圖出自朱熹《易學(xué)啟蒙》和田藝衡之《易圖》看,即知此書出于明代,非所謂呂洞賓著。其“混極圖”(一●之圖)乃田氏“元極圖”,又作一○之內(nèi)有一黑點之圖,稱之為“元極圖”,余“靈極圖”、“太極圖”、“中極圖”、“少極圖”、“太陽圖”、“三才圖”、“象明圖”、“陽奇圖”,皆與田藝衡《易圖》相同(圖說亦有取于《易圖》),其“太陰圖”則是田氏圖之改畫圖,“陰偶圖”則是一●之圖與田氏○下有一畫之圖不同。其《乾坤闔辟圖》與《天根月窟圖》之內(nèi)皆加畫章潢所謂之“古太極圖”,又其《太極中分八卦圖》則取所謂“先天八卦”之序為圖。

  5、《道藏輯要》鬼集七之《心傳述證錄》。是書為雎陽梅芳“重鎸”于清嘉慶八年(1803),書前之序曰:“茲編得之吾鄉(xiāng)前輩家藏。蓋以無極道祖所垂諸說為圣學(xué)心傳,而以沂陽劉子之說附而述證之。將三教同源之旨、性命玄微之功,簡易明白顯為指出,義蘊精大,非尋常訓(xùn)詁考據(jù)之學(xué)可比,洵為庸腐曲俗者千古昏衢之矩燭也。予年二十歲時即獲是編,寶而讀之,愈研求愈覺妙義之無窮焉。予今年七十有五,蓋已忽忽又五十有五年矣,爰重鐫而公之世,俾有志于道者,得睹是書,加以身體力行,切實功修,其庶幾豁然頓披云霧,朗見晴天,始信三教原有至詣,證述亦為糟粕,宇宙間本同一大清空,光明藏耳。尚何言哉?尚何言哉?”依此知是書于乾隆時已有流傳。是書之《混極圖》、《元極圖》、《靈極圖》、《太極圖》、《中極圖》、《少極圖》、《太陽圖》、《太陰圖》、《象明圖》、《三才圖》、《乾坤闔辟圖》、《六十四卦方圓圖》、《六十四卦剛?cè)嵯嗄D》、《六十四卦節(jié)氣圖》、《天根月窟圖》及《陰陽消息圖》,計十六圖與圖說皆與柳守元所“重訂”之《易說》相同,只是皆于圖說前加“無極子曰”四字而已。余則《無極圖》、《易有太極》、《兩儀》、《四象五行》、《八卦六虛》、《伏羲擬山定卦》、《文王八卦易位》、《六十四卦運行圖》、《精一執(zhí)中》、《圣學(xué)法天》、《大學(xué)則易》、《中庸參贊》、《鬼神造化》、《持志養(yǎng)氣》、《仁義禮智四端》、《象月火候》與《虛無生道》,計十七圖與圖說則皆出于“沂陽劉子”。《心傳述證錄》實是采“無極子”《易說》與“沂陽子”之圖與說而成書,究其本則是源于田藝衡之《易圖》。是書所列《兩儀》、《中庸參贊》二圖,則是《周子太極圖》之衍圖。

  6、《道藏輯要》危集六之《至道心傳》。是書列《太極圖》、《天根月窟三十六宮之圖》、《朝屯暮蒙之圖》等。其“太極圖說”曰:“夫太極至大而難言也,以之近取諸身,人人皆有此太極焉。何以見之?蓋太極即心也,心即太極也。人心存誠主敬,則太極明;嗔忿嗜欲,則太極蔽。是以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之神清,則太極之理自得。若能一念不起,久久澄湛,精極虛篤,虛室生白,方見天地之心,而道自歸矣。此豈不由正心誠意以致之耶?故先師云,太極順則生人生物,逆則成圣成仙”,由此可見“太極順逆”說之所起。其《天根月窟三十六宮之圖》,“三十六宮”取“八卦三十六畫”之說、“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三十六數(shù)之說,又以《先天圖》六十四卦圓圖“自復(fù)至乾共三十六爻”為“進陽火三十六宮”、“自姤至坤共三十六爻”為“退陰符三十六宮”。“三十六宮”之說,東漢班固《西都賦》:“離宮別館,三十六所”;唐駱賓王《帝京篇》:“秦塞重關(guān)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宋邵雍《觀物吟》:“天根月窟閑來往,三十六宮都是春”。南宋以來,雖作三十六宮易圖并為之說者不乏其人,然此等樣圖卻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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