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山河故人》的結尾。
原標題：有時，逼迫你就范的并不是壞人，而是最愛你的人
文/薇薇恩小姐
那天看了《山河故人》，結尾，伴著Go West，趙濤跳起了年輕時的迪廳舞頓時淚奔，散失在時間中的某些情感又被喚起。某種程度上，大概我們都是那位在悉尼穿著山西老頭衫、喝著汾酒的張晉生。過去頑固存在著，它讓我們變得心軟。
賈樟柯是70 后，應該算中國第一代的獨生子女，大概也是開始擁有強烈自我意識，接受多元化價值觀的一代中國人。而80 年代出生的那一批，是嚴格計劃生育的產物，我們中的大多數人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為此我們像“垮掉的一代”一樣被父輩討論，被安上“小皇帝”的名頭，這一代人現在多數已經有了自己的后代，開始含辛茹苦的父母生涯，而其中的少數未婚者，則真正成為“一個人”，在一個沒有同輩血親的世界存活下去。
《山河故人》劇照。
80 年代生的人分兩撥：一撥趕上了野放的末班車，他們通常還有鄉(xiāng)村記憶，還有打架摸魚；另一撥開始被馴化，三好學生，重點中學，重點大學，或者出國留學。
印象中的童年是漫長的一個人。放暑假的時候，陪伴我的總是電視機，每天都開到發(fā)燙，又怕父母回來被罵，總是用電風扇去吹它，但好像也不怎么管用。
過年總是一家三口，跟平時唯一的差別就是菜會多一點，零食吃到嘴里犯酸。所以，對于過年的感受向來不怎么深。有一次，應該是我工作兩三年后，我爸望著窗外的煙火，自語道：“我們家就是少一個放煙花的男孩子?！辈恢朗沁z憾沒有兒子還是催我找男朋友，反正我也沒有接話。
《童年往事》劇照。
雖然作為獨生子女，一直是一個人，但孤獨這種感覺從來沒有存在過，我總是有一個人玩的方法，無論是自己畫小人編故事，還是把家里所有的花露水瓶，各種長頸的化妝品瓶子扎上絲巾緞帶用來演話劇，或者披上浴巾演一個人的戲劇，我可以虛擬出丫鬟、隨從、老媽子、男主角。
雖然獨自長大，但是從未覺得這是一種缺憾，畢竟我們不可能對自己從來沒有過的東西心生遺憾吧。倒是我媽，經常絮叨嚴格的計劃生育政策下打掉的一個小孩，那個孩子應該比我小三歲，要是留下來，都該是誰誰那么大了。那個小孩仿佛一直存在，隔幾年就長大一點，如果留下來，該考大學了吧。如果留下來，該談女朋友了吧。如果留下來，該結婚生小孩了吧。這個不存在的孩子的虛擬人生一直在繼續(xù)，而我的人生長期停滯不前，令父母十分擔心。我媽說，感覺是個男孩，你有個弟弟，將來還能相互照應。
《少女哪吒》劇照。
小時候，我常常不以為然，覺得假如有另外一個小孩存在，那就是搶我的獨一份的愛，這也是小孩普遍的想法。但是，現在我倒是希望有一個父母之外的同輩血親。當然，這也是一種成年人的一廂情愿——沒有的，總是會想象得比較符合自己的心愿。
我常?？锤改傅男值芙忝弥g的各種關系，都是有好有壞，壞起來彼此不理睬，好起來想起當初的壞又后悔得淚眼婆娑，好像家庭內部的所有關系都是既復雜又隱晦，容不得細究，是本糊涂賬。兄弟姐妹之間的關系大概是夫婦關系的某種升級版，既疏離又密切，還是易變的多角關系。
一切人類關系總是不可解。但是，最近幾年，作為未婚獨生子女，倒是有一個私心，如果家里有已婚的兄弟姐妹，可以將父母對我的焦慮減輕一些，至少他們還有一個孫輩可以供他們轉移情感。一旦涉及單身狀態(tài)，基本“父母皆禍害”，但是，對于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無條件為你付出一切的人，即便反抗起來，亦是有不忍的。
有時也會可憐我的父母，這批50 年代生的人，年輕的時候家中兄弟姊妹多，整體環(huán)境不好，沒有好好享受過青春，中年遭遇中國社會的各種變革，硬著頭皮應付新時代，他們沒有很多機會讓自己變得“自我”，更難以接受多元，只得把人生的寄托放在下一代身上，而且這個下一代還只有唯一的一個。假設這個世界上沒有這唯一的一個，他們該怎么辦？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問題。
所以，獨生子女背負著上一代的愛，上一代的傳統價值，來面對這個多元的世界。你可以是同性戀，你可以是不婚主義者，你可以是丁克，但同時，你也是你父母唯一的孩子，所以，有時事情會變得格外糾結。逼迫你就范的并不是那些奸邪的壞人，而是與你最親近，同時也是最愛你的人。
人類的關系大概就是這么愛恨交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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