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宋大昭 貓盟CFCA
今天是老虎日，我們來說說中國的老虎（回顧中國豹的盤點，戳：中國金錢豹分布信息更新——西部再現(xiàn)重要分布點）。
這兩天我和巧巧、大牛在哈爾濱參加跨境虎豹保護大會，參會的除了北師大、東林、北林等國內研究大型貓科動物的學術機構外，還有俄羅斯、印度、尼泊爾、不丹等國的科研人員。
不過遺憾的是并沒有看到更多的東南亞國家參會，如印支虎、馬來虎、蘇門答臘虎保護的主力國家，泰國、馬來西亞以及印尼等國，只有越南參與了本次會議，雖然越南已經沒幾個老虎了。
這次大會上聽到的數(shù)字與2016年的數(shù)據已略有不同 圖片來自 worldwildlife.org
聽了一天的會，基本上有這么個感覺：在已知的中國及周邊幾個國家，老虎的保護處于穩(wěn)定狀態(tài)，沒有變壞，但也沒怎么變好。
中國和俄羅斯的東北虎略有增長；印度、不丹、尼泊爾的孟加拉虎近兩年基本穩(wěn)定，沒什么趨勢變化；越南則號稱自己還有10-20只野生印支虎，但從調查方法的介紹和第三方數(shù)字來看，實際情況并沒有他們說的那么樂觀，可能還有幾只。
東北虎
本次會議中，來自中俄兩方的專家都介紹了東北虎保護的成果。俄方的老虎數(shù)量在2018年達到600只（含幼崽），3年增長了60只。這說明俄羅斯的老虎保護卓有成效，另外也說明那里的棲息地仍有較大的容納空間。
俄羅斯豹地國家公園的東北小腦虎 視頻來自ODN by Lily Thomas
有趣的是2014年以來俄方共野放了11只老虎，其中有5只幼崽來自東北虎中心（俄羅斯的一個救助繁育中心），其余9只則是野外救助的個體。
野放前，專業(yè)人士為老虎帶上項圈，便于日后的監(jiān)測與追蹤 圖片來自WWF
不過，俄羅斯的老虎卻造成了一些問題：2014年以來，共發(fā)生了203起人獸沖突事件；其中，襲擊家畜的有67起，攻擊人的有10起。如果說襲擊家畜尚屬正常，那么攻擊人則基本不會發(fā)生在狀態(tài)正常的野生虎身上，這是“老虎野化”特別需要認真面對的一個問題。
北師大對于中國境內老虎的現(xiàn)狀描述得很清晰：數(shù)量在增加，但主要種群依然被限制在中俄邊境的狹長地帶。限制因素主要是人為干擾，大量的畜牧活動導致梅花鹿等東北虎的主要獵物無法向內陸擴散，這也限制了老虎擴散的空間和機會。
東北的野生梅花鹿 圖片來自網絡
而東北林業(yè)大學也開展了大量的在地工作，除了利用紅外相機，他們還通過采集糞便并提取DNA來確定老虎的個體與性別等信息，對于紅外相機尚未覆蓋的區(qū)域來說，這種方法可以快速獲取老虎的個體資料，成為對老虎種群數(shù)量判斷的一種附加手段。
不過本次大會上并未公布中國境內老虎的官方數(shù)字，因此我們對東北虎野生種群的了解依然停留在5年前的27只上。
中國境內的東北虎家庭 視頻來自WWF
位于吉林省琿春-汪清的東北虎豹國家公園，毗鄰俄羅斯豹地國家公園。中國的老虎實際上是中國虎豹-俄羅斯豹地的一個規(guī)模較小的老虎種群的邊緣部分。這個小種群的全部數(shù)量大約是40只左右，只是俄羅斯北部大種群的1/14，且該種群和上述的大種群之間存在隔離，無法得到補充。
黑色斑塊為目前中國東北虎的種群分布區(qū)域。此圖分布區(qū)域不一定精確，紅圈范圍內為中俄主要跨境種群 圖片來自The Siberian Times, Amur Informational Center
然而東北虎種群的希望或許就在這個小種群里，因為從琿春-汪清往南，就是面積數(shù)萬平方公里的東北森林。
在過去，東北虎的主要種群就分布于此，中國現(xiàn)在和未來在東北虎保護上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讓東北虎重返舊時的家園。
一只雄性東北虎的領地范圍可以達到1000平方千米，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一種陸地生物的單一個體能夠產生如此巨大的棲息地意義，一只老虎往中國境內擴散的每一步都意義重大。
這也是為什么北師大的一篇論述東北虎保護現(xiàn)狀和策略的文章會在2018年被Springer Nature 評為可以改變世界的180篇年度杰出論文之一；同時，學術期刊《科學》也稱：這可能會是未來10年乃至20年里最成功的老虎保護故事。
華南虎
關于華南虎沒啥可說的，野外沒了。
華南虎 圖片來自WWF
印支虎
印支虎是現(xiàn)存幾個老虎亞種里面比較不樂觀的一種。中國最后一次拍到野生印支虎（也是唯一一次）是在12年前了，此后不但中國的老虎未見蹤跡，中國鄰國的印支虎也紛紛走向消亡。
2007年，北師大馮利民博士在西雙版納拍到的目前唯一的印支虎紅外記錄。
老撾的野生虎可能沒有了；越南的虎存在于與柬埔寨交界處，準確數(shù)字不明，滅絕趨勢明顯；緬甸還有一些老虎，但基本沒什么保護。東南亞幾個鄰國的保護能力極差，觀念極其落后，似乎我們除了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個國家的老虎走向滅亡外，毫無辦法。
印支虎 圖片來自網絡
印支虎的希望主要在泰國，大約有200只左右的野生虎，不過泰國的老虎就算保護得好，跟中國也沒什么關系，它們過不來。所以，中國可能永遠地失去野生印支虎了。
孟加拉虎
孟加拉虎是目前數(shù)量最多的虎亞種，其數(shù)量超過3000只（印度、不丹、尼泊爾、孟加拉四國的數(shù)字統(tǒng)計）。由于孟加拉虎的分布區(qū)僅僅在西藏東南一帶進入中國境內，因此這個數(shù)量最多的老虎亞種在中國并沒有多少潛在的分布空間。
孟加拉虎 圖片來自網絡
但中國還有野生孟加拉虎，這一點非常重要。在藏東南的墨脫、察隅等地偶爾還能發(fā)現(xiàn)孟加拉虎的蹤跡，過去這里是孟加拉虎在中國最主要的分布區(qū)，今天也依然有虎漫步于原始森林，其數(shù)字和種群動態(tài)均有待進一步的調查，而保護當?shù)氐纳?、打擊盜獵行為則是讓孟加拉虎持續(xù)存在于中國的關鍵。
孟加拉虎的全球分布 圖片來自wiki
雖然現(xiàn)在孟加拉虎是數(shù)量最多的老虎亞種，但是從參會得到的信息來看，其保護似乎已經到達了瓶頸狀態(tài)：沿喜馬拉雅山南麓，不丹、尼泊爾的老虎棲息地完好且缺少人為干擾，老虎在這里呈現(xiàn)出健康的分布狀態(tài)——但也因此而飽和，數(shù)量很難再增加（尼泊爾依然還有上漲趨勢）。
而在印度，烏勒斯·卡倫斯（Ullas Karanth）教授（就是《狩獵臺上的風景》一書作者）為我們展示了印度幾個保護區(qū)的老虎密度：7.33-21.73只/100平方千米，這里的老虎已經活成了豹貓的密度，再看看那些保護區(qū)的面積，和一個野生動物園差不多，真不知道還有什么上升空間。
孟加拉虎 圖片來自WWF
另外兩個現(xiàn)存野生個體的虎亞種：馬來虎和蘇門答臘虎，在中國都沒有分布，其數(shù)量都很少，面臨的威脅主要是森林砍伐和盜獵，在此不多做展開。
除海南、臺灣兩省外，虎曾經遍布中國各省區(qū)。然而今天有虎分布的國土面積大約只占國土總面積的1/1000，我們已經失去了99%以上的野生虎。
老虎是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旗艦物種，其保護意義已經無需多言。老虎并不像大多數(shù)人以為的那樣，藏身于“深山老林”不見蹤跡。這種體型最大的貓科動物與其主要獵物：水鹿、梅花鹿、馬鹿、麋鹿等大型有蹄類一樣，更喜歡低緩廣闊的棲息地。今天，這種棲息地已經多半成為另一種環(huán)境類型：農田。
虎的存在對于如今環(huán)境保護提到的越來越多的一個詞：“荒野”來說，意義尤其重大。
保護一群猴子我們需要幾座山，保護一個豹種群我們或許需要一座城市這么大的山區(qū)，而保護老虎，我們將需要整個山脈。
因此，虎的保護不是一種妥協(xié)，不是在現(xiàn)有模式下擠出一點精力和資源就能做到的事情，它需要我們在對待自然的態(tài)度上發(fā)生實質的改變。
中國的老虎或許永遠也不可能回到曾經的輝煌時刻，但對于全世界的老虎而言，中國有可能成為老虎這個物種數(shù)量上升、所代表的棲息地以及所承載的生態(tài)功能大尺度恢復的關鍵力量。
東北虎 圖片來自DINOANIMAL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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