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經(jīng)方的魅力就是在于其能執(zhí)簡馭繁，會用經(jīng)方的大師們總是能在復雜的現(xiàn)象面前臨危不亂，抽絲剝繭，看到本質(zhì)，然后以仲景之法排兵布將而統(tǒng)領全局。郝萬山老師的經(jīng)方故事講的輕松，讀者看的愉悅，然每個故事都有其需要留心之處，就要考驗您的一雙慧眼了。
郝萬山經(jīng)方故事
我大學實習時老師帶我們到病房參觀。病房有個小伙子，和我們同齡，18 歲，他得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在醫(yī)院住院。我對這個小伙子印象深刻，因為在我們上學的時候他在生病，我們實習了他還在斷斷續(xù)續(xù)住院。30年前治療這類病的方法比現(xiàn)在要落后很多。這個病已經(jīng)到了晚期，他的全血減少，血紅素只有幾克，白血球只有幾百個，出血現(xiàn)象特別明顯，不敢刷牙。即使不刷牙，他的牙齦也經(jīng)常有血痂，因為他血小板也少。面色蒼白，唇爪不華，畏寒蜷臥，那時候天氣已經(jīng)很熱，我記得是春天接近夏天了，別的病人都只蓋一個毛毯，他蓋著毛毯棉被還蓋著一個棉大衣。他白血球很低又合并了感染，發(fā)燒，三十八九度甚至三十九度以上。我的上級醫(yī)師中醫(yī)、西醫(yī)都很精通，既然合并了感染，各種抗菌素都在用，發(fā)燒就是不退。用中藥呢，用辛涼清解的，用甘寒的，用苦寒解毒的，燒都不能退。我的上級醫(yī)師請來宋孝志老師會診。宋孝志老師當年是我們東直門醫(yī)院出奇方治奇病的一個很有名的老專家。以前我們曾經(jīng)提到過，一個過敏性哮喘的病人，每年的五一以后到十一之間哮喘，我們宋老師就用了梔子豉湯兩味藥，每味藥都是15 克，治療那么一段時間后，這個人哮喘不再發(fā)作了。所以他是一個出奇方治奇病的前輩，我們就把他請去了。我陪著宋老到了病房之后，宋老說：“小伙子，伸出手來我摸摸脈吧。”小伙子蜷在被窩里，慢慢的把手伸出來。他猶豫了半天也沒說出到底想喝涼的還是熱的。宋老師一看他沒有確切的回答，就叫我給他倒半杯熱水，半杯涼水，把兩個杯子拿到床頭柜上。你一看就知道哪個是熱水，哪個是涼水。小伙子慢慢伸手過去之后，一碰到?jīng)鏊R上就縮回來了，然后再去拿熱水杯，端過來慢慢的喝了一口，也沒有咽，就把杯子放在那，過了半天才咽下去。宋老師說，我看完了。回到辦公室，宋老師也不理我，隨便拿了一張紙就在那寫，第一個藥，炮附子10 克。我一看愣住了，我們用的銀花、連翹、公英、地丁、石膏、知母，宋老師開頭就是炮附子。第二個藥，干姜 10 克，第三個藥，紅參 10 克。第四個藥是炙甘草6 克，這不就是四逆加人參湯嗎？他把紙放在那說，你要敢用呢就給他用，你要不敢用就不要給他用，揚長而去。我的主管醫(yī)師看了這個方也一愣，想了半天他說：“既然我們請宋老了，老前輩要用這個方子，我們就慢慢的用。當然你不要下長期醫(yī)囑，一天一付藥，第二天看情況再給他開一付藥。”第一天，我們?yōu)槭裁床桓矣脽崴幇。吭谖覀兊男哪恐?，出血傾向非常明顯，動不動鼻子就出血，牙齦經(jīng)常有血痂，再加上他發(fā)高燒，你說能用熱藥嗎？我們心里轉不過這個彎來。第一天用完藥后很平靜，既沒有出血傾向，體溫也沒有升高，但是也沒有下降。通常情況下到下午，他應當是39度左右，第二天下午居然是 38 度五左右。第三天用完了還很平靜，體溫成38 度了，有下降的傾向。用了幾付以后體溫逐漸下降到正常了。一個星期以后完全不燒了。我們主管醫(yī)師也很奇怪為什么宋老用了熱藥居然體溫能降下來。我就去問宋老。宋老當時就跟我說：“‘身大熱，反欲得衣者，熱在皮膚，寒在骨髓也’，你看這個病人蓋了那么厚的被子，這不就是雖然他發(fā)高燒，身大熱反欲得衣嗎？你看他心里覺得煩熱，所以才去拿涼水杯，當他摸到這個涼水杯的時候他覺得冷，馬上就縮回來了，這不就是真寒嗎？所以他有些虛熱，因此他為什么不能說清楚他想喝熱的還是想喝涼的，他心里有些虛煩，他覺得想喝涼的，可是他覺得又冷，不敢喝涼的，所以他猶猶豫豫說不出想喝什么水。我讓你弄兩個半杯的熱水和涼水，就是想試試他到底是想喝熱的還是想喝涼的。你看他去夠那涼水杯，馬上就縮回來了，涼水都不敢碰，你再給他用銀花、連翹，公英、地丁、石膏、知母，你是想害他還是想救他呀？”這就是‘身大熱，反欲得衣者’，這就是陰盛陽浮。陰盛陽浮這個詞，宋老沒有說陰盛格陽，說陰盛陽浮，書上沒有，老前輩說的這么一句話，虛陽浮于外可以有持續(xù)的發(fā)熱，這就是虛陽浮于外的一種表現(xiàn)。這個小伙子用了人參四逆湯以后，燒退了，以后再也沒有發(fā)燒，一直到死。當然有許多疾病，只能是治病治不了命。三個月后，這個小伙子死于腦溢血，這也是他疾病本身發(fā)展的必然，血小板太少了，出血傾向必然發(fā)生，所以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幾十年前，我們做醫(yī)生的經(jīng)常下鄉(xiāng)，在鄉(xiāng)下偶爾能夠遇到這種病人。第一次遇到這種病人他在主訴臍下悸動不寧的時候說：“大夫，我肚臍這個地方跳動”。“我自己能感覺到跳動也能摸到跳動，跳得我心煩意亂。”我就摸一摸，這個人比較瘦，一摸呢，摸到的是腹主動脈的搏動。我說“這個腹主動脈都在搏動啊，只不過你比較瘦，一摸就摸到了?！?/section>他有臍下悸動，再加上舌淡，苔水滑，我就給他用了苓桂棗甘湯來治療。吃了幾天藥以后，他告訴我，藥效果很好，肚臍不跳了，小便也多，身上也不那么疲勞了?？墒俏乙幻?，仍然能夠摸到腹主動脈的搏動，他自己也能摸到跳動，但他已經(jīng)感覺不到臍下悸動了。這個病例，我一開始結論認為，臍下悸動是人的組織間隙有了水液以后，它對腹主動脈傳導增強的一種表現(xiàn)。過了一段時間，我又遇到了另一個病人也是肚臍下跳動。“我這個跳動有時候快有時候慢，有時候發(fā)作有時候不發(fā)作，而且也沒有什么節(jié)律。”這個人比較胖，我摸不到腹主動脈的搏動。有一次他在跳動的時候找到我，我也能摸到跳動，這個跳動只是腹直肌的不自主的跳動，可是他也是舌胖，苔水滑，小便少，有時候下肢還腫。我也用了苓桂棗甘湯，用了一段時間，這個癥狀又緩解了。所以到目前為止我真的不知道這種臍下悸動是腹腔水液多了之后對腹主動脈搏動的傳導敏感的一種表現(xiàn)呢，還是腹部肌肉或者內(nèi)臟不自主的一種跳動不寧的現(xiàn)象，所以我現(xiàn)在反而得不出結論來了。只好就仍然按照《傷寒論》原文里邊說的：‘其人臍下悸’，它是個自覺癥狀?！秱摗吩乃f這是一個什么證候呢？這是‘欲作奔豚’，這是奔豚發(fā)作前兆癥狀，治療用苓桂棗甘湯，溫通心陽，化氣行水。
以上分享的是關于郝萬山老師講解的《傷寒論》經(jīng)方片段，郝萬山老師在經(jīng)典《傷寒論》方面有很深的造詣，如果您有關于經(jīng)方的疑難病情和實際療效問題，或者想更加深入學習《傷寒論》，就可以參加近期郝老師的線下講座。本次課程不僅適合需要扎實基礎的年輕中醫(yī)人，更加適合需要再次提升深造的優(yōu)秀中醫(y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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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醫(yī)薪火傳承項目專家。北京中醫(yī)藥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全國第六批名老中醫(yī)。國家中醫(yī)藥管理局全國優(yōu)秀中醫(yī)臨床人才研究項目專家委員會成員及優(yōu)秀指導教師、中醫(yī)經(jīng)典著作全國示范教學《傷寒論》主講人。著有《郝萬山傷寒論講稿》、《傷寒論理論與臨證》（臺灣）。主編《傷寒論理論與實踐》（全國高等中醫(yī)藥院校研究生規(guī)劃教材）《傷寒論選讀》(本科教材)等14部著作。副主編或合著《實用經(jīng)方集成》、《傷寒論講解》、《傷寒論校注》等16部著作，在國內(nèi)外發(fā)表有影響的論文70余篇。主講并已出版的VCD或DVD有《郝萬山傷寒論精講》、《亞健康與養(yǎng)生》、《千古中醫(yī)故事——張仲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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