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情感故事，不喜歡請繞過（文章代號：網(wǎng)友傾訴記實(shí)0218）
06年讀大一，寒假回家，因?yàn)槭亲疖嚕郊視r已經(jīng)是凌晨五點(diǎn)了。母親站在稀薄的晨霧里，用手遮成簾，瞇著眼，滿臉的笑意。看到我，小跑過來拿過我手中的行李，就這一個細(xì)微的動作，我看到了她手上皴裂的口子，雖貼了白色的膠帶，可還那么的醒目而又觸目驚心。我立馬奪了過來，母親看了看我，頓了幾秒話題一轉(zhuǎn)，問，“餓壞了吧，回家給你打荷包蛋吃，瞧，北京的伙食也不好，看把我兒子給瘦的?！闭f這話的時候，單薄的母親像是不遠(yuǎn)處柿樹上那一片葉子，在冬季干冷的寒風(fēng)中搖搖欲墜，我隨時擔(dān)心她會走著走著就那樣倒下了……
說話間，進(jìn)了家門，母親立刻鉆到了廚房里。我仔細(xì)看了看院落，有用荊條編制半成品的竹椅子堆在墻邊，有四處啄食打鳴的公雞跳上藤架，還有不合時宜吼吼叫喚的兩頭豬在豬圈里搖著豬尾巴兒。當(dāng)然最吸引我的還是院墻上風(fēng)黃了的絲瓜和梅豆角，因?yàn)殚L的位置高，夠不到，于是就任由他們過冬，因?yàn)楸凰虻木壒?，罩上了一層薄薄的白?/p>
母親端著荷包蛋進(jìn)屋的時候，一共是8個，我簡單吃了仨，剩下的給她。她卻搖了搖頭，“放到這里，等你餓了，我給你溫溫。”我說，“那你呢？”母親說，“有昨天晚上的剩飯，面片兒……”我看了看母親的碗里，都已經(jīng)爛成面沫沫了，看著就難以下咽。也許是意識到了尷尬，母親讓我先去睡一會兒，也許是坐火車太累了，我也就進(jìn)了偏房睡下了。
中午的時候，我問，“我哥呢？他是護(hù)校了嗎？是不是成績沒考好啊?！蹦赣H趕緊說，“不是的，你哥很優(yōu)秀?！蔽艺f，“好吧……但愿如此。”其實(shí)，我心里是有答案的，哥哥自從考上了軍校后，就像變了一個人似得。因?yàn)閷I(yè)不對口，學(xué)習(xí)一落千丈，除此，他竟還談起了戀愛，在我們哥倆書信往來中，他給我看了那姑娘的照片，是地方大學(xué)的，兩個人愛的如火如荼。這個寒假，他掛了兩門，所以寒假沒有得以回家。我沒忍心告訴母親，她太辛苦了，如果讓她知道兒子不爭氣，貪玩，心思外用，她會有多寒心。
下午兩點(diǎn)的時候，父親在工地上回來了，說鄰村老張家兒子結(jié)婚，讓母親換套干凈的衣服，跟他去參加。我看得見母親眼里的驚慌和不安，她去了自己房間，打開衣柜，不由得嘆了嘆氣。還是那幾件衣服，都穿起毛了，再說也不時興了。自從我和哥哥讀初中后，連續(xù)六年了，母親都沒舍得添一件新衣服。僅有的一件，還是她嫁給父親的第三年，她狠狠心，咬咬牙，用了78元買了一套呢絨褂子，通常只是年三十和大年初一穿穿，當(dāng)晚就脫下來，洗了，熨的整整齊齊給疊起來。
父親催促她，“快點(diǎn)吧，時間來不及了，咱們欠老張家的有人情兒，今天一定不能缺席?！崩蠌埣沂俏伊私獾?，是父親的小學(xué)同學(xué)，我和哥哥讀書，只要沒錢就去他們家借。母親最終還是穿上了那件呢絨衫，父親眼里有淚，趴在母親耳邊悄悄說了句話，我聽得不大清楚，但是看出來母親眼角卻濕潤了。
參加婚宴的有很多人，席間不知道是誰說起了話，”哎呀，老嫂子，這衣服穿了有十幾年了吧。“母親當(dāng)眾一下子臉就紅了，變得十分不安。接著她看了看對方，穿了今年最流行的大紅色羽絨服，看起來就像年輕了十歲不止，可事實(shí)情況是母親比對方還要小上三歲，但父親年齡大，所以都喊她”老嫂子“。一人引起了話題，接下來更多的人加入了“酸人”的行列……“老嫂子真是不容易，兩個兒子，能不窮嘛，我從來都沒見你趕過集市買過菜和肉?！薄笆前。憧纯催@呢絨褂子都快開線了，真不能再穿了，老土了……”“是啊，你看我兒子早早的就不上學(xué)了，去了廣州，瞧給我買的這一身?！薄赣H眼里無不羨慕，她知道大家彼此都是老鄰居，并無惡意，所以也都只是笑笑。
父親一直在一邊喝酒，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站起來說，“我是有兩個兒子，可我兒子爭氣啊。大兒子在長沙國防科大讀書，是中國最好的軍校；小兒子今年考上的北大，中國最好的大學(xué)。我為我兒子們驕傲，很快會翻身的?！备赣H做夢也沒有想到，就是這三句話，讓全場所有的人都驚住了，因?yàn)樵谖覀冞@個鎮(zhèn)上，考上大學(xué)的都會很稀奇，何況還是中國最知名的兩所高校，竟然出在了一個家庭里，還是弟兄倆。毫無意外的有人帶頭熱切的鼓起了掌，不斷有人過來為父親敬酒，母親臉上笑開了花，剛才還嘲笑她的主兒也主動拉起她的手，交流孩子的學(xué)習(xí)經(jīng)驗(yàn)……母親可以說是全場除去新娘子最為矚目的角色。
父親喝的大醉一直到晚上8點(diǎn)，被母親給攙扶住踉踉蹌蹌到家的，進(jìn)家門，父親拍了拍我的肩膀，“老子是窮，可是兒子你爭氣啊，真給老子臉上長光?！蹦赣H看了看他，又看看我，“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兒子你給我記住?！蔽液鴾I，點(diǎn)了點(diǎn)頭。
次日，我把這件事兒和母親的話，告訴了大哥，他在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弟，對咱爸媽說聲對不起吧，我沒有認(rèn)真讀書，荒唐了?！蔽艺f，“你才大二，還來得及?！薄?/p>
一眨眼，我畢業(yè)六年了，哥哥畢業(yè)七年了，前天，母親生病住院，一直昏迷不醒。我和哥哥趕緊回到老家的醫(yī)院去照顧她，不覺間說起了這件事兒，頓時內(nèi)心各種內(nèi)疚慚愧?，F(xiàn)在我哥倆能行了，想讓她穿好的，吃好的，可母親卻……想起這里，想哭卻又哭不出來，只能是做兒子一輩子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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