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蒙 河
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按往年慣例，發(fā)布了全國六大考古新發(fā)現(xiàn)。其中陜西神木發(fā)現(xiàn)的史前石峁古城遺址，赫然在列。
在這之前我就預測到石峁古城會入選，這不但是我近來沒少從央視等媒體看到石峁古城的報道，更主要的是我曾去實地學習考察過，還曾在專家座談會上用“震驚”之類的詞語，形容過我的觀后感。
石峁古城究竟以什么樣的發(fā)現(xiàn)讓我“震驚”之至呢？首先是三個字：面積大！大到什么程度？比較一下就清楚了：此前中國發(fā)現(xiàn)的距今四、五千年前的史前大型古城，像山西襄汾陶寺古城和浙江杭州良渚古城，面積分別約為280萬和300萬平方米。這般量級的古城，常被考古界當做史前時代區(qū)域性中心聚落甚至國家都城來認識和研究，堪稱標示中國文明起源的代表性古城，有的還被形容為“中華第一城”。但它們與面積大達420萬平方米的石峁古城相比，又是小巫見大巫了。我過去上課向學生介紹良渚古城時，曾形容它有4個故宮那么大，同學們聽得不免嘖嘖稱奇。而石峁古城卻有6個故宮面積那么大，相當于大約600個足球場。
石峁古城之大還只是它令人震驚的一個方面，另外，它的石砌城墻之高、結構之復雜、構筑技術之先進、布局和結構之清晰和完整、保存狀況之好，也都算得上中國目前業(yè)已發(fā)現(xiàn)的史前古城之最。譬如布局，由皇城臺、內城、外城三座基本完整并相對獨立的石構城址組成，這三個由小到大的重圈，構成了三重城墻相套的“城中城”格局。再譬如，石峁古城的建筑材料幾乎都用石頭壘砌，因山勢而建，具有中國北方高原地帶特點，與黃河中下游和長江流域多在平原或丘陵地帶興建古城以及多用土堆筑城墻明顯有別。還有就是，歷來史前城址考古都很難發(fā)現(xiàn)城門，可在石峁古城卻幾乎完整地清理了出來。這不僅是迄今為止考古發(fā)掘的最早石城門，而且其結構異常復雜，為研究我國城門建筑史提供了珍貴資料，乃至于一向嚴謹?shù)目脊艑W家都難抑興奮，說它足以稱為“華夏第一門”了。
說起來，我國史前古城的發(fā)現(xiàn)和研究，長期以來一直沒有引起足夠關注。但自從上個世紀90年代考古界逐步開展中國早期文明研究之后，像文字、銅器、城址等最能標示文明起源基本要素的考古發(fā)現(xiàn)便逐步增多。目前全國各地迄已發(fā)現(xiàn)的史前城址，粗算已不下百余處，其中幾萬到幾十萬平方米的史前城址，在數(shù)量上占絕大多數(shù)，年代早的可到距今五千多年的仰韶時代，晚些的像龍山時代中晚期石卯這樣的古城也距今4000多年，即接近夏代了。這樣一來，我國城市史不但有了更早、更長的起源和發(fā)展過程，并且與世界其他早期文明國家的城市起源，也差不多占到了同樣的起跑線上了。而像良渚、陶寺特別是石卯古城這樣都城一級的超大型中心聚落，更能讓我們直觀地感知到：當時的社會真的已進入到了文明起源與形成、國家起源與形成等重大歷史發(fā)展時期。
說來也巧的是，前些天正好有新編第六版《十萬個為什么》的一位主編找我?guī)椭鴮忛営嘘P古城的條目，其中一條寫道：“大約在新石器時代晚期，聚居于中國中原嵩山地區(qū)的部落，就在領袖鯀的帶領下開始建筑最早的城?！憋@然，這是作者尚不知考古界已有這么多史前古城新發(fā)現(xiàn)。于是我建議調整為：“大約在距今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時代中晚期，我國的黃河和長江流域就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了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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